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宸是谁?
他是燕国的帝王,万万人之上的人上人!
从一出生开始,他便身份尊崇!
谁敢动他一个手指头?!
可眼前这个女人却……毫不客气的给了他一巴掌媲!
脸上火辣辣的痛楚十分清晰的传入脑海,他垂于身侧的手,缓缓抬起,轻抚自己被打通的脸,另一只手则是倏地收紧:“沈凝暄,你好,你好大的胆子!”
沈凝暄冷笑了笑,无惧言道:“看来我这一巴掌,把皇上打醒了!丫”
“朕确实醒了!”
心中的火气,虽然未灭,却在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独孤宸的目光如锋利的小刀,刀刀射向沈凝暄,凝着沈凝暄脸上的那抹冷笑,他亦冷笑一声,对荣海咬牙道:“拟旨,皇后沈氏恃宠跋扈,屡犯众怒,着今日起禁足,待回宫之后,削夺凤印,流放西土千里……去放羊!”
“啊?!”
从震惊中回神,荣海看了独孤宸一眼,脸色灰败的低头应道:“奴才遵旨!”
流放西土千里吗?
当今世上,新越,中吴,大燕三国鼎立,燕国疆域本就靠西,再往西走千里的话,岂不成了不毛之地?!
听闻独孤宸要将自己流放到西土去放羊,沈凝暄心里不觉有些好笑。
他始终不曾违背诺言,废黜她的后位,但却将她流放到不毛之地去放羊,如此一来,她会成为大燕国第一个去放羊的皇后!这名声虽然不好,但到底还是皇后啊!
他独孤宸,确实是被她打醒了,否则也不会这么狠毒,如此惩罚于她!
心下如此月复诽着,沈凝暄不禁暗暗一叹,迎视着独孤宸冰冷的眸,她飒然一笑,不曾流露出一丝惧怕,而是满不在乎的对他跪来,领旨谢恩:“皇上只想让臣妾成为大燕国第一个去放养的皇后啊,如此名号,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臣妾谢主隆恩!”
“沈凝暄,你……”
眼神阴鹜的狠狠扫过沈凝暄,独孤宸被她气的俊脸含愠,怒哼一声,便拂袖而去!
眼看着独孤宸转身向外,沈凝暄视线始终胶着在他的身上,直到门外再不见他的身影,她终是身形一颤,踉跄着后退几步,跌坐在贵妃榻上。
“皇后娘娘!”
一脸惊颤的来到沈凝暄身边,枭云垂眸看着她粉颈上清晰可辨的瘀痕,不由变了变脸色:“给吴皇送信一事,越过皇上本就不对,如今皇上既是追究,您认个错便是,为何还要如此顶撞,对皇上动手,那可是诛九族的死罪啊!”
“你以为,皇上当真想杀了本宫吗?”打断枭云的话,沈凝暄倔强的拂去嘴角的血迹,转头看向枭云,她唇角处勾起一抹讥讽的笑,“若他果真要对本宫下毒手,还会再给本宫任何说话的机会!”
“娘娘!”
听着沈凝暄的解释,枭云红唇轻蠕,却又无言反驳。
沈凝暄说的极对!
在方才的情况下,若皇上铁了心要杀她,大可一鼓作气了解她的性命,根本不会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
但是,他却没有!
“他只是心里憋屈,想要找个宣泄的途径罢了!”沈凝暄悠悠一叹,仰躺在贵妃榻上,飒然冷笑道:“只是让本宫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会流放本宫去放羊!”
微转过头,看着枭云,沈凝暄神情肃穆的出声问道:“枭云,你看本宫像是放羊的那块料子吗?”
“……”
枭云面色微僵了僵,怔怔的看着沈凝暄,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换做别人,被皇上流放去西土去放羊,只怕早已哭天喊地了,可她居然还有心情与她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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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阴沉,湿濡的夜风,透过窗棂,垂落华室,让人倍感萧凉。
从沈凝暄的房间回来之后,独孤宸便面色冷峻的坐在客房堂厅的靠椅上,不声不响,一直到晚膳时辰,都不曾动过!
“皇上,该用晚膳了!”
数不清第几次在独孤宸身前恭身,枭青轻声催促道。
“先放着!”
斜睇枭青一眼,独孤宸的回答,与前几次无异,连看都没看边上的晚膳一眼。
见状,枭青神情不变,却不多言,继续退到一边,静静等着。
时候不长,屋外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
枭青出门,与来人低语几声,随即返回屋内,再次恭身对独孤宸说道:“吴国大将军萧敬已奉吴皇旨意赶赴楚阳,主子您看我们的人是不是该撤回来?”
“先不管他们!”
微抬着头,目光幽远的望向窗外,独孤宸摇了摇头,把玩着手里的玉骨扇,冷冷说道:“只要北堂凌一日尚在楚阳,我们的人便要保护素儿母子的周全!”
即便果真如沈凝暄所言,吴皇的妻儿,该有吴皇自己保护,但……纵然萧敬威名在外,是为吴皇的左膀右臂,只要不是吴皇赫连飏亲自出马,他永远都不能放下心来!
以前,大错已然铸成。
如今,他绝不允许素儿在他的眼皮底下,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主子!”
凝着独孤宸的一脸坚决,枭青张了张嘴,却在瞥见独孤宸冷峻的神情时,不禁低声应道:“属下明白了!”
片刻之后,荣海自屋外进来,在独孤宸身前恭身一礼,他颤巍巍的将手里已然拟好的圣旨呈上:“圣旨已然拟好,还请皇上过目……”
“不必!”
紧皱了下眉宇,独孤宸不曾抬头,只见他伸手从襟袋里取了印鉴加盖在圣旨上,对荣海命令道:“去与皇后宣旨!”
“这……皇上……”
握着圣旨的手微微泛白,荣海看着自家主子阴郁的神情,却不敢出言相劝,只得转头求救似的看了眼边上的枭青。
若沈凝暄因今日之事被流放,他可就是名副其实的罪魁祸首了!
接收到荣海求救的眼神,如枭云般从来少言寡语的枭青轻皱了下眉,低眉敛目道:“皇后所为,是为皇上安危着想,这流放之事还请皇上三思!”
“枭青!”
独孤宸微眉头皱起,略一扬脸,目光冰冷的扫了枭青一眼:“你何时也学会多嘴了?”
“属下不敢!”
面色沉下,枭青低下头来,:“属下只是就事论事,在属下看来,皇后娘娘所为,并无不妥之处!”
独孤宸冷笑:“你的意思是,朕所为欠妥?”
枭青闻言,神情微变:“属下不敢!”
眸光阴鹜的深凝枭青一眼,独孤宸的视线扫过荣海。
“奴才这就去宣旨!”
荣海心中暗叹,恭身褪下。
浓密的眼睫轻轻颤动,独孤宸缓缓闭上双眼,而后一身疲惫的仰靠在椅背上,就在荣海踏出房门之际,他微眯双眸,倏然开口道:“宣旨过后,命枭云护送她先行回京,待朕回宫之后,再行逐宫流放!”
闻言,荣海脚步微微一滞,心思却是电转。
宫中有太后,还有长公主,她们素来宠爱沈凝暄,若她可以回宫,也就意味着一切尚有转机!
迎着荣海暗自思忖的眸,独孤宸眸色微深了深,却并未多做计较,便再次面无表情的再次瞌上眸子!
四年前,在他选择皇位之时,他和南宫素儿之间的一切,便已然注定!
她恨他,他岂会不知?!
但,纵是有缘无份,只要事关于她,他便永远都不会坐视不管!他何尝不知,沈凝暄让赫连飏出面保护自己的女人和孩子,是天经地义无可厚非的?!只是如果赫连飏插手此事,他便再没有任何理由,为她再做些什么了。明知她有危险的情况下,却什么都不能为她去做!这种感觉,对他而言,是无奈,亦有深深的无力感,这种感觉,让他无法忍受!
也正因为此,他才会对沈凝暄勃然大怒!
是非曲直,他区分的清,自然也知道,沈凝暄如此先斩后奏,根本就是在一心为他着想,他其实是个极其自私的人,自私到即便知道她对自己的好,却仍然想要给自己无法忍受的情绪,找一个宣泄的出口!
不过,缓缓抬手,抚上早前被沈凝暄打过的面庞,独孤宸好看的唇形,轻轻弯起。
沈凝暄胆大包天不说,这丫头巴掌,也不是吃素的啊!只是,打了皇上的直接后果,是送她回宫,这是不是太过便宜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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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海宣旨之时,沈凝暄不哭不闹,不卑不亢,神情淡然从容。
“有劳荣总管了!”
浅浅一笑,伸手将荣海手里那明黄色的圣旨握于手中,沈凝暄她眸华温氤,心中感慨良多!
她处心积虑从沈凝暄手里抢走了皇后之位,总以为可以在报仇之后老死宫中。
但是现在看来,计划永远都赶不上变化!
“沈凝暄,如今你还是皇后,是时候去了解恩怨了!”悻悻长叹,又觉得恍然如梦,沈凝暄转身向外,唇角勾起一抹凉讽的浅笑,回头看着身边的枭云。此刻的枭云,不再冷清,而是满眼忧虑,正蹙眉凝望着她:“皇后娘娘!”
迎着枭云略显忧虑的眸子,沈凝暄微微一笑:“皇上不是命你送本宫回京吗?被愣着了,收拾东西,明儿一早我们就启程!”
“是!”
枭云愣了愣,点了点头。
微翘的嘴角,高高扬起,沈凝暄轻道:“还是那句话,皇上应该还会在楚阳多留一阵子,本宫想在流放之前,在相府小住几日!”
“呃……”
枭云面色一变,却是无奈一笑:“娘娘是主子,属下自当遵命!”
这一次,枭云并没有固执的一定要沈凝暄回宫,而是应下了她的要求。
难得见枭云答应的这么爽快,沈凝暄淡淡一笑,再次扬了扬手里的圣旨,淡淡说道:“到了西土,本宫仍旧是皇后,你可想跟本宫一起去放羊!”
“……”
枭云额际微抽,俏脸之上尽是苦笑。
这都什么时候了,皇后娘娘又开上玩笑了!
————红袖添香————
翌日,细雨依旧淅淅沥沥落个不停。
独孤宸双手背负立身在二楼窗前,视线向外,眸中神色微闪,俊美无俦的脸上,让人看不出一丝波澜。
客栈外,马车早已候着,枭云正扶着沈凝暄上车,似是感觉到他的视线,刚刚登上马车的沈凝暄停下脚步,转头朝着他所在的方向望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一个平静,一个淡漠,静静的在空中相遇。
淡淡的,对他展颜一笑,沈凝暄转开视线,低头进入马车。
见状,独孤宸眸底的神色,又深了深!
他流放了她去放羊,她,竟然还在笑!
眉心一拧,独孤宸声音低冷的轻轻喃道:“不自量力,不知所谓,世上怎会有如此胆大妄为的女子?”
听到他的话,站在他身后的荣海身形微颤了颤。看着楼下马车缓缓驶离,看着独孤宸早已不复怒火的墨色瞳眸,他十分轻易的从中读到了一丝陌生的情绪。
意会到那种情绪所代表的意味,他心中不由狠狠一揪,随即噗通一声在独孤宸身后跪落:“皇上,奴才罪该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