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寻死觅活的一幕本是为龚至昊设计的。下午有执事太监去“回雁阁”传话,说晚上在“碧笙馆”有一场盛大的家宴,主宾是太后的远房亲戚、一位新晋的将军,这会正陪皇上在园子里说话。她当下便觉得可借此机会做些文章,于是连忙赶去御花园,远远察看龚至昊一行人的动向。见他们往湖边踱去,她顿时心生一计,抄近道爬上湖边的假山,看到他们确定无疑朝这个方向走来,才上演了投湖的一幕。谁想竟被贺容——不,应该是贺兰容——生生撞上!
尽管她做梦都盼着能再见他一面,但以这样不堪的方式相见,倒不如不见。曾经青涩木讷的他已成长为英武沉稳的将军,而她却沦为深宫怨妇;即便他还保留了一些关于她的美好回忆,经此一事后怕也荡然无存!不行,绝对不行!她执意要将自己种进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无需时常记起,只求多年后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仍能摇曳他的一丝痴念。为此,她愿意做那奋不顾身扑向礁石的浪花,一次次粉身碎骨、灰飞烟灭,只为在岩石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所以,今夜这支舞是为贺兰容精心准备的,虽然跟三年前跳给贺容的相差无几。
当时,由西南边陲调入洪城不过半个月,贺容就成了话题人物。在那些习惯了大口喝酒、大声说笑的汉子看来,沉默、低调、年纪与军阶不相称的他多多少少让人不爽;如果不是脸上那道狞厉的疤痕,几乎所有人都断定他不过是到行伍里混功名的世家子。钟惜珩自然也听说了他的名字。事实上,她在贺容到的第一天就注意到了他,那条由左眼角斜入右耳廓的伤疤激起她一声由衷的叹惜——真可惜了一张俊颜!不过这在她原是司空见惯,所以她非但不觉得贺容丑,反而觉得他比那些脸上没伤的更多了份英雄气与神秘感。
对于周遭的非议与探寻,贺容像是无知无觉,依旧保持着另类的安静,直到一年一度的岁末大比武。每年冬天西北战线相对轻松的时候,洪城都会举行军事技能竞赛,一来有助于保持旺盛的斗志、稳定的训练水平,再者便于挖掘优秀人才。就是在那一年的赛场,贺容将自己打造成了一个神话:他报名参加了所有项目,无论是纸上的兵书策论还是真刀真枪的射御攻防,均独占鳌头。原先质疑、嘲讽过他的人这下都心悦诚服地追随左右,依旧不多话的他在众人眼中已是另一番解读。钟惜珩远远地看着,喜在心头,可照理说她该恼他才对。她自幼得祖父指点,练就了一身本领,一般人都没放在眼里;头几场比试见识了贺容的厉害,她说什么也要与之较量较量。第二天的骑射是她的强项,她自忖军中无人能及,于是乔装成普通士卒,一路咬着他杀进决赛,谁知竟连失两轮,提前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