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听完之后,却劝说道:“七妹你又何苦这般固执,那些寻常百姓人家娶三妻四妾的男子大有人在,何况靖远侯他是皇族,其实这和爱不爱又有什么关系。你瞧咱们的爹,连娶七房夫人还不是为了给玉家传继香火,都叹这样的男子多半是凉薄之人,可是你再想,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若是这些男子只钟情于一人,却又生不出儿子,那如何去面对列祖列宗。”
我本不愿赞同她的话,可是细细斟酌也不无道理,但我总顾忌着母亲的悲戚先例,总是无法像她一样看得开,心中郁结已生,再想打开并非易事。
大姐想了想又道:“依我猜太后这么做,一定是想以你为筹码,让靖远侯娶那孟柳柳过门,毕竟太后的懿旨容不得旁人违抗。”
我一愣,诧然地抬头看向她,脑中忽地忆起昨夜太后与我说,她并非故意为难我,而是她有她的难处,原来太后所说的难处是指懿旨……我不禁苦笑,果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苦思许久的问题,在旁人看来,竟如此轻易解开,若真如大姐所说,太后可真是瞧得起我……
许是见我一脸愁容,大姐浅浅一笑说道:“七妹你无须担心,只要靖远侯肯娶那孟柳柳,太后自然也就会让你出宫的。”
我点点头,轻声道:“多谢大姐指点,若不是大姐这番话,恐怕小妹还处在混沌之中。”
“好了,不谈这些了。我瞧着你这些天呆在慈安宫,脸色有些难看,不如我带你去御花园走走,见见日光也好。”她提议道。
我寻思着离彩颜说的一个时辰还有段时间,又觉自己的确快被闷得发霉,有机会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也好,当即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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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刚至,寒气欲褪。
御花园中,花木扶疏,假山嶙峋,这时节虽不是翠色匝地,却开了好些迎春和海棠。
海棠树上开满了密密层层的淡红的花,在阳光下就像几座喷花的飞泉。迎春枝条披垂,花色金黄,叶丛翠绿,倒体现出了皇宫的繁贵之气,当真是极美。
大姐随手拈起一朵海棠小花,情不自禁地吟诵道:“枝间新绿一重重,小蕾深藏数点红。爱惜芳心莫轻吐,且教桃李闹春风。”
我静静地坐在亭中,望着她俯身嗅着花香的侧脸,倒与清彦表哥有几分相像,心头一酸,口中不自觉地喃喃念道:“一从梅粉褪残妆,涂抹新红上海棠。开到荼縻花事了,丝丝夭棘出莓墙……”
“什么?”大姐回眸看向我,似乎没有听清我所说。
我断不能告诉她使我想起了清彦表哥才会念这样忧郁的诗,于是连忙摇摇头,只说是感叹海棠开得茂密繁盛,好在她的心思全在赏花上面,并未太在意。
赏完海棠,大姐邀我去御花园的人工湖畔观赏金盏菊,我见她兴致正浓,便将飘落在衣裙上的海棠花瓣轻轻拍落,起身与她一同前往。
通往湖边的小道铺满了青石碎玉砖块,阳光透过树影枝桠照射在上面,折射出点点星光,宛如天河鹊桥,如梦如幻。走到半路,大姐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袖,示意欠身福拜,我微一抬眸,却是对上走在对岸的一名女子剪水般的眸子,看穿着装束想必是宫里的某个妃子。
因为之间毕竟隔着一面人工湖,宫中女子又极看重礼仪与形态,所以行完礼之后,大姐与那女子彼此谦礼一笑,算是礼成,随之对面那女子才领着几名宫女缓缓走远。
“她是沈贵妃,名唤琴知,听说当年初入宫中,便以一支广袖蝶衣舞艳压群芳,掳获了圣心,至今荣沐圣宠。”大姐望着那人背影,又转目看了看我,忽然奇道:“不过说起来,我觉得七妹与她的模样倒有几分相似,难怪之前我一直觉得她看起来好生眼熟。”
我微一怔,而后谦卑道:“姐姐说笑了,贵妃是何等尊贵之身,岂是我一平凡女子能够相提并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