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着沈凝暄脸上无害的笑靥,蓝毅本就难看的脸色,再次暗沉下来。
今日,他本奉命要处置了沈凝雪和赵玉儿,可是沈凝雪却梨花带雨的跪在自己身前,将沈凝暄的所作所为,一一委屈道出。
是眼前的女子,她的妹妹费尽心机,从她手中抢走了后位。
也是她,害她无法在宫中立足,只得另寻出路,如此她才铤而走险,爬上了北堂凌的床!
北堂凌说的没错,沈凝雪的确算计了她,但是说到底,她也是被自己的妹妹算计了,才会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禾!
他并非心软之人,却一直对沈凝暄颇有微词,如此才会听信了沈凝雪所言,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她一条生路,然后斩断赵玉儿的双手送了过来。
但是,他没有想到妲!
沈凝暄居然一眼便识破了自己的障眼法,还笑吟吟的对他说,即便沈凝雪跑了,也活不过半年!
他从来,都看不惯她嚣张的样子。
但是……
抬起头来,看了眼边上余怒未消的北堂凌,他不禁又开始心里发苦!
他算是看明白了,沈凝暄打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沈凝雪活。
无关乎她是不是她的姐姐!
而她,即便当着他们家主子的面,有恃无恐的承认自己是蛇蝎心肠,不是什么好人,他们家主子也已认准了她!
“还愣着作甚?”
冷眼睇着蓝毅变了又变的脸色,北堂凌声音阴沉,将手里的书信,丢给蓝毅:“找我们的人,以最快的速度传给独孤萧逸,若有丝毫闪失,本王要你提头来见!”
闻言,蓝毅心头一凛,抬头看向北堂凌,与他冰冷沉凝的视线相交,他心下一紧,抓了地上的书信,从地上起身。
恭身一礼后,他刚要转身离开,却在瞥见北堂凌手掌上的血迹时,面色一变:“王爷,您受伤了!”
“死不了!”
北堂凌皱眉,轻蜷了下手指,沉声喝道:“滚出去!”
蓝毅眸色一暗,眼底尽是懊恼的咬了咬牙,转身出了房间。
“受伤了吗?”
待蓝毅一走,沈凝暄便抬步上前,看着北堂凌被茶盏碎屑割伤的手掌,她轻抿了抿唇瓣,不悦说道:“明知道自己不是铁做的,充什么硬汉?”语落,她黛眉一皱,伸手将刺入他皮肉的碎片拔出。
“嘶——”
本是小痛,不足挂齿,北堂凌却有些夸张的倒抽一口凉气,微抬眸华,对上她眸色微深的明眸,他无奈咬牙:“你就不能温柔点?!”
闻言,沈凝暄抬眸,与他四目相交。
“你自己对自己都不客气了,还指望别人温柔?”潋滟的眸光,在灯光的照耀下,格外清透,她弧度优雅的唇角,微微扬起,拉着北堂凌坐下,取了带着身上的包袱,找到金创药,替他敷上,又拿了手帕,粗鲁的缠上他的手:“再有下回,我懒得管你!”
看着沈凝暄如玉的手指,在自己手上穿梭,北堂凌眸光微闪:“你是如何发现的?”
“嗯?!”
沈凝暄挑眉,眉间风情妩媚,看的北堂凌心意一动,恍然他问的是什么,她了然一笑,垂眸说道:“赵玉儿是绣娘,她的手上自然会有痕迹,至于我那姐姐,我可熟悉的很,十指不沾阳春水,即便是绣红,也一定是要假手于人的,那怎么可能是她的手?”
手掌上的伤,被勒的生疼,北堂凌皱眉:“轻一点儿!”
“你方才砸杯子的时候,怎么不轻点?”沈凝暄蹙眉,抬眼看了他一眼:“北堂凌,以后要记得,善待自己,否则别人也不会善待你!”说话间,她已然替她包扎好了伤口。
眼看着沈凝暄将手帕打好了结,便起身离开,他唇角一抽,恨恨说道:“你个狠心薄情的女人!我怎么就看上你了?!”
沈凝暄无奈,蹙眉,转身。
迎上北堂凌比女人还要美上几分的眉眼,她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谁稀罕让你看上了?”
北堂凌眉宇一皱:“算我自作多情!”
“我累了!”
如果说,北堂凌现在是麦茬儿,那么沈凝暄手里便攥着火把,不过她聪明的很,并未拿自己手里的火把去点火,而是微转过身,行至土炕前,看着榻上的粗布被褥轻叹了口气,而后眼帘轻抬,取了颗丹药塞进嘴里,和衣躺来。
静默片刻,她眼睑抬起,见北堂凌仍旧怔怔的坐在椅子上,不禁轻蹙了蹙眉梢:“与我生气,气的只会是你自己,我若是你,有时间生气,还不如想着该如何把自己的手下教的听话一些!”
话语至此,她抿唇闭目,“这前有向俊,后有蓝毅的,全都栽在沈凝雪的手里,忒难看了些!”
闻言,饶是北堂凌再如何平和的心态,都被沈凝暄的态度撩起了怒火,可是……谁让自己的手下不争气来着?!
思
绪至此,他心情暴差,冷着张俊脸抬步上前,直接踢掉锦鞋上了炕。
土炕不大,但睡两个人总是够的。
北堂凌在睇了眼沈凝暄后,刚要在沈凝暄身侧躺下,却见她转过身来,将头顶的枕头搁在身侧:“以枕头为界,谁若过界,谁就是禽兽!”
北堂凌闻言,低头看了眼脚下的枕头,原本冷着的一张俊脸瞬时一抽,哭笑不得道:“你觉得,一只破枕头,能挡得住禽兽?”
“你觉得你是禽兽吗?”
沈凝暄边反问着边转过身来仰躺在炕上,朝着他轻眨了眨眼,一脸纯洁与信任,笑吟吟的歪着头,一双眉目笑的弯弯如月。
紧盯着她如月的弯眸,北堂凌气的一口怒气在胸臆间凝聚。
这女人,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见长啊!
紧咬了咬牙,他咬牙切齿道:“沈凝暄,你少跟我来激将法这一套,再惹我,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禽兽!”言罢,他怒气冲冲的冷哼一声,双眼含怒的又死死盯了沈凝暄一眼,负气背过身躺下。
见他如此,沈凝暄浅浅一笑。
安安稳稳的躺在榻上,未合眼,疲惫之意却已袭来,她暗暗在心中一叹,心弦一松,缓缓闭上双眼:“禽兽,谢谢你……”
她道谢的声音,很轻,轻到如同梦呓一般。
但,北堂凌却听听清清楚楚。
在听到她道谢之时,他背脊一僵,只转瞬之间,心中便已又阴转晴,须臾,听到沈凝暄沉稳均匀的呼吸声,北堂凌身上的冷意渐渐散去。轻轻的,辗转过身,凝着身侧静静睡着的心爱女子,北堂凌一双漂亮的美眸渐渐深邃,薄唇微敛的嘴角处,荡起一抹自嘲的冷笑。
他北堂凌,从来都不是心软之人。
但独独对她,却是无论如何都狠不下心的。
也正因为如此,他不想在她身上用任何的手段!
人,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以前他杀人不眨眼,曾于一夜之间,屠掉一座城……为了权势和利益,为了可以睥睨天下,他做过的狠辣之事不胜枚举!
也许上天看他嚣张的太久,现在便给了他报应。
爱而不得,却无能为力。
这种时时刻刻打在棉花上,却又被弹回来的感觉,他从未体会过,现在深刻的体会着,还真是……逊毙了!
————红袖添香作品————
夜,寒凉如水。
燕国皇宫之中,宫门大敞,经过整整一个白昼的颠簸,独孤宸骑着自己的战马,带着一行数人,自宫外回返!
得到他回宫的消息,天玺宫大殿之中,久等了一日的独孤珍儿和月凌云,皆都心神一颤,随即与青儿一起,或是福身,或是恭身,皆都恭迎圣驾!
“皇上驾到!”
随着荣海的一声唱报,独孤宸自殿外而入,与以往不同的是,此刻的他,面色阴沉,周身皆都散发着肃杀之气!
冰冷的视线,自大殿中几人身上一一扫过,他眸色深冷,让人看不出一丝情绪。
须臾,扬手将披风挥至身后,他目光睥睨的在上方的龙椅上落座。
枭云见状,直接上前,噗通一声跪来:“属下死罪,还请皇上责罚!”
冷冷的,看着殿下的枭云,独孤宸眸色冷凝的转头对独孤珍儿说道:“小姑姑免礼吧!”
“谢皇上!”
独孤珍儿低语,从容起身。
眸华抬起,从独孤宸冷冽的神情,便已然猜到他此行的结果,她轻蹙了蹙黛眉,看了跪在地上的枭云一眼,直接选择静观其变,并未出声询问。
见她如此,独孤宸眸色微暗了暗,转头看向自枭云身后的枭青:“吩咐下去,让他们继续去找,即便是翻地三尺,也要与朕将人找到!”
今晨,他气极攻心,选了与北堂凌所指截然相反的方向追去。
但当他马不停蹄的追出数里之后,根本不见沈凝暄的影子,如此才恍然北堂凌说的是实话,但他却把事情想复杂了。
心思急转之际,他直接回返,却在到达小镇之时得到消息,北堂凌所在的车队早已启程前往吴国,如此,他又马不停蹄的追上了车队,可是在车队之中,没北堂凌的身影,也没有沈凝暄的身影。
他们好似,在这世间消失了一般。
“皇上!”
看着枭青领命离开大殿,月凌云轻皱着眉头,将声量压的极低:“末将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听到月凌云的话,独孤宸心中沸腾的怒意再也无法压制,喷火的目光紧锁着大殿下方的月凌云,他哂然冷笑道:“若你想朕放弃找她,便不必浪费唇舌了!”
闻言,月凌云面色微变:“皇上……”
“你什么都不必再说,朕累了,什么都不想听!”
视线微凉,却不见焦距,独孤宸没有给众人开口说话的
机会,直接自龙椅上起身,转身沿着长廊,一路向里。
大殿里,独孤珍儿与月凌云相视一眼,皆都心事重重的模样。
————
独孤宸一路向里,终至画室前,才生生将脚步停下!
微微抬手,置于紧闭的门扉之上,独孤宸知道,自己只要稍加用力,眼前的门便会打开。
而门后面,有他一年多以来,夜夜以心描绘,所有的心血。
这些,他本打算在她回心转意之时,当作礼物,送给她的。
却不曾想,她如今当真爱独孤萧逸,爱到与他生死相依的地步!
她的心,本不是向着他的吗?!
从何时开始,变得如此彻底?彻底到不给他一点挽回的机会?!
“皇上!”
紧随着独孤宸身后,看着主子微抬却迟迟不落的大手,荣海轻声说道:“若是累了,您便早些歇着吧!”
“是啊!”
一直紧跟在独孤宸身后,等着她发落的枭云,也跟着出声劝道:“皇上从早晨到现在滴水未进,一直都不曾歇过……”
闻言,独孤宸眉宇紧皱了下。
定定的,又看了眼身前紧闭的门扉,他到底没有打开~房门,而是脚步一转,快步朝着寝殿方向走去:“传大长公主前来与朕对弈!”
荣海一怔,脚步顿下。
看着独孤宸背影挺拔的一路向前,他微皱了皱眉,转身看向枭云。
枭云会意,转身向外,恭请独孤珍儿。
御膳,从来都备的极为丰富。
然,看着满满一桌的珍馐美味,独孤宸却用的味同嚼蜡一般。
用过晚膳,他缓步大殿,在那里……独孤珍儿早已备好了棋盘。
见独孤宸驾到,独孤珍儿简单行礼过后,与他对桌而坐。
轻垂眸,看着桌上早已摆好的棋局,独孤宸眸色微敛,眼底情绪微微荡漾:“小姑姑,朕是不是很失败?”
闻言,独孤珍儿轻轻一笑,对于独孤宸的疑问,不置可否:“失不失败,见仁见智,皇上觉得呢?”
“朕只是想要留住自己想要的!”
抬起头来,与独孤珍儿四目相对,独孤宸苦笑着弯了弯薄唇:“可是到头来才发现,朕的所作所为,只是将她推的越来越远……”
“原来皇上知道!”
独孤珍儿无奈,苦涩一叹,轻捻了棋子,缓缓落在棋盘之上:“她的心,开始的确是向着皇上的,也确实是皇上的所作所为,将她推的越来越远……”
心中,早已料到会是如此。
但,真正听独孤珍儿如此言语,独孤宸的心里,仍旧忍不住翻山倒海一般。
原来,果真如此么?!
“皇上!”
独孤珍儿凝眸向上,看着独孤宸,眸光微微闪烁,语重心长道:“当年的事情,我不相信,你一点都不知道,他为了保全你的性命,才会把江山暂时给了你,如若不然,他们才是一对!”
“可是!”
独孤宸皱眉,眸色深晦:“这世上,没有如果!”
独孤珍儿闻言,笑容越发苦涩,却透着几分冷意:“人,固然都有贪念,但不可太过贪婪,也许背信弃义的,不是你是皇嫂,但是为了江山,对他下毒的却是你……皇上,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既得了江山,便是放手成全他们又何妨?”
“放手?成全?”
星眸之中,黯淡的没有一丝光滑,独孤宸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声音疲惫粗嘎,轻幽的让人心疼:“朕还不想放手……”
“那……”
原本沉静的面色,因独孤宸的话,而微微沉下,独孤珍儿自知多说无益,浅浅勾唇,起身对他福身一礼:“天色已晚,皇上早些安置吧,臣先行告退!”
“小姑姑!”
见独孤珍儿转身欲走,独孤宸敛起面上疲惫,拢眉问道:“没有你在身边,她身上的毒可会危及性命?”
闻言,独孤珍儿脚步蓦然一顿。
回转过身,迎向独孤宸难言忧色的双眼,她眉心轻拧了下,轻嘲说道:“我只知道,她身上的毒,如是发作,会让她痛到生不如死,至于会不会危及到性命,皇上该去问下毒之人!”
语落,明显看见独孤宸面色一变,独孤珍儿红唇微弯,转身向外走去。
目送独孤珍儿离去,独孤宸眸色一敛,俊脸上瞬间布满阴霾!
脚步轻旋,踱步回到寝殿。
他看着空荡荡的殿堂,心中却空虚莫名。
深深的,无力轻叹一声,缓步龙榻前,抬手按动暗格开关,眼看着榻前弹出的暗格,他伸出手来,将暗格里的圣丹紧紧攥在手中。
听说沈凝暄离宫,他马不停蹄的便追了出去。
他如此急切的想要找到沈凝暄,所有人都
会以为,他是想要将她占为己有,但是又有几人知道,她若留在宫中,如若有个万一,他尚可拿手里的解药去救,如若不然,万一她在路上毒发……
那个后果,他不敢想像!
“沈凝暄……”
想到过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想到现在,她身上的余毒,独孤宸紧皱的眉心,几乎皱成了川字!
手里的圣丹,握的越来越紧,紧到自己的心,都跟着痛了起来。直到那份痛,到了无法承受的地步,他低眉看着自己紧握的拳头,想着自己现在该做些什么,便转身唤了枭云和荣海!
只是片刻,荣海和枭云同时入殿,恭身候命。
转头看向枭云,独孤宸紧握的拳头,微微松动些许,沉声对枭云吩咐道:“两日,朕只等两日!”
“皇上!”
枭云心头惊跳,一脸错愕的看着独孤宸。
帝王心,最难测。
她不知,两日后独孤宸要如何行事!
独孤宸垂眸,眸色凝重道:“两日后,若还没有她的消息,朕便只能兵行险招!”逼她自己现身!
枭云闻言,面色霎那间失了血色!
纵是平日言语甚少,此刻她却仍旧忍不住问道:“皇上打算,如何行事?”
“打蛇打七寸,她知道拿自己的性命来要挟朕,朕自然也知道,她最在乎什么!”独孤宸冷笑着对荣海吩咐道:“传朕旨意,秘密调动三军,随时准备清剿齐氏一族,吩咐血影楼按照原计划行事……另外,修书一封,送往吴国,朕要与赫连飏借兵三十万!”
闻言,荣海心惊,月兑口说道:“皇上,以我们的兵力,清剿齐氏一族该不成问题!”
“朕当然知道!”
转身向后,再看向荣海之时,独孤宸的脸色已然一片冷峻:“朕与吴皇借兵,是要防着北堂凌!”
闻言,荣海面色大变:“皇上,此事事关三国联盟,若一个不好,天下大乱啊!还请您三思啊!”
“三国联盟?”
独孤宸哂然一笑,收回放在房门的手,双手背负身后,眸光渐渐炙热夺目:“荣海,朕疯了!朕现在要拿自己的江山,换自己心爱的女人,哪怕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闻言,荣海大惊失色。
知独孤宸一言九鼎,枭云不敢有丝毫耽搁,立马出去传旨。
然,就在第二日黄昏之时,有消息自宫外传来,齐王妃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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