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纯白的背影就像一团云雾,逐渐消失在视线里。独留下我一人杵在雪地,望着他塞入我掌心的锦盒发呆。
心中拼命在想着,他来找我的意义,到底是劝我嫁入侯门,还是听说我病了特意前来看一眼。结果想来想去,我认定了前者。
不记得何时与他变得这样熟络,竟也关心起这种事情。以前打了照面顶多互相问候一声,其他别无话讲,他在他的云端,我在我的人后,各自没有交集。而他今日过来只匆忙和我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又给了我这样一个锦盒,然后匆匆离去。
真好,真的很好,到了如今,还有什么是不好的呢?自己曾经爱过的人竟劝说自己嫁给另一个人,呵,多大的讽刺啊!
细细地看着掌心大的盒子,上面雕刻色彩斑斓的纹路,看上去很精致。指尖在边缘摩挲,轻轻把锁扣一拨,打开,是一盒裴红色的胭脂……难怪他说要送我添些气色,原来我的脸已经苍白到需要这东西来弥补血色了。
“咦,小姐,你刚才和谁在说话呢?”小桃青闻声跑出来,好奇地张望四周。
我急忙将手缩进披风下,刚想说没有,可目光一瞥却看见雪地上留下的脚印,就只好说:“是父亲托下人来问问我的身子好些了没,问完就走了。”
“真的?”她满脸惊喜地拉住我的胳膊笑道:“就知道老爷还是很关心小姐的!”
“也许吧……”我无奈的笑笑,牵着她进屋。
总觉得今年冬天特别寒冷,晚上卧床休息的时候,就算小桃青为我点了暖炉又多加了一层棉被,我还是觉得浑身冰凉,怎么都捂不热。小桃青说我本来就体虚,每天又粗茶淡饭,加上因母亲的离世而伤心过度,如今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我在书案前抄写佛经的时候,她便在耳旁劝我:“小姐,你这样下去可怎么行?最近我瞧见你的精神越来越不好,又犯了咳嗽,还不让我去找大夫。每天抄写这些东西可有什么用呢,倒不如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心情倒也能舒畅些。眼看就快过年了,你可得养好身子迎接新的一年呀,我听府上的老人们说,这新年可不能带着病,初一病年年病。”
我低声嗤笑:“你现在倒和府里的人聊得挺熟。那些话没有根据,以后可别乱说。”
她得意的说:“这都是沾了小姐的光,她们都说老爷现在宠着小姐,什么吃穿用度上只要有好的东西,老爷都会替小姐想着。”她忽然又扁嘴:“可是小姐呢,就只留了两条被子和两件棉衣。”
“这些都是实用的东西,其他的只能长眼睛看着,派不上用场,搁着又占地方,倒不如不要。”况且父亲对我的态度之所以有所转变,暂时还模不清到底是为何,可能是因为母亲去了,他可怜我孤零一人,又或者是其他,总之我不太相信他会平白无故地关照于我。
自古都说父爱如山,而他对我不闻不问多年,如今他的父亲形象在我心中已经定性时,偏偏才说要弥补。而我也时常怀疑他、猜测他、不信任他,眼下的父女关系竟是如履薄冰。
我暗自叹了口气,将话题转移开:“和人家还聊了些什么?”
“她们说正月十五的晚上,城里有个灯会,小姐,我们要不要去看?”
“灯会?”
“嗯,我从来没有逛过灯会,好想去看看呢,小姐,我们一起去吧!”
我又何尝不是没有见识过呢,自小生长在这深院里,视线只有头顶的天那么大。好不容易长大了,却失去了对事物的探索和好奇,不过听她这么一说,内心深处似乎又萌生出了一丝悸动,最后还是败下阵来,答应到时一起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