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霜还未回答,便见终于沉不住气的闵子卿横入正交谈的两人,将夏羽活生生隔开之后,他对着明显吓了一跳的小霜吩咐道:“专心料理食物。”那话说硬不硬,说软倒也不软,听着就像是小孩子的平常对话一般。
“是!”小霜抬眼乖顺答过丫。
被逼开的夏羽退开一步,笑意盎然地瞅着那两人,一脸明了之色。
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并未发现,在她戏弄那两个小孩的时候,不经意经过的闵宇轩正站于不远处,满脸莫名之色地望着她的一举一动。深邃清幽的双眼,似乎企图望穿一切……
既已知晓那两小娃的心意,闹腾完了的夏羽也实相地让开一大片空间,随那两个小大人玩去了。
整个空间里,一下便安静下来。只听得灶中柴火噼啪作响,有节奏至极,直惹得夏羽睡意全起。她打着呵欠,昏昏晕晕漫不经心地朝不远处的小桌走去媲。
闵宇轩见夏羽转身,急闪身间躲到了一个不易被人察觉的角落。暗处,他看着夏羽缓缓经过自己身侧,又见着她的背影缓缓挪到了桌旁,直至坐下,呆愣迷糊了半刻后,竟不顾身份不计形象地靠在桌上打起盹来了。
折腾了好些天,该是累了。闵宇轩如是微微叹着,双目熠熠闪烁。
若是以前,那位王爷必定不能容忍地出声呵斥对方怎可如此不计形象如此没有作为王府女主人的自知。但是,此刻——
原木桌旁,白色纸窗半掩。月光渗过镂空酸枝,打了窗台一地的斑驳。那正靠桌而睡的女子,只着轻薄外衫,放了发髻,青丝沿桌凌乱微铺。没了先前的活灵活现,没了先前的莹莹笑意,突来的沉寂,看着,竟让人觉得那靠桌而睡之人单薄无助的紧。
闵宇轩敛了敛眼睑,心间突起一种奇怪的情愫——
若有桃木梳,他便可梳顺她的微乱青丝;若得金步摇,他便可绾起她的披肩长发。若执轻丝衣,他便可裹好她的单薄身影。若一切能随风逝,他便可伸手揽卿入怀,让其驻步自己心间……
只是,那些如果,注定无法实现。
他不会碰桃木梳,不会赠金步摇,没有轻丝衣,也没有伸手的果断之心。
思量如此纷繁,扰人不断。
闵宇轩只是微皱眉尖,只是紧了紧手中拳头,却终是干脆埋去了心间泛起的点点涟漪。
正待他出神开去时,小霜已将食物弄好。她一趟又一趟地来回,不厌其烦地将一盘盘菜色糕点置于那原木桌上,却是轻轻将瓷盘置下,没有惊醒正酣睡之人。闵子卿只是定定站于一旁,一脸恬淡地看着小霜为自己忙碌着。
闵宇轩回过神来,默默注视那尊贵非凡的少年。那未被世俗彻底污玷的明净双眼里,有着与自己神似的清冽,里头,却是多出了一抹突兀神采,欲来不来欲懂不懂欲深不深欲浓不浓。
或许,得找个时间与他这个小侄谈谈了。闵宇轩如是想过。
桌上,菜色已全。小霜小心翼翼地轻轻推了推夏羽,“王妃,王妃……”
夏羽伸手挥了挥,呢喃道:“别吵我。”稍稍挪了挪,复又睡去。
小霜望了望闵子卿,一脸为难。
闵子卿端站一旁,闲适自在。他身为太子,再傲慢再不可一世,教养仍不敢废弛。此刻,对于跟前正酣之人,他完全可以伸手摇醒打醒他这位婶婶,心下是很想这般做,只是礼数不允许他如此放肆。
只见着他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无关紧要地吐出了最为实在的一句话:“吃饭了——”
闻言,夏羽手肘微动,下一秒,便见她揉着惺忪睡眼起来,视线月兑焦,迷糊道:“吃饭了?”
小霜捂嘴偷偷一笑。
闵子卿稍稍行礼,才隐隐不乐意道:“婶婶,可以用膳了!”
见夏羽哦了一声,端端正正坐好后,闵子卿才入座,小霜则是安安静静站于一旁,伺候着两人。
不再迷糊地夏羽瞅了眼小霜,又转回头瞅着闵子卿,故意问道:“不打算叫小霜和我们一起吃啊?”
闵子卿硬是闷闷吐出一句话,“不用。”从来,仆人是不能与主子同桌而食的。
“真的不用?”夏羽一脸贼笑地缓缓靠近。
闵子卿一声不吭地迎向夏羽,咬牙道:“不用。”额头有青筋隐隐暴起。
“那算了。”夏羽视而不见很是无所谓地退回身,“原本还想让小霜坐下一起吃饭的。”说完,煞有介事地对着满桌食物开怀大呼,“哇,好多吃的呀,小霜你真厉害,那我开吃啦!”语毕,夏羽便旁若无人地享用起美食来。
闵子卿颇为无奈地瞅了眼自己的婶婶后,闷不吭声地开始用膳。夏羽盯着身旁那人,忽地就想到了一个书名,来形容他最为恰当不过了——《极端优雅的少年》。如此教养,这等气质,却是那从骨子里散发而出的浑然天成的极致优雅。
“怎么了?”闵子卿忍无可忍地抬头问出。原本讲究寝不言食不语,但面对自己婶婶如此露骨审视,他到底还是问出了口。
夏羽沉吟一秒后,才出声试探道:“你这么吃饭不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