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听太后驾到,独孤珍儿脸色陡地便是一沉!
见独孤珍儿如此反应,沈凝暄眸光一闪,暗暗的深吸一口气,她淡淡一笑间,便已从容起身,翘了翘唇角,朝着已然行至花厅门外的如太后恭谨一礼:“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花厅门前,如太后正由崔姑姑搀扶着缓步而入,见沈凝暄行礼,她上前几步伸手扶住沈凝暄的双臂,略微抬手将她扶起,而后慈爱的看着她笑道:“如今你这孩子,是这宫中最最精贵之人,这些俗礼便先免了!”
“珍儿参见皇嫂!”
眸华低垂,将眼底的冷意尽数掩去,独孤珍儿与如太后福身便是一礼。
“珍儿也在啊?!妲”
带笑的双眼中,泛着几许幽光,如太后别有深意的看着独孤珍儿,状态亲密万分,眼底却蕴着浓浓的警告:“想来你也跟哀家一样,是来叮嘱皇后多保重凤体的,对吗?”
“是!”
与如太后四目相交,看懂了她眼底的警告之意,独孤珍儿轻笑了笑,转而看向沈凝暄,无奈而又苦涩的轻声说道:“太后娘娘是知道的,皇后娘娘失忆了,方才她还与珍儿问起过去的事情呢,不过珍儿觉得,过去的事情,忘了便忘了吧,凡事还是要向前看的!”
“如此最好!”
亲昵的拉过沈凝暄的手,如太后与她一起向里,直到膳桌前再次落座,方抬眸笑看了眼独孤珍儿:“正好,哀家也还未曾用膳,既是珍儿和皇后都在,那么今儿咱们便一起进膳!”
太后开口,沈凝暄自然不会拒绝,只见她微微颔首,便抬眸看向独孤珍儿。
微微抬眸,对上沈凝暄含笑的眸子,独孤珍儿暗暗一叹,便也跟着坐来:“既是皇嫂尚未用膳,那边一起用吧!”
见状,沈凝暄的脸上,浮上一抹浅显的笑意,“青儿,添筷!”
“奴婢遵命!”
轻福了福身,与如太后和独孤珍儿每人添上一副碗筷!
如今,沈凝暄有孕。
她的午膳,自然珍馐美味,各色美食齐全。
但自与膳桌前落座,如太后吃的挺好,独孤珍儿则用的味同嚼蜡一般,沈凝暄更是一闻到饭菜的味道,便觉的胸臆间有股热气顶着,屡屡想要作呕!
见她如此,如太后眉头一皱,满是心疼的看着沈凝暄:“我可怜的孩子,哀家也是过来人,知道这种难受的滋味,你此刻若是难受,也千万莫要忍着。”
“呕——”
如太后一句可怜的孩子,让沈凝暄终于忍无可忍的干呕起来,反正她也说不要忍了,只见她一声干呕后,连忙捂着嘴便出了花厅。
有第一次,便有第二次,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沈凝暄一直从花厅进进出出三四回,好好的一顿午膳,在她如此折腾下,如太后自然也没了胃口。终是,在她数不清第多少次干呕之后,如太后紧蹙着眉头放下筷子,对青儿吩咐道:“哀家算看出来了,皇后现在是不能闻到这饭菜的味道,既是如此,你便去与她换着样儿的熬些粥来喝!”
闻言,青儿面色一肃,忙应声道:“奴婢这就去!”
待青儿衔命而去,如太后便由崔姑姑扶着起身,与沈凝暄和独孤珍儿一起踱步回到寝殿。
伺候着如太后和另外两位主子一起落座桌前,崔姑姑略微抬眸,见自己主子微眯的双眸,一直停留在沈凝暄身上,不禁淡笑着问道:“奴婢听闻,宫里的几位娘娘,方才都来觐见过皇后娘娘了呢!娘娘对她们可还有印象吗?”
“她们……”
听到崔姑姑的话,沈凝暄转睛看向她,轻笑着说道:“皇上的这四位妃子,当真一个比一个生的美丽,可惜本宫除了跟元妃姐姐比较熟识,其她的都没有印象了。”
“是吗?”
如太后笑吟吟的看着沈凝暄,“据哀家所知,皇后的真容其实比她们都美,却不知为何藏而不露呢?”
闻言,沈凝暄眉梢一挑,见如太后目光灼灼的笑看着自己,她不禁轻抚着自己的脸笑开了:“这个问题,只怕太后娘娘要去皇上了,皇上说是臣妾生的太美,不许别人看了去!”
沈凝暄心想,这老妖婆,不是想要试探她吗?
那她就见招拆招,全都推到她儿子身上!
看着沈凝暄笑靥如花的脸,如太后虽然仍在笑着,眸色却微微深邃几分。
说是他儿子的意思,她信!
有谁比她更清楚,他那儿子对眼前这个女子,到底有多钟情?!
————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寝殿内都笑声依旧。
如太后让沈凝暄日后与四妃和睦相处,多走动走动,沈凝暄则淡笑点了点头,看着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独孤珍儿的脸色,不禁微微有些难看。
想到独孤萧逸的死,跟如太后月兑不了干系,她眸光晦暗的看着太后和沈凝暄的笑颜
,最后轻挑了下眉,自座位上站起身来:“皇嫂,珍儿府中还有些事情亟待处置,这便先行回府了!”
“好!”
轻点了点头,如太后斜睇独孤珍儿一眼,道:“你去吧!”
“珍儿告退!”
微垂首,独孤珍儿对如太后和沈凝暄笑了笑,转身离了寝殿。
假的!
全部都是假的!
可是即便是假的,她却不能拆穿!
想到独孤萧逸的惨死,看到沈凝暄不明就里的跟如太后说说笑笑,她的心里便觉得堵得慌,这里……她现在一刻都不想多做停留!
凝着独孤珍儿离去的娉婷背影,如太后眉心轻褶了下,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她有些无奈的轻叹一声:“这孩子,大婚至今多年,始终不曾有孕,眼下皇后有喜,合该有了心事啊!”
“是这样吗?”
闻如太后此言,沈凝暄脸上虽是不知模样,心下却跟明镜儿似的。
独孤珍儿之所以会走,那是见不到她被如太后蒙在鼓里的样子,但是她越是如此,如太后对她的戒心才会越低,如此只能有两个结果,要么她放过她,要么她很快就会对她动手。
当然,她所希望的,是第二个结果。
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跟她结束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了!
正在沈凝暄思忖之际,殿外有长寿宫人来报。
抬眸看了那人一眼,崔姑姑不动声色的退出了寝殿。
时候不长,崔姑姑自殿外进来,便要附耳如太后耳边,而如太后则是眉头一皱,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皇后不是外人,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便是!”
崔姑姑神情一肃。抬眸看了沈凝暄一眼,她垂眸说道:“方才前朝来了消息,皇上在御书房,一连圈杀数人,除去假传圣旨的那两名太监,还有叶家九族和数位昨日拦截皇后娘娘凤鸾的臣子……”
听完崔姑姑的话,沈凝暄心下大震!
独孤宸离开时,只说要处理国事,却并未提及是去杀人!
他这样,就不怕动摇臣心吗?!
再看如太后,她听到消息之后,好像一点都不觉意外,只见她淡淡叹息一声,只自唇齿间吐出二字:“该杀!”
该杀?!
细细品着如太后口中说出的这两个字,沈凝暄心思电转间,红唇紧紧抿起,一脸的委屈与动容之色:“皇上他……”
“皇上如此,是在杀鸡儆猴!”
如太后微眯了眸子,沈凝暄沈凝暄的眉眼,语重心长道:“孩子,那些人,逼迫于你,确实该死!”
“太后!”
轻轻的,有些娇嗔的轻唤如太后一声,沈凝暄的眼里满是感激之色。
是啊!
那些人确实该死,但与他们比起来,他们身后之人,才最最该死啊!
她恨不得,她现在便死。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暄儿……”
深看沈凝暄一眼,第一次没有唤她皇后,如太后伸手覆在她置于桌上的纤手上,凝眉轻道:“哀家知道,你受了委屈,但你要知道,你如今怀着皇上的皇嗣,便是燕国最重要的人,只要哀家和皇上在,谁也休想动你分毫了!”
如太后此言,情真意切,好像句句都是实话,这番话听进沈凝暄耳中,却觉得讽刺非常!
但是,即便如此,闻她此言之后,沈凝暄还是轻弯了弯唇瓣,笑容浅浅道:“臣妾进宫时,还在担心太后会因为沈洪涛的关系不喜臣妾,现在……臣妾终于放心了!”
“你要记住,哀家的心,是向着你的!”
深深的,看着沈凝暄片刻,见她眼光诚挚,不像是在说违心的话,如太后轻拍了拍沈凝暄的手背,低头看了眼她尚且平坦的小月复,叹声轻道:“皇上登基多年,后宫一直无喜,如今这个时候,这个孩子来的正好,只要有他在,哀家便有借口,一定可以保全你,那些乱臣贼子,你且让他们猖狂,且待来日,你与我燕国诞下皇嗣,我们来日方才!”
既然人家一直演的挺好,自己自然也不能让人小瞧了不是?心中如是冷冷月复诽着,沈凝暄唇角的笑弧,再次微微上扬,伸出另外一只手,覆上如太后的手背,她凝眸说道:“太后放心吧!臣妾一定让您明年抱上孙儿!”
“好孩子!”
在紧盯着沈凝暄明亮的眸子片刻之后,如太后微微一笑,伸手揽过沈凝暄的肩膀,像是多了一个女儿一般,让她靠在自己怀中。
因如太后忽然的亲密动作,沈凝暄唇角微弯,做一脸欢喜状!
寝殿门口处,秋若雨有些担心的看了眼尚未真正离去的独孤珍儿。眼看着独孤珍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回头看着殿内母慈女孝的一幕,不禁心中一阵恶寒!
如太后能装,沈凝暄亦然不妨多让,装失忆装的真真的。
她们两个棋逢敌手,再加上四妃……这宫里的天儿,眼看着就要变了啊!
————红袖添香作品————
午后,长寿宫中。
自凤仪宫回返之后,如太后斜倚在锦榻上,目光微远的望着窗外的秋色,心中思绪百转千回。
不多时,崔姑姑端上清茶一盏,恭身递到如太后身前:“太后,请用茶!”
如太后回神,抬头看了崔姑姑一眼,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茶盏,浅浅一抿,声音略微有些沉:“你觉得皇后,是真的失忆了吗?”
崔姑姑闻言,略微迟疑了片刻,轻声回道:“依奴婢看,应该是真的!”
如太后抬眸,眸华微眯:“何以见得?”
崔姑姑微微一笑,道:“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看!”
如太后轻轻摩挲着茶盏上的画镌,轻声问道:“说来听听!”
崔姑姑点了点头,轻道:“其一,齐王死了,以她和齐王之间的深厚感情,势必想要保全她们的孩子,依奴婢看来,身为女人,为了孩子,她势必会选择服下圣丹!”
“其二呢?”
如太后轻笑了笑,示意崔姑姑继续说下去。
“其二……”
崔姑姑看向如太后,声音压低了几分:“如今齐王死了,她该是恨太后入骨的,可是方才奴婢所见,她看太后的眼神,清澈真诚,没有一丝恨意……”语气微顿了顿,崔姑姑垂眸说道:“所以,奴婢认为,皇后娘娘应该是失忆了没错!”
“你可曾想过?”
淡笑着,看着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崔姑姑,如太后凉讽一笑,将目光放远:“若是能将所有的仇恨都压下,那才说明她足够厉害!”
闻言,崔姑姑心神一震!
如太后缓缓敛了笑,将手里的茶盏搁在桌上,悠悠一叹:“传令四妃,哀家有些累了,让她们年轻人去折腾吧!”
那个女人,不管是不是真的失忆,她都没打算让她活着生下孩子。
要知道,身为帝王,最容不得的,便是有人可以左右他的心绪!
她,不会容许任何人,左右她皇儿的心!
任何人,都不行!
————红袖添香作品————
入夜,月色无边。
独孤宸忙完政务之后,沈凝暄早已入睡多时。
昏暗的灯光下,看着凤榻上睡的香甜的心爱女子,独孤宸心中思绪万千。
静立许久,最后却是轻勾了勾薄唇,他小心翼翼的与沈凝暄盖好了被子,便转身出了寝殿。
随着独孤宸的脚步声由近及远,凤榻上的沈凝暄,眼睫轻颤了颤,最后缓缓睁开双眼。
辗转过身,望着已然紧闭的寝殿大门,她眸色黯淡几许,忍不住心中暗暗一叹。
她才刚刚回来两日,独孤宸对她的好,便已然达到如此程度,有时候她甚至在想,这个男人是不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化解她和如太后之间的恩怨,但是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
要知道,如今她和独孤萧逸与如太后之间的关系,已然到了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的地步。
想要化解,难如登天啊!
心念至此,想到独孤萧逸,她不禁有些气恼的皱紧了眉头。
今日午后,在卧龙山上失踪多日的朱雀,复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边,她自然知道,是谁派朱雀过来的,但是那个人却从早上开始,便没了踪影,整整一日都没有露面。
想到这些,沈凝暄蹙紧黛眉,缓缓伸手抚上自己的肚子。
目光微微沉下,她刚要坐起身来,却听吱呀一声轻响,有人自窗口跃入。
是他!
这匆匆一瞥,便从身影判断出来人是谁,沈凝暄方才还有些纷乱的情绪,瞬间如水一般静了下来,看着那个人,在黑夜中缓缓靠近,她心中微酸,轻轻的瞌上双眸。
消失了整整一日的男人,如今已然换上了一袭黑衫。
眸色温润的凝着凤榻上的已然熟睡的女子,他生怕吵醒了她,脚步轻缓的一步一步向前。
明明,很近的距离,却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方才行至。
在凤榻前立定,他唇角温润扬起,缓缓的在凤榻前蹲来。
此时无声,亦无言。
眸光如水一般,温柔的深凝着睡榻上的酣睡的女子,他修长如玉的大手,缓缓探出,似是想要抚上她的眉,她的眼,她的琼鼻,却都因为不想吵醒她,隔着寸许的距离,一直流连往下,直到她平坦的小月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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