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一身白色素衣出现在军营门口时,守门的士兵不禁皱眉。虽然我穿的不是正统的丧服,但一身白衣连朵花都不绣,和丧服相差无几。行军打仗最忌讳的就是与死亡有关的东西,也正因为这样我才未着丧服,他日若有人怪罪我也有话有理可辩,这点算是踩在正点上了。即使明知我这样做是带孝,我穿的不是真正的孝服,于情于理我都是在理的那一方,他们能奈我何。
“军营重地,不相干人等速速离去。”守门士兵有兵器拦住去路。
“无痕王妃带老王爷来见王爷。”危瞳并未明说我重孝在身乃因老王爷丧生,但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来怎样的情况,这里只有两个女子哪里多了个老王爷?再看我手中被白布遮住的东西,就理应明白这其中的不便之处。两个士兵交换一下眼神,向我行礼后,便见一人向军营里面走了去,另一人严肃的站在自己的岗位,不再看我一眼。
“爹,夜墨带你来见无痕了。”望着被白布遮住的方盒,低声呢喃。临死前没能见到无痕是你终生的遗憾,现在夜墨带你来见他,如果你在天上能看到,一定可以放心了。你在天有灵,请保佑你至亲的家人。
镇定的抬起头望向前方,便见无痕快速的掠过来,见到我的着装和手里的东西,在我面前重重的跪下。随后而来的裴鹰也跪下了,接着不论是否明白的众将士也跪下了,那一刻看着无痕隐忍的痛苦之色,眼泪再次打湿了眼眶。
“危瞳,扶王爷和裴将军起来。”声音有些哽咽之意。
军帐里老王爷的灵牌和骨灰放在案台上,我和无痕二人跪在下首。裴鹰劝过几次,无痕就是不肯起身,我便陪着他一同跪着。整个军帐安静得我可以听见无痕的心跳,随着悲伤的节奏跳动着,每一声都像在控诉着我的无能为力一般。心里不禁在想,是我的错吧?我没做到答应的事情,我不止保不住王府,更没保住爹的性命,是我的无能造成的吧?我迷茫了。
“对不起。”我低垂着头,不敢去看他的脸,是害怕见到他怪罪的眼神,几个月的光景,再见时我带来的便是,王府被血洗的消息,而他的父亲在斗争中死去,我活着却没能争取到葬入皇陵的机会。我放弃那些的做法是对是错,没有人能告诉我,就算知道有那个能力会让他们求人的一天,但让爹死不得归宗,这个做法是不是太草率了。
“为何将骨灰带来而不葬入皇陵?”无痕在心里猜测了几份还是问了出来,他想亲口听到答案,是否他们就那么无情,他需要下定决心,如果是就真的没有考虑了。
“所有人都否决了这个本就应该的做法,我也同意了,不过也好。爹的空棺葬在相缘寺附近,离开前我交代过悟道大师,初一十五去为爹上柱香。”悟道大师那边,或许他知道一切我和缘道大师的关系,对我提出的要求无条件的同意了,这点我该谢谢那个人。而被剥夺祖籍这点,对现在的局势来说是件好事,从此以后就再我沧海无痕这人,这样起码能有些保证保障。若是无痕想,夺回这一切指日可待,皇上不就想借机将他们赶离京城吗?如他一次愿,换来目前的平安值得。娘现在还在榆洲,虽然有断狺他们保护,但若有心人想为之,车轮战术人海战术合用,我们都不敢断言能完全保护好娘。“我让断狺带人送娘回了榆洲,来时我去看过,现在很安全。”
无痕将灵牌和骨灰放在将军帐里,也算是一种反抗行为,我不过问这些,只是早晚会前去上香。其他几位副将就算有意见也不敢提,因为无痕脸上早就乌云密布了,随时可能来场暴风雨,把众人浇个透心凉。至于他们是否向京城那边提议,这点我想他们不会,就算提了又如何,能改变无痕的决定吗,就是到了皇上那里,也会说无痕丧父之痛,他可以理解,毕竟他只是给大家暗示他们不是沧海家的人,并没有下旨,为了自己的仁德他知道什么不该做。
在军营不远处有片小树林,我经常一个人靠坐在路边的大树上吹萧,曲目不变,永久的是老王妃教的几曲,但最后的曲子从不曾被吹完过。有时看着天空都一群的飞鸟飞过,萧声会停下来,不知为何我最近喜欢上了看天空。是在看天空还是想透过天空看另外的呢?我不甚明了,但最近我想他们四个了。一直放在内心深处不曾忘记,因为发生了这些事,自己变得有些多愁善感了,这个时候很希望能和他们在一起。
“王妃的萧声开始有感情了。”危瞳站在军营的将军帐旁,听着不远处传来的萧声,不禁感叹。危瞳一直觉得王妃是没有七情六欲的特殊人,听过很多次她吹萧,但都是不带感情的,现在可以从萧声中听出复杂的情感,实属难得。不过也因此可以看出,老王爷的死对王妃来说打击还是很大的,也并不是真的没有感情,只是她给人的感觉就是任何事都是淡淡的,就连整个人都显得淡淡的。
除了必要的见面我和无痕就再也没见过,想今日这样突然找我更是没有过的事。虽然平常不多见,但还是可以预见所谓何事。爹已经死了,娘也身在榆洲,我们也就不必再作戏了,现在这种时机是大好的机会,可以斩断所有的关系,他不会任由机会溜走。何况他还有喜欢的人,要做的事,他所规划的未来里没有我,所以离开成了唯一的决定。
看着案台上的一纸休书,平静的神情未变半分,眼睛直盯着休书,不曾看无痕一眼。我想无痕是不了解我的,尽管在王府他对我的气息很熟悉,他看人很透彻,但他不了解我。如果我想离开我就不会带爹来见他,早再安排好娘的去处后,我就可以将一切都交给危瞳,然后独自离去。或者是在千寻宗政找上我时,跟他离开,而我没有这么做。难道王府落没了,我夜墨在你看来就会离开,我们之间或许没有情爱,但我不会在困难的时候抛下我在乎的人。
“这是你应得的,我会让人把你送回国公府。”随着无痕的手看去,案台上还放着一盒金子,数量还十分多,金子上面有张房产地契。
“我做这些不是想得到你的什么,爹娘给我的是多少金钱都抵不了的,请你把这些收回,我不指望你能对我负责,也不会缠着你不放,在报仇之前请允许我保留这个身份,其他的不劳费心。不过夜墨有一事相求,他日若你得到一切,请替夜墨去国公府后山祭拜一位友人,只有成功了才能去见她。保重。”剩下的路终究还是孤单的,若从不曾拥有过,心中就不会有所求,毒一旦上瘾想戒便已非易事。人生就是这样分别重逢然后又是分离,或者生死相隔,总在不经意间植入情感,所以人为何要有情呢?这样的情况,这样的心情皆因有情而引起,我不懂了。“危瞳想跟我走吗?”
我希望她跟我走,一起有个伴,长期相处要割舍也不易,而且待在我身边也好照顾,毕竟军营全是男人,就算她想回来也随时可以回来。不过这些人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人,她也不是第一次进入军营了,何况这里还有一个裴鹰,想来比我更纠结。罢了,终归是要分开的,又何必强求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呢,何苦将他而人拆散。“我开玩笑的。”
离开将军帐,抬头,突然觉得冬日的阳光也挺刺眼,让人有些睁不开眼睛,无奈的叹口气,唤出水溪离开此地。
“瞳瞳在看什么?”裴鹰一出来就看见危瞳仰着都看天空,也装模作样的看着,瞧了半天他也没瞧出什么东西来,好奇的问道。
“看已经离开的人。”虽然稍纵即逝,危瞳仍知晓那使王妃离开的身影。在王妃后面说开玩笑时,自己清楚王妃是想让自己跟她走的,她可是连为何有情这个问题都问得出的人,怎么可能会开玩笑,她估计连玩笑该怎么开都不知道。而自己两边都无法割舍,王爷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王妃知道弟弟的事情,两边都是自己在乎的,该如何选择?而且自己也搞不懂,王爷为何一定要让王妃离开,有王妃在不是更加的好办事吗?
裴鹰似懂非懂的看了一下后,仍是不解,或许就算是了解也不是抱有肯定的态度。从一开始他便觉得所说之事太过玄幻。人为是不可能的,即便是师傅交代过的要保护那个人。而且他更加不觉得那个人需要被保护,她保护别人还差不多,师傅到底在打的什么主意?危瞳和她之间有些特别,就算她说的人是危瞳的弟弟,裴鹰也觉得她是不可能见到危瞳弟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