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被自己冷落许久的女子情急之下所喊的那声“闵宇轩”,却突地让他感觉到,他似乎是被人在意着的,以“闵宇轩”的身份被人在意着,不是什么王爷不是什么大臣,更不是什么夫君!
但此刻的夏羽哪有功夫计较闵宇轩动气与否,她神经质地扯住闵宇轩披风一角,扑闪着大眼不放心地求证:“你真的是闵宇轩,不是我的幻觉?”话里,是真正的慌张与急切丫。
当人溺水时,哪怕是稻草都会紧抓不放。何况那直觉被囚禁将被杀之人,怎会放过跟前这救她之人?她清楚,他会骂她、会关她、会给她摆脸色,但是她知道,他不会杀她。只这一点,在现下处境看来便已足够了。
只是,希冀越大期待越高便越怕失落越怕是自己产生的幻觉。于是,夏羽便表现出了身在惴惴不安中的女主所应该有的担心与反应。
若是平时闵宇轩见身边女子这般动作,怕是早就大动肝火了。但这次,他只是微抿薄唇定定瞅着黑暗中那双莹莹大眼,犹豫许久才硬是吐出了两个字,“不是!”淡然无波的两个字,回答了夏羽那有些无理取闹杞人忧天的问话。
闻言,夏羽扬唇笑开,放心地笑开,明显地松了口气。看来,她是不用再担心再辗转难眠了。夏羽并未立刻放开闵宇轩的披风,只是那么紧紧握着媲。
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人就那么无言地站着,似是在感觉体会消化心底浮起的莫名情感。男子疑惑诧异着自己见到对方那么拽着自己衣摆竟未起丝毫排斥之意,相反,心间竟不可抑制地泛起点点零星虚荣与骄傲,那是一种很陌生的情感,细腻微妙暗藏隐隐欢喜的情感。不似沙场点兵的极度荣耀,不似纵横捭阖的极度得意,更不似挥斥方遒的极度风光。
从古至今,自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闵宇轩深谙此道却并未深刻知晓,气短情长可以由许多方式开始,比如一见钟情,比如默默付出,比如刻意追求,再再比如——那无端而来的零星不自觉依赖!
闵宇轩朝一个极度深刻的方向考虑着,但他似乎并没有体会出个所以然来。他将此间升起的情感归结为他终是找到了筱王妃,终是完成了作为夫君的义务和责任,也终是完成了母亲从来有之的心愿。
抑或是,聪明倔强固执如他,压根是在刻意埋去心间突起的陌生情愫……
而另一头那名女子,就显得不解风情多了。这么个美好的夜晚这么个浪漫的情境,她却只是心有余悸着,所想的也不外乎是那些自己终于获救的琐碎。不是她神经大条,而是基于她对自己的自知之明基于她对闵宇轩的短暂接触所得来的认知,他和她,全然不可能会因这么一个小小的浪漫而产生那些有的没的情感。即便她不自觉地有些些的心神微荡,可是跟前这高高在上之人应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吧!
“敌不动吾亦不动”的原则,她夏羽,从来小心翼翼地秉承着……
“走吧!”闵宇轩的声音突兀响起,划破了原本沉默的气流。
正兀自庆幸着的夏羽顿时有些反应不及,她本能拽过闵宇轩的衣摆,急道:“外面还在打斗,我们先等等吧!”这么出去,不成为别人的目标才怪。
闵宇轩似乎是轻哼了一声,随即自负话语传来,“王妃尽可放心!”话里,似乎隐隐有安抚意味。正欲迈步推门,却硬是再度让身后女子给制住了脚步。他转首,问出:“怎么,不舍得离开这里?”硬硬的语气问出的一句话。
闻言,夏羽禁不住直翻白眼,拜托,她巴不得直接飞出这个地方,若不然还要心甘情愿留下来任人宰割不成?只是,虽然她并不懂什么武功,但明眼人都看的出,外头那些人的功夫绝对不是盖的。夏羽望了望那扇紧闭的大门,解释道:“他们武功很好,硬碰硬不怎么明智。”
“本王的武功也不差。”前头那颀长身影闷闷答话。对于武斗,他闵宇轩从来不会畏惧。今晚,他之所以这般偷偷模模潜入,最关键的是因为他没有把握断定凌笙筱是否真在这座笙竹殿内。若是凌笙筱不在殿内,那他被人发现岂不是无法与殿阁主人解释。但是现下不同了,既然凌笙筱确实在此处,那么他便可大大方方出的门去,他有十分的把握将人安然带走!
听着闵宇轩那自负到不行的话,夏羽真想直接告诉他,大哥,现在不是你逞一时意气的时候,要是被人发现,或是被人抓住,那大家该怎么办?
虽这么想,可夏羽说出口的却是另一番话,“那走吧!”心里有另一个声音在漫不经心地自我催眠着,既然人家王爷都指明自己武功不差了,那她还纠缠个什么劲?按跟前这厮的脾气,只怕是在这里待个几分钟都不怎么可能。既然如此,那她夏羽就少磨点无谓嘴皮少浪费点口水得了。
语毕,那抹娇小身影轻轻从那颀长身影旁侧走过,定在了他的跟前。
此刻,屋外,皓月不断游弋,皎洁之光益渐盛满,似是无处可去得直往卧房里窜,窗棂缝隙里,依稀可见斑驳月白细线,条条钻入房内,顿时激起些微亮色,零零星星朦朦胧胧却也细致入微。
那两人,不知不觉地开始渐渐适应此间的黑暗了。
夏羽抬首,望着跟前之人,客套地嘱咐:“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