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独孤珍儿的脸色,到李庭玉的言语,若沈凝暄所料不错,这李庭玉是想要她替沈凝雪解毒。
正所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
如今,既是沈凝雪自己送上门来。
那么前世今生的所有恩恩怨怨,便正好由她亲手来了解禾。
果然,李庭玉的反应,并没有让沈凝暄失望。
在听闻她对解毒之道略知一二时,李庭玉眸色微亮,淡淡侧目,瞥了面色不郁的独孤珍儿一眼后,却仍然开始说道:“本驸马有位朋友,身中奇毒,却一直不能得解,还请凌儿姑娘帮忙解毒!”
闻言,独孤珍儿心下微凉。
缓缓起身,上前一步挡在身前,她抬眸看着李庭玉,眼底尽是阴郁与忧伤:“驸马,你到底当本宫是什么?妲”
睇见独孤珍儿眼底的那抹伤,李庭玉面色微暗了暗,“公主,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要找人替雪儿解毒,若是她的毒解了,日后她的事情,我一定不会再过问!”
“好一个一定不会!”
冷冷的笑,挂在唇边,独孤珍儿不想将自己的软弱示于人前,转头偏向一边。
沈凝暄见状,眼睫轻颤了颤,对李庭玉说道:“驸马爷口中的那位朋友叫雪儿,莫非……”
眉宇紧皱着,李庭玉对沈凝暄轻点了点头:“没错,她正是月小姐的表姐——沈凝雪!”
“原来是雪儿表姐!”
佯装一脸的恍然之色,沈凝暄脸色微变了变,一脸关切的蹙眉说道:“雪儿表姐怎么了?”
想起沈凝雪,李庭玉方才舒展的眉宇,再次紧皱了起来。目光微深的看了眼边上的独孤珍儿,他轻叹一声,无奈说道:“关于她所中之毒,月小姐可以问过公主,若月小姐觉得可解,本驸马可带她过来。”
沈凝暄盈盈一笑,温声说道:“既是雪儿表姐的事情,凌儿自然不会推辞,驸马爷稍晚,带她过来!”
“好!”
李庭玉点了点头,又看了独孤珍儿一眼,这才眸色一沉,转身离开。
待他离去,独孤珍儿扶着桌沿的手,忍不住轻颤了颤。
苦涩的笑,溢于言表。
她转头看向沈凝暄,神情晦暗道:“你都看到了吧?他为了沈凝雪,从来都不顾我的感受!”
“师姐不必如此!”
轻轻的,低垂了眼睑,可以想见,李庭玉在为了沈凝雪向独孤珍儿求情时,独孤珍儿的心情到底能糟糕到何种地步,沈凝暄轻抚她轻颤的背脊,柔声哄慰道:“这件事情,从现在开始交给我,以后的一切,全都与你无关!”
————红袖添香作品————
经由李庭玉一事,独孤珍儿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她的心情不好,整座公主府,便显得格外压抑。
李庭玉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带着沈凝雪进公主府,是以,在他离开之后,沈凝暄吃饱喝足,便窝在独孤珍儿房里看了会儿书,直到后来沉沉睡去。
午后,本就阴郁的天气,竟然落起雨来。
在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沈凝暄悠悠转醒。
轻抬手,将手里的医书放在边上,她略微伸了下懒腰,刚要坐起身来,却见守门的丫头急急忙忙进了屋。
见状,一直躺在床上闭目歇晌儿的独孤珍儿缓缓抬眸,“何事如此匆忙?”
守门丫头抬眸看了眼沈凝暄,对独孤珍儿垂眸禀道:“宫里的荣总管来了,只道是带了圣旨,要宣月小姐即刻进宫面圣!”
闻言,沈凝暄心下一凛!
她昨夜才见过独孤宸,现在他如此着急要见她,又是所为何事?!
转头看了她一眼,独孤珍儿黛眉紧蹙着,跟着从榻上站起身来:“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
微微思忖片刻,沈凝暄笑看着独孤珍儿:“凌儿跟大长公主殿下的关系,还没有好到,殿下处处为凌儿出头!”
闻沈凝暄此言,独孤珍儿神情一怔,却是无话可说。
不可讳言的。
沈凝暄所言不差!
如今,她是月凌儿。
以她的身份,无论是她,还是独孤萧逸,都不能在人前与她表现的太过亲密,否则只怕会弄巧成拙!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知独孤珍儿是担心自己,沈凝暄对她投以安慰一笑:“大长公主殿下若是有心,便去找我哥哥吧!”
闻言,独孤珍儿微微颔首。
她如今能为沈凝暄做的,便只有去找月凌云了。
————
雨,纷纷飞飞,落个不停。
迎着细密的雨丝,沈凝暄换了件独孤珍儿的暖色春衫,跟随着荣海,一路乘车进了皇宫。
入朝华门,步下马车。
荣
海领着她一路前行,直入天玺宫。
一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很多的东西,但是天玺宫的摆设,却还是一切照旧,如此倒也可以想见,独孤宸其实是一个怀旧之人。
看着眼前熟悉的摆设,沈凝暄眸色淡定,心中却惴惴不安。
“月小姐,请!”
终至,一座偏殿前停下脚步,荣海垂眸引臂,笑吟吟的看着沈凝暄,示意她独自入内。
“这里……”
看着眼前自己一次都不曾踏足的偏殿,沈凝暄睇着荣海,却始终不曾入内:“是什么地方?!”
这里,虽在天玺宫中,但她一次都不曾来过。
自然也想不明白,独孤宸此刻在此召见她,到底是何用意!
“月小姐进去就知道了!”
低眉敛目的对沈凝暄淡淡一笑,荣海那张堆满褶子的老脸上,神情莫测如一只老狐狸一般。
见荣海如此,沈凝暄凝眸望向寂静无声的偏殿内,随即咬了咬牙,沉眸迈步而入。
这里,是一间画室!
四面的墙上,满满当当的,挂满了各种肖像图,这些图中的人儿,形态各异,无一相同,但却有一个共通之处,那便是画上的人,是同一个人。
一个尚算清秀,却平庸至极了女子。
那——是她!
不,应该说是曾经的她!
怔怔的立在画室中央许久,深深凝望着墙上的肖像图,沈凝暄微眯了杏眼,待看清每幅画作上的落印时,她的唇畔不禁勾起一抹淡淡的痕迹!
心中,于瞬间五味杂陈。
她轻叹着,缓缓抬步,待行至画前,方纤手轻抬,轻抚画上的落款!
子真!
子真!
曾经,她与这个名字的主人,虽素未谋面,却是作画题诗,合作无间。
此时此刻,看着眼前一幅又一幅描绘精细的化作,她自然知道,他们都是出自何人之手!
曾几何时,那个人也曾将另外一个女子,画到极致传神,美轮美奂。
但是此刻,这画中的主角,却换做是她!
从这些画上,她便不难看出,独孤宸对她,不但有情,还该是情根深种!
“朕画的可像?”
就在沈凝暄心中感叹之际,独孤宸清冽如泉的声音,十分突然的,从画室内层传来。
闻声,沈凝暄原本抚着画作的手,微微一缩。
双眸微微一眯,她循声转身,蹙眉向前几步,赫然瞧见在不远处的锦榻上,一抹耀眼的明黄横陈其上,其姿态慵懒随性却漆黑如墨的双眸,正犹如紧盯着猎物一般,死死的盯着她。
“臣女参见皇上!”
心下,陡地一惊,沈凝暄急忙福身行礼。
一礼之间,仍旧可以感觉到他锐利的视线,正紧凝着自己,她心思纷乱,以至于整个身心,都跟着微微轻颤着。
独孤宸从来不是个懒散之人,他此刻既是出现在这里,便说明他一定有所图谋。
他此刻召她单独来此,到底是何用意?!
可是已然察觉了她的身份?!
一个又一个问袭上心头,沈凝暄心下微凉,整颗心瞬间沉入谷底。
“昨夜见朕时,不是还大义凛然,怡然无惧吗?”直勾勾的注视着沈凝暄,不曾放过她任何动作,独孤宸好整以暇的坐起身来,含笑轻拢了拢广袖,笑的邪魅而雍容:“让朕猜猜,你现在在想什么?你一定在想,皇上这个时候,在此处召见我,到底是何用意?”
“皇上圣明!”
丝毫未曾因独孤宸猜中自己的心事,而乱了分寸,沈凝暄深深的吸了口气,波澜不惊的垂眸,低垂了眼睑!
见她如此反应,独孤宸唇畔,勾起一抹薄凉的弧度。
轻松起身,步态优雅的缓缓踱步到沈凝暄身前,他伸手勾起她秀气的下颔,眸光犀利却不是温柔道:“或许是因为你和皇后从小一起长大的缘故,朕总觉得,在你身上,会有她的影子,所以……朕想与你独处片刻!”
“臣女明白了!”
微微侧身,不着痕迹的躲过独孤宸的禁锢,沈凝暄轻勾了红唇:“臣女与皇后,是表姐妹,自小又一起长大,多少是会有些相似的。”
嘴上,虽是如是说着。
但沈凝暄的心里,却如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始终不能安然。
直觉告诉她,眼前的独孤宸,与昨夜判若两人,此刻与他独处,很危险。
但是,此刻,她退无可退,躲无可躲,只得与他小心周~旋应对。
静静的,凝着沈凝暄唇角的浅笑,独孤宸也跟着笑了。
薄唇勾起的弧度,美好而邪魅,他转身向里,充满磁性的声音徐徐传来:“朕有些无聊,这里有盘残局,过来陪朕走完,可好?!”
“
呃?!”
沈凝暄看着他早已转身的背影,红唇微微开合,心下却是一阵冷嘲。
可好?!
当然不好!
只是,她可以拒绝吗?!
她有权利拒绝吗?!
————
殿内,锦榻上摆了小几,小几上一盘残棋,正静静而待。
锦榻边上,小灶儿,茶壶……煮茶所需的器具一应俱全!
行至榻前,独孤宸轻掀龙袍,悠然落座,十分随意的端起一盏茶轻抿一口,这才眼帘轻抬,迫向一直站在不远处的沈凝暄:“你打算就这么站着与朕走棋?!”
闻言,沈凝暄眸华微敛。
心下涌起浓浓的无奈,她唇畔的笑,却愈发深了。
无奈上前,落座于棋盘一侧,她伸手探了探茶壶的热度,这才轻轻垂眸,开始仔细观察棋局。
执起黑子,抬眸看了眼对面的沈凝暄,独孤宸垂眸落下一子,轻飘问道:“回京这几日,生活起居可还习惯?”
“承蒙皇上挂念,一切都好!”
沈凝暄轻抬了抬头,很快便低眉敛目的也跟着落下一子。
瞥见她眼底的流光,独孤宸的俊脸上,虽是平静无波,眼底却多出一丝阴郁:“朕听闻,你最近一直出入齐王府,为了与齐王共结连理,竟不惜答应太后,做她的细作!”
他此言一出,沈凝暄捏着棋子的手,微微便是一僵!
深凝着她,独孤宸凤眸危险眯起:“他就那么好?好过朕也好过北堂凌?!”
感觉到他的不悦,沈凝暄轻颦了下眉心,不言不语的又落下一子。
待落子之后,她瞳眸微缩了下,发现棋路不对,抬手便要将棋子收回。
独孤辰眸华轻抬,看着她孩子气的动作,不由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终是眉宇紧皱道:“君子落棋不悔……”
刚触碰到棋子的手微顿,沈凝暄微撇了撇嘴,有些颓然的将手放下,还不忘轻声咕哝道:“我是女子!”
闻言,独孤宸微怔了怔,唇角似要勾起,却终是紧紧抿住。
见独孤宸怔而不怒,沈凝暄原本紧绷的心,微微松了一些。感觉小灶儿上的水烧的差不多了,她提起壶来为他换上新茶。
见状,独孤宸抬起眸华,睨了她一眼,方才端起茶盏,轻轻喝了口茶。深凝着沈凝暄精致的眉眼,他阴郁的眉梢轻轻一挑:“性情,才学,花容月貌,难怪北堂凌对你情有独钟!”
闻言,端木暄心底一突!
放下手里刚刚拾起的棋子,她抬眸望进独孤深邃的眸海之中:“身为医者,臣女只是秉着医道之心,救过摄政王的性命,与他在感情上,却并无太多瓜葛!”
“与他解毒的人是你?”
眉宇皱的极深,独孤宸淡淡的眸中,闪过一抹冷冽之色!
曾经,他也曾问过北堂凌到底是如何与她相识的,彼时,北堂凌只是一语带过,并未详细说明。
“是!”
听独孤宸所言,便知刺杀北堂凌的人,一定是他安排的,沈凝暄直言不讳,没有丝毫隐瞒的低声回道:“不久前,新越摄政王中毒受伤,全是臣女医治的!”
“朕倒忘了,你还懂医术!”
轻叹一声,独孤宸凝着她的视线,更深了几分。
感觉到他的视线,沈凝暄低眉敛目,取了两只茶盏,提起茶壶,以热水浇烫。
看着她熟练的动作,独孤宸薄唇轻勾,不紧不慢道:“你连煮茶的样子,也跟皇后很像!”
因独孤宸的话,沈凝暄原本提着茶壶的手,微微一抖,险些将壶里的热水洒落出来。
勉强稳住手下动作,她抬起头来,正对上独孤宸好整以暇的双眸。在他隐隐透着几分阴翳的目光下,她竭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臣女失态,还请皇上恕罪?!”
“恕罪?!”
轻轻的笑,在俊脸上缓缓荡漾,独孤宸看着沈凝暄的眼神高深莫测,让她心中一片惊惶,语气微顿了顿,他的声音疏远而冷淡,瞳眸之中,锐光闪过,透着让人无法喘息的愤恨与无奈:“你犯的,是欺君之罪,当诛杀九族!”
闻言,沈凝暄心头一颤,身子,也跟着蓦地一滞!
“沈凝暄,你骗的朕好苦!”
紧紧的,凝睇着眼前,美若天仙的清丽容颜,独孤宸的脸上,浮上一抹苦涩难辨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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