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繁花春已烬 荒凉宸庆

作者 : 沐西

半夜惊醒一身冷汗,中衣被汗水黏在皮肤上,渗出微薄的凉意,安安忍不住微微颤抖,双手环抱着自己,透过窗纸望去,外面的天空还是黑沉沉的,她深呼一口气,头靠着门边,却再也睡不着。

一直到宫中的更钟响起,换班的宫女太监依次进殿,安安嘱咐了一些琐屑之事,试了试水温才让宫女将盥洗之物送进内室,走出大殿还是不放心,又亲自去了一趟小厨房,择选了食材,仔细叮嘱,看着厨子慢慢炖起金丝雪耳粥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洗去一身虚汗,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抱起换下的衣服,感觉到有东西从中间滑出落在了地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仔细一看原来是那枚镂空麟纹玉佩,急忙捡起它,对着光仔仔细细检查一遍,还好,安安松口气,没有裂痕。

这枚玉还是那日赵政过目送往咸阳宫的礼品时,安安觉得有些眼熟,多看了几眼,赵政以为她喜欢便顺手赏了她,玉上雕刻的镂空花纹像是春天的青藤,曲曲折折,但曲折处平滑混若天成且雕刻出来的图案与玉配几乎看不出缝隙,玉质干净纯透,触手生凉。

这块玉佩看上去的确很眼熟,在哪里见过呢,安安回想,搜遍脑中的回忆却找不到一丁点相关的画面,难道是自己想错了?安安无奈耸耸肩,再翻看几眼玉佩,也没有什么机关,确定自己仍然想不起,只得将玉收好。

收了一整晚的夜也有些乏了,她坐在床沿上,刚准备睡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俯,打开床底的暗格,没有人动过,东西放在原来的位置,她关上暗格,又想起昨晚吕不韦对她说的话,冷笑道,哼,真是个老狐狸,狡兔也不过三窟,他却准备了不下百步吧,当真是怕会有报应么。

一觉醒来,睡得精力充沛,安安决定出去走走,模清地形,熟悉熟悉秦宫。

以往她经常去的也就西宫的那么几个大殿,夏姬夫人住的略偏地段却也还算不错,咸阳宫在内廷东侧,紧靠明光宫,赵姬居住的临华宫在内廷西侧,领着一帮妃嫔的宫殿弯月形围在明光宫左侧。

安安沿着回廊绕过明光宫走到西侧,一边仔细观察路两边的建筑风景,一边在心底默默勾画出各宫殿的地形图,从临华殿前经过的时候恰逢几个给赵姬请完安的妃嫔,面上画着精致的妆容,螓首蛾眉,身姿绰约,缓缓而行,都有些面生,看装束大抵是新晋的良人。

安安低头退到路边,两人从安安面前走过,一股脂粉香扑鼻而来,却也不让人觉得太过恶心。一人看着经过安安身边时含笑看着她,安安虽低着头却感觉到她打量的目光,直到她回过头,听不到脚步声才抬起头,看着她的背影皱起眉头。

往西南方走去,殿宇慢慢少了,只有一些略显破旧的庭院,路上来往的宫女太监也少了很多,有些冷清,绕出回廊往庭院深处走去,有一栋庭院与其他不同,建的略高,门上挂着一把厚重的大锁,应是久没有人打扫,门匾上都积上了厚厚的灰,看不清宫名。

她绕着大殿走了一圈,南门、北门上都上着大锁,绕到西门前却意外的发现门上的锁很干净,不似其它,没有一点灰尘,轻轻推动门,原来锁只是虚挂着,慢慢走近大殿,殿内空空荡荡,往里走去,捕捉到一丝轻微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却十分突出,她屏住气,轻轻移动步伐,室内一道微掩的木门,门外是一个豁大的庭院,靠近木门,从缝隙往外看去,安安惊住。

姜澜身着紫色轻纱束腰长裙,纱衣层层叠叠到裙摆处如花瓣盛开拖在地面上,她嘴角含笑,时而旋转时而起落时而踮起脚尖,身姿轻盈,步态精妙,腰肢柔软,合着步伐不时挥动长袖抛向天空,轻纱在风中飘扬,仿佛下一刻就要腾空飞去。

安安看的出神,心里赞叹道:好美的人,好美的舞,竟找不出一丝破绽,让人不忍心打断她。

却不料攀在门沿上的手轻轻颤抖,常年废弃的宫门发出“吱呀”的声响,在空旷的庭院中分外突兀。

“谁?”姜澜停下,冲着木门的方向厉色问道,一步步走进。

安安知道此时已没法闪躲,心一横,打开木门,装出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跪坐在地上不停的磕着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惊扰了美人,奴婢着实不是故意的,美人恕罪啊。”

姜澜看见是她,停住脚步,皱着眉头:“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奴婢奉太子之命前往雨花台摘取新鲜杏花,却不想竟迷了路,又找不着宫女问路,误打误撞进了着宫殿,听见些声响便寻了过来,却不想打扰了美人练舞,奴婢实在该死,还望美人恕罪。”安安抬起头目光悲戚的看着她。

“太子?”姜澜轻声说了一句,看着她:“你是咸阳宫的?”

“奴婢正是,奴婢跟随太子从赵国而来,对秦宫地形还不尽熟悉。”

姜澜点点头,语气缓和不少:“起来吧。西南宫本就荒凉,宫人又少,更何况”,她停顿。犹豫了一会,看着她:“更何况是这宫人都退避三舍的宸庆宫呢。”

“宸庆宫?”安安不解。

“你初到秦国难免不知。”

安安看着她,只是姜澜却仿佛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她伸手抹去门上的灰尘:“当初再多么金碧辉煌,如今也不过一堆朽木而已。”

“你走吧,只是出去今日之事我不希望再有第三人知晓,否则。”姜澜低敛着眉,安安看不清她的表情,却明显感觉到她语气中的狠戾。

“奴婢明白,奴婢绝不会像任何人说起,多谢美人宽恕之恩。”安安福了福身,退出大殿,转身时瞥她一眼,她已背过身,抬头望着庭院角落的天空。

退出大殿,安安绕回到东门,抬头看着积满灰尘的宫匾,心中默念:宸庆宫。

晚上回到咸阳宫,赵政被子楚叫去询问功课,祈福陪同而去,还未归来。安安走到琳檀身边陪着她一道摘选新鲜杏花,随意的问道:“琳檀姐,你可知道宸庆宫?”

却不想琳檀脸色突变,放下手中的杏花,急忙捂住安安的嘴,皱眉道:“快住嘴。”又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嘀咕了一会儿,睁开眼睛。

安安困惑,哭笑不得:“琳檀姐,你这是做什么?”

琳檀正色道:“安安,这三个字可是万万说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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