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胜就在眼前,婉儿早已焚香沐浴的婉儿又一次面纱虚掩,轻移莲步,坐在已经摆好的古琴前净心调神。
清微淡远的曲子在手尖在琴弦上轻拢慢捻,时而悠扬流畅,时而隽永清新,好似时隐时现的雁鸣、好似在降落前空中盘旋顾盼的心态,低回婉转,引人入胜!
“《平沙落雁》,妙,手法真妙!”
没想到大宋朝堂堂掌管大晟乐府的周邦彦也发出赞叹声。
可想而知台下稍通音律的文人雅士岂不更加的如醉如痴,一个个摇头闭目,脚下轻轻地踏着点子或者索性双手随着音律起伏,可谓是一场音乐的饕餮盛宴。
话说这大宋朝本就是词体歌曲的黄金时代,人们常用的词调多达八百多首,其曲调小令如《忆江南》、《柳青娘》等;还有《阳关引》、《倾杯序》、《水调歌头》、《声声慢》、《调笑令》从唐朝延续至今,不管这诗词曲调如何盛行,而婉儿这曲《平沙落雁》虽有些古典,不在现今大宋的流行线上,但足以震慑全场的权威人物,并非为古琴的清越、古朴、圆浑而折服,而是弹琴人那妙不可言的节奏在听者的心灵深处回旋、激荡、屡屡不绝,故而令当今乐坛大腕大为折服。
“这曲调让我想起嵇康给予古琴的评价:‘众器之中,琴德最优’真是一语见地,令人佩服之至!”
一直默默无语的柳七正在与一位略懂音律的下等艺妓一面喝着小酒一面调侃,但听到如此美妙的天籁不得不发出赞叹。
“如果有您柳爷填的慢词长调,用这女子的古琴弹奏,再用她那柔绵的音质歌唱,岂不是人间天上?”
这本是说者无心,听着有意。一语惊醒梦中人。
柳永寻思:“为何自己整日里在勾栏瓦子里模滚打爬,庸脂俗粉固然很多,钟情的知己也曾不少,偏偏对此女子生出一份莫名的敬慕,难道是被她的才情所迷惑?”
被柳七填词捧红的女子不在少数,歌词一经传唱身价立马上涨。谁人不识柳七的面?虽说官场失意,情场却是恁红倚翠。不知是何人写下如此之句“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黄金,愿得柳七心;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是何等的荣耀!
柳七微微含笑而不答只是玩弄着手中的酒杯,心想:“我柳七虽是华发两鬓、失意落魄,依然能凭自己的才情获得芳心的青睐,此女子终会识我柳七面,不是我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而是让她甘愿轻歌曼舞,攀附在我的词曲中深情款款。”
一直沉浸在幻梦中的刘七郎听到热烈的掌声才收回思绪,他要再坚持下去,观看这醉春楼新近来的女子到底有多少令他倾慕,值得他动笔填词谱曲的有几人?
不知他有几分胜算?最重要的是蒙着面纱的女子,到底是怎样个花容月貌?说不定是一个极丑的女子,虽有盖世才华,却长着一张丑陋无比的面孔?不会的不会的,老天爷不会如此残忍,你看那柳七简直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痴情种子,面还没见,就自己在胡思乱想了,难道还真的有那么一天吗?
你道这柳七是何许人也?柳七早年叫三变,在当时的京城过着锦衣玉食、声色犬马、斗鸡走狗的纨绔生活。父亲柳宜在朝中为官,条件优越。父兄仕途坦荡,自己也是博览群书,风流倜傥屈指可数的文人雅士。
本想和父兄一样步入仕途,报效朝廷谁料待罪了最大人物,让一个后宫年轻守寡的贵妇读了她的词章而动了情,可想而知这可是触犯了大忌讳,等到临轩放榜时,皇上看到柳三变之名,竟御笔一挥,把他的名字狠狠地给勾去了,而且非常反感地对大臣们说:‘此人风前月下,好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且去填词吧!’”
的确当年正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初出茅庐,没有在生命的长河里经历过大风大浪,更不懂得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艰难,难免感情用事了,怨气冲天,牢骚满月复,把自己的心事与不满全部倾注在《鹤冲天》里,“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却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吟低唱。”
谁知偏偏被那个儒雅的皇上阅读到了,竟龙颜大怒。
这下可好了,从此自称“奉旨填词柳三变”更加的他放荡形骸,恁红依翠,填词谱曲,成为歌妓舞女的知己,词真的是越填越好。所以“凡是有井水处,既能歌柳词”的地步,也自封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来调侃无奈的生活遭遇。
然而岁月不饶人,一心仕宦,却不能如愿以偿,内心的煎熬是无法用语言随便形容出来的,为了生计,不得不四处宦游干谒,以期能谋取一官半职。大半生只有浪迹江湖,未名未禄,一生尝尽羁旅行役之苦,那心酸失意、矛盾的挣扎与苦闷,充彻在一个焦虑彷徨的词人心头。这无不和他早年填写的那首《鹤冲天》不无关系。”
柳七爷也曾是达官贵人风流倜傥的阔家公子,就因自己的放荡不羁的个性而待罪了圣主,弄得一生不得志,如今沦落在勾栏瓦子以词为生,可惜可叹可悲之至。
其实如今已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还是不忘初衷,对功名名利禄产生排斥与不屑以后,更加放肆地全身心投入在烟花巷陌中寻觅慰藉,其实骨子里的那份叛逆反抗精神与放荡不羁的个性恰恰证明他对仕途的多么在乎。
应试不被录用,无奈之下,柳三变真的摇身一变成了另一个人柳永,终于如愿以偿做了几任微不足道的小官,到了如今依然穷困潦倒、无依无靠,依然不改初衷。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有几回闻。”
“妙哉,妙哉,此女子非凡品,此曲天上有,岂非神仙不成?”
这些文人骚客你一言我一语地调侃。
“怎么?被小妖精没上了?就不怕家里的母老虎吗?哈哈哈!”
看来这些假冒伪善的家伙们放肆起来连市井小民都不如。
柳七看到这些平时满嘴仁义道德的儒雅之辈,平时鄙视自己填词谱曲之流,一个个都想偷腥的猫一样忘乎所以不知天高地厚,肆意亵渎。
而如今沦落这不田地,不知此女子是否卖我柳七面子?有缘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