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下午我到大学城去看王羲文。到了她们学校费了好大劲儿才找到她的寝室,这学校也太大了吧,哪像咱学校从前门到后门就几分钟的路程。大一开学的时候我跋山涉水从北京来到广州,一路上我都在幻想着学校的样子。当我拎着大包小包站在我们学校门口的时候,看到学校门上的那几个辉煌大字,立马高兴地给蔡梦如打电话说我们这学校真气派,后门都搞得这么大,前门卖烤红薯的和后门卖冰糖葫芦的若是两口子,那这也算得上是异地恋了。蔡梦如在那边嘿嘿地笑,为我选对了学校而感到高兴。刚放下电话我问那个站岗的说:“您好,请问正门在哪儿。”心想着第一天开学哪能走后门啊,以后对同学说我是从后门进来的,那他们该多鄙视我啊!站岗的叔叔面带微笑的对我说:“这里就是正门。”我差点没直接栽倒在地上。大小是相对而言,这门若是后门,那绝对让人肃然起敬,可是把它当成正门,那未免也太寒酸了吧。
常喜那厮也站在寝室楼下,手里大包小包的,看来他和我是前后脚。见了我立马懊悔万分地对我说:“早知道我就跟你一起来了,两块钱又投给交通部了。”听听,为了两块钱能恼成这样,学生会里的人还真有出息。我说:“回去带上你,免得你跟吃了多大亏似的。”
王羲文被她室友扶下楼。到了楼下我过去扶她,她室友对我说:“你姐姐好得很快,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拆石膏了。”我没有解释,只是满脸热情地谢她。王羲文也没解释。此时我恍惚觉得我和王羲文就跟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姐妹似的。我们有一样的爸,长着相似的脸,有过同一个男朋友。
“好点了吗?”我满面春风地问她,本来想趁热打铁地喊她一声姐姐,但看到她手里还拿着拐杖,算了,还是不找打了。
她不冷不热地说:“好点了。”我把她挽到操场,陪着她一圈一圈的散步。常喜跟在后面像个小保姆似的给我们两个剥桔子剥香蕉。他递给我一个眼神,意思是:该我牵会儿了。我回敬他一个:牵你媳妇一会儿不行啊?这还是我姐呢。他又递给我一个眼神:哼哼,你喊一声试试。我没底气了,王羲文胳膊上还打着石膏呢,万一她要是不乐意听我喊她姐,一胳膊抡过来直接就能把我砸歇菜了。
转悠了半天我也该回去了,常喜依依不舍地松开王羲文的手。满脸深情地叮嘱她:“要干什么什么,不要干什么什么。”我一想这又不是生离死别,用得着这样告别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演肥皂剧呢。
在公交车上我问常喜:“你和王羲文是两口子,我是她妹妹,那我就是你小姨子,也就是说我们是一家人。那我现在问你,以后你喊王凤是喊妈还是喊丈母娘啊?”
“你凭什么和我们是一家人,你和王凤有什么关系吗?”
“我爸可是王羲文的亲生父亲说不定以后你二拜高堂的时候他也坐在上面呢。我爸是你岳父,这关系不浅吧。快点告诉我你以后喊王凤什么。”说真的,要是不仔细思考一会儿,这关系我都弄不清。常喜把嘴凑到我耳边,压低了声音对我说:“你如果再问一句,我就去告诉司机你投币是怎么投的。”一句话把我吓得老老实实的,坐在那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天气变得越来越热,这里的夏天来的特别早,学习也变得紧张起来。缀缀买了个小台灯,每当熄灯的时候她的小台灯就会亮起来。恍惚中我有种又回到高三了的感觉,高三的时候哪天不是夜夜做题到天明啊。直到做得六亲不认只认得试卷,看见试卷就眼珠子发亮。缀缀在她的台灯上贴上我的大头贴,说困了的时候看了一眼就立马来精神了。我问:“我长得有这么提神吗?”她一脸坦诚地说有。然后我立马就和她打了起来,边静和余婷君搬张椅子坐在那里,跟看好莱坞大片似的看着我们掐来掐去。
报关课很难,要背的东西很多。我把历年的真题和仿真题拿过来反反复复地做,做得让我反胃。和缀缀相比我显得多么寒酸,每天花大把的时间来背,可又总是很轻易地就忘记了。而每当我提问缀缀的时候,她总是不假思索的就回答上来了。我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她轻描淡写地回答一句说:“这些在课堂上老师都有讲过啊。”忽然想起高中时班主任说过的一句话:出水才见两腿泥。当我在睡大觉,玩手机,谈恋爱的时候,别人在跟耗子似的啃书,而到最后才知道人家才是正确的。
当别人拼命抱怨的时候,边静对我说我们不抱怨,我们越是抱怨,就越是显得我们做作,越是让别人知道我们有多么的愚蠢。我非常赞同边静的话,上帝是公平的,他总是把很多东西一起丢给你,而你只是一味的去捡那些外表华丽闪闪发光的东西,到了后来你才发现真正有用的东西已经被你遗忘在很远的地方。
班长不组织班级活动了,因为我们不再像大一和上学期那么悠闲了。我去看王羲文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倒是常喜依然跑得那么勤快。
我爸每次在电话里问我王羲文的情况时我都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当他知道还有一个女儿在这个世上的时候,总是感到很愧疚,作为他的另外一个女儿我总是用力的帮他弥补,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让他不带有负罪感地来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女儿。
时间就这样匆忙地前进着,而提醒我时间在前进的是一天比一天热的天气。抬头看一下银灰色的天空,四月份了。
和去年相比,今年我们不再关心此时流行什么化妆品,不再花半天的时间来逛商场买衣服,不再关心哪家店搞促销。而是用尽全部力气来关注就业信息。
缀缀开始喜欢买报纸,每次买过报纸她总是撕下来一个版面,剩下的看也不看就扔给我。我发现被撕下来的那一页是印着广告和招聘信息的那一版。我知道她总是跑在我们几个的前面,但我不知道的是当我落后她很多的时候,她会不会停下来等我一下,或者教我这条路该怎么走下去。
等到五月份的时候就会有大企业来招人,而那时候我们也停止了学习,昂头挺胸地走向工作岗位。
一切都开始变得忙碌起来,从前那种慢慢悠悠的生活离我们越来越遥远,最终一去不复返。以后我们或许会想起或许会遗忘。
在图书馆前的阶梯上,我对边静说:“咱俩儿考本科吧,等就业形势不严峻了,咱们再回来。”
边静沉默了好长时间说:“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报专科吗?因为我不想把太多的时间花在校园里,我想快点去看看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
“早晚都要看到,你急什么?既然你不考,那我也不考,我陪着你看世界。”
“纪南,我和你不一样,你去考吧。咱们所生活的这个时代就是这样,你不拿着沉甸甸的毕业证,上面的人都不把你当人看。”
“我们有什么不一样?你难道上面有人?”
“不是,我对未来的生活要求不高。我可以随遇而安,你看我高考时那么高的分数还来这里,我对未来没有奢求,我只想看一看这个世界,你可以找缀缀或余婷君和你一起考。”
“缀缀现在比一个正儿八经的本科生还niu逼,还浪费那时间干嘛?”
“也对,那你和余婷君一起去考吧。”
“她不会的。”
边静充满疑惑地问:“为什么?”
我把她耳朵揪过来说:“说给你听后,你立马就把它给忘了,就作当没有这回事儿。”边静神色紧张地看着我,然后点点头。
我从脖子里拿出程爽送我的那条项链说:“程爽一共送我两条链子,第一条我把它送给了一个年纪和我爸差不多大的农民工。在上火车的时候他给家里打电话被我听到了,我觉得他比我更需要这条链子,就把它送给了他。可是寒假回来的时候,余婷君拿了一条一样的链子跟我说她也有一条。直觉告诉我,那个农民工就是余婷君她爸,我多么不相信这是真的。可我看过余婷君手里的链子,上面的戒指在内侧刻着的N.S.那是程爽让工匠师傅刻上去的,是南和爽的首字母。我不得不相信,我们每个人身后都藏有一个秘密。余婷君的自尊心很强,她总是小心翼翼地伪装着。她真的是一个单纯的孩子,向我们隐瞒只是本能的驱使,不想让我们对她产生同情。就像你不想让我们知道你没有妈妈一样。所以以后她还是我们爱睡觉爱疯狂的小余,请你不要揭穿她。听到这里你或许应该知道每次我们到品牌店买衣服,她总是挑剔衣服不好看到底是为什么了吧。”
边静听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她抱着我对我说:“纪南,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一定会守住秘密。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她是一个娇生惯养的独生女,现在才知道,她才是一个坚强的孩子,请你以后一定要保护好她。”
我帮她擦干眼泪说:“别推卸责任!保护她你也有责任。”
一阵轰鸣声在头顶响起,抬起头看见飞机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