次日清晨,安安醒的很早,洗漱之后前往厨房传膳,途中远远的就看到两个宫女端着打扫的掸子和脸盆迎面走来,走进时两个宫女端身低头行礼。
安安笑着看向懿简:“姐姐身子可大好了?”
两宫女对视一眼,抬起头,对上安安的眼睛之后,懿简立即福了福身,低着头道:“多谢姑娘关心,没有大碍。”
“姐姐客气了”,安安笑笑,“安安初来秦宫,还望姐姐们以后多多提点着些,姐姐也别太客气了,反倒显得生疏。”
虽然都是宫女,但华阳夫人念着安安打小伺候嬴政,命得她为近身丫鬟,住宿也与其他宫女分开,只单独在咸阳宫中打理出一间房,因此安安与其他宫女接触也不多。
懿简听了抬头看着安安,只见她微笑看着自己,笑起来的她更显乖巧,懿简心下一软,想着她也不过是个孩子,就要困于这深宫之中,微微一笑:“安安姑娘若是觉得烦闷,只管找我们,我们好歹在秦宫里呆久了,有些事情多少也知道一点,有什么困惑和不懂的地方直说就好。”
安安笑着点点头:“如此甚好,姐姐日后可别嫌弃我小。”
懿简和另一宫女相视一笑,安安吐吐舌头:“哎呦,是我不好,你们手上还拿着东西呢,想必也沉,快些进去吧。”说着闪开身,两人点点头进了殿。
安安看着她们背影,过了一会,转身朝厨房走去。
走到拐角处听到有人惊讶的喊了一句“真的?”
安安几乎本能一般放慢脚步,轻轻靠着墙,来人慢慢走近安安才看清是两个宦官,其中一个环顾四周,确定没人后食指比在唇边,嘘了一声,压低声音:“哎哟,祖宗,你可小点儿声,这话要让别人听见可是要掉脑袋的。”边说边比了个砍头的姿势,另一个缩了缩脑袋:“我可不是被你这话吓着了么。”
“也是,造反这么大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说那十四皇子胆子也忒大了,听说陛下早上发了老大的火呢,真是??????”
两人走近,安安躲在柱子后头,看着两人渐渐走远,缩在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握住那个铜瓶。
走进厨房,里头的人忙的热火朝天,方厨子看见安安进来笑着上前打招呼:“安安姑娘,今儿怎么自己来了。”
“今儿起的早,就想着顺道熟悉熟悉环境。”安安笑笑,突然转头看见灶台上正微火炖着一个砂锅,淡淡的清香,指着砂锅:“这可是替世子准备的?”
“是了,听了姑娘的吩咐,准备了一些清淡的。”
安安走到灶台边,打开盖子,随手拿起勺子在粥里拨弄几下,点点头:“很好,世子定会喜欢。”她盖上盖子,突然呀的一声叫出来,旁边的厨子吓了一跳:“姑娘,可是粥有什么不妥?”
“是我大意给忘了,世子喜欢用酒醉冬笋就着清粥,这??????”安安看着厨子。
方厨子略微尴尬:“姑娘,倒不是这酒醉冬笋多么难做,只是这冬笋,御厨房还没分下来,咱这也没新鲜的,你看,别的成么?”
安安低下头迟疑,这是旁边突然有人出声:“师傅。”
安安看着他,很瘦弱的男子,身着宫服,眼睛不大,只看了安安一眼便快速低下头,安安看向方厨子疑惑:“这是?”
方厨子赔笑:“他是跟着我学手艺的,刚来不懂事”,说罢转向他沉下脸:“没看见我跟姑娘说话么,插什么嘴。”
“师傅,”他头又低了些“徒儿知道有一条近路通向御厨房,一盏茶功夫就能到。”
“如此甚好。”安安笑着点点头:“那你去拿吧,速去速回,别耽误世子用膳的时间了。”转向厨子:“一会备齐了,再上膳吧。”说罢走出厨房。
看着安安走远,厨子恶狠狠地回头看着他:“哟,喜子,胆子大了,还知道出风头了。”
被换做喜子的人沉默不语,厨子看了愈发生气“还杵着干嘛,还不快去,耽误了时间可别算我头上。”
回到咸阳宫的时候赵政也已经起了,几个丫鬟伺候他穿衣,安安上前,其他几人自觉退下,安安接过腰带低着头替赵政系上,抻平衣服的褶皱,觉得满意了抬起头,正好和低头看她的赵政对上,她急忙缩回手,退后几步。
赵政笑笑:“这么怕我。”
“世子玩笑了。”安安定了定神:“厨房刚才派人传话了,都准备好了,世子出去用膳吧。”
“嗯”赵政亦不再多言,甩开衣袖:“出去吧。”
安安给赵政盛了满满一碗粥,又给他布菜,夹到酒醉冬笋的时候顿了会儿,放到赵政面前低着头笑道:“昨儿世子说吃粥有些清淡,今儿我让厨房做了酒醉冬笋,世子尝尝。”
“你有心了。”赵政夹起面前的菜,安安沉默,抬头看他,他却低头看着面前的菜看不到她的目光。
赵政吃完还准备再夹,安安急忙阻止,赵政不解看着她,安安笑笑:“笋子吃多了干涩。”赵政作罢。
刚刚撤下饭菜,孝文王就和华阳夫人一起来到了咸阳宫,叙叙家常,华阳夫人放下手中茶盏看着赵政欣喜:“哀家看着自个儿的宝贝孙子真是越看越喜欢。”孝文王嗔笑她:“你呀!”言语中却尽显宠爱。
他看着赵政:“听说子楚给你找了个习武师傅?”
“是,父亲说男儿必得习些武功,一为强身健体,二为保家卫国。”
孝文王失笑:“小小年纪倒会说话,你比划比划最近学的,让你皇祖母也看看。”
“是。”赵政上前,认真的做着每一个姿势,他本就英气,练武之时更显得不凡,孝文王点头赞许,只有安安注意到赵政额头上开始冒出大滴的汗珠,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突然赵政脸色发青,吐出一口暗红的鲜血,缓缓倒下。
突然的意外吓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华阳夫人脸色苍白却说不出话来,安安想上前却被急匆匆赶上前的宫女太监逼的一步步退后,嘈杂中听见孝文王大声喊出:“快、快请太医。”
咸阳宫内异常静谧,连一声低低的叹息也足以让人惊觉。
华阳夫人一个起身拉住太医的衣袖,脸上犹自带着泪痕:“哀家的孙儿这是怎么了?”
赵姬上前搀扶华阳夫人:“母后。”
“这???”太医欲言又止,回头看看床榻上的赵政,沉声道:“世子需要静养,陛下夫人???”
“出去说吧。”孝文王面色阴沉,率先走出寝宫,赵姬、异人搀扶着华阳夫人也走出内殿,华阳夫人还不住的回头看向赵政。
孝文王坐下,立刻沉声道:“孙仲,世子这到底是什么了?”
“臣在。”孙仲跪地磕头行礼,“回陛下,依微臣多年经验,世子只怕是???”言半犹豫,抬头看一眼孝文王。
孝文王皱眉:“直说,不可隐瞒。”
“是,依微臣看,世子只怕是中毒了。”
此话一出,室内之人皆倒吸一口凉气。子楚皱眉:“什么毒?”
孙仲迟疑,低头叩首:“陛下恕臣无能,此毒奇特,微臣从未见过。”
“混账。”孝文王怒不可遏,“要你何用,要是世子有什么事,寡人要你们陪葬。”
“大王息怒,大王息怒。”孙仲吓的直磕头,声音也些许颤抖:“大王息怒,容微臣先检查世今日所食,或许能够发现倪端。”
“来人。”孝文王一手拍上椅子扶手大喝道。
安安走上前,行礼跪下,低着头,尽管低着头仍然能够感觉的到四周灼灼的目光。
“今天世子都吃了些什么?”
“回大王,世子近日胃口不佳,奴婢命厨房准备一些清淡的吃食,今日???”安安偏头顿悟一会“今日和往日也无甚区别,只不过是吩咐厨房准备了一些酒醉冬笋佐粥。厨子还说厨房没有了冬笋,特意命人去御厨房取来的。”
宣一干人等上殿,孙仲先拿出银针一个一个试着饭菜,安安在一旁举着装有银针的托盘。走到酒醉冬笋前的时候,安安抬起头看着孙仲从冬笋里抽出银针,没有一点变黑的迹象。孙仲紧紧地皱着眉头,拿着银针的手也有点颤抖。
安安似是不经意的用只有孙仲听得到的声音道:“好香的味道啊。”
孙仲转过头看了一眼安安,她低着头,一动不动的举着托盘,仿佛刚才的话不是他说出来的。他用银针挑拨几下碟子里的冬笋,凑近闻了闻。突然抬起头看着举着菜碟的宦官,众人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举着菜碟的正是早上去御厨房拿冬笋的喜子,他脸色刷白,双腿哆嗦着,突然跪到在地,一个劲儿的磕着头,嘴里还不住的喊着:“大王饶命,大王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