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庭玉文采极高,却也兼备武术,并非胆小之人。
但是此刻,面对沈凝暄狠戾的眼神和阴沉的言语,在她的强势威压下,他竟然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
片刻,待他反应过来,瞳眸大睁着看向沈凝暄,脑海中始终徘徊着她方才的言语,他出声说道:“臣不知皇后娘娘所说的前世是否真的存在,但是今生是娘娘一步一步算计她……”
“是又如何?”
目光淡漠的看着李庭玉,沈凝暄眸光一敛,“驸马想要替天行道吗?禾”
闻言,李庭玉眸光一闪:“臣不敢……”
“不敢就好!妲”
沈凝暄微微一笑,看在李庭玉眼里,却阴沉森冷,她转身继续重新朝着玉座走去:“话,本宫已然说的足够清楚,驸马你可以回去了!”
“皇后娘娘!”
李庭玉微敛了气息,看向她的眼神,带着浓浓的探寻之意:“臣……不相信什么前世今生,只信眼前!”
“是吗?不过……”
施施然转身,再次在玉座上坐来,沈凝暄目光清幽的看着李庭玉:“本宫,是从前世而来的厉鬼,专门找她索命的,所以……她的这条命,你无论如何都是保不住的!”
闻言,李庭玉不禁觉得有些荒唐!
“皇后娘娘觉得,臣会相信您的话?”
“信不信,由你!”
淡淡的,看着李庭玉,沈凝暄毫不客气的冷笑着:“如今太后自身难保,在这深宫之中,本宫一人独宠,即便你不顾师姐的感受,求她帮忙,亦或是你直接去求皇上,只要本宫不开口,她便必死无疑!”
轻轻的,端了秋若雨重新斟上的热茶,沈凝暄轻抿了一口,润了润喉,便又笑笑,笑的清冷,无情:“本宫这一次,会像真正的厉鬼一样,紧紧的咬住她的脖子,狠狠的咬死她,只要她不死,便绝对不会松口!”
深深的,凝视着沈凝暄清冷无情的笑靥,李庭玉浑身发冷之际,不禁紧咬着牙关。
回想着方才她说过的话,他眉心蓦地一皱。
将他皱眉的动作,看的一清二楚,沈凝暄凤眸危险眯起,到底还是出声警告:“李庭玉,模着你的胸口,扪心自问,是谁当初抛弃了你,又是谁给你无上的荣光,是谁当你是上位时可以利用的踏脚石,又是谁为了你不惜放下自己的千金之躯,无微不至的照顾你,人即便自私也要有良心,莫要因你一时的错误,伤了最爱你的那个人!”
沈凝暄的话,对于李庭玉而言,犹如醍醐灌顶!
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谁对自己是真的好!
自然,他也知道,他今夜所为,必定会伤了那人的心!
不知从何时开始,想到她会伤心,他竟然心下不忍,心思飞转间,他眸光微闪了闪,心中已然有了决定,遂朝着沈凝暄轻恭了恭身,“皇后娘娘的意思,臣明白了,若娘娘没有其他的吩咐,那么……臣先行告退了!”
看着李庭玉面色不豫的转身离去,沈凝暄目光微微一敛。
半晌儿,她方微微侧目,看了朱雀一眼。
朱雀会意,转身出了大殿,消失在夜色之中。
————红袖添香作品————
凤仪宫,与大殿相连的走廊之中,独孤珍儿一身华服,静静而立。
甫一进入走廊,便看见一脸阴郁的独孤珍儿,沈凝暄轻蹙了蹙眉,轻声说道:“不是不让你听吗?怎地又跑来偷听?”
“不听,我又如何知道,自己痴痴守候之人,心里到底拿我当成什么?”
李庭玉自私吗?!
是的!
他自私!
可是她又何尝不是?!
她一早就知道,他的心里没有自己,却自私的将他留在身边,她……也是个自私的人啊!
“师姐!”
知独孤珍儿此刻心里一定不会好受,沈凝暄无奈抿唇,伸手拉着她的手,抬步朝着寝殿方向走去:“今日整整一日,我与她们斗的心力交瘁,你替我把把脉如何?”
“不舒服吗?”
听了沈凝暄的话,立即便是一脸担忧之色,独孤珍儿伸手探上她的脉门。
须臾,她抬起头来,见沈凝暄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她不禁冷哼一声,轻斥道:“好你,敢耍我!”
“是真的累!”
娇嗔着,看着独孤珍儿,沈凝暄缓步进入寝殿,直直朝着凤榻走去:“天色已晚,师姐今儿不要回府了,陪着我一起睡如何?”
“嗯……”
反正,独孤珍儿也不想回去面对李庭玉,干脆就应了下来:“虽说我睡这凤榻不合规矩,不过今儿还真不想再遵循那些个规矩了!”
时候不长,两人宽衣上榻。
师姐妹二人,第一次同榻而眠,自是有不少的悄悄话要说。
静
静的,仰躺在凤榻之上,独孤珍儿沉默许久,终是出声问道:“暄儿,你所说的前世,真的存在吗?”
闻言,沈凝暄轻合的眼睫微微颤抖了下。
知自己方才与李庭玉说过的,独孤珍儿全都听了去,沈凝暄淡淡一笑,偏头看向身边的独孤珍儿:“驸马不信的事情,师姐会信吗?”
“我信的!”
定定的,凝望着沈凝暄清亮的眸子,独孤珍儿黯淡的眸色在灯光的照射下,碎星点点:“我信这世上,有因才有果,更信你不会无的放矢,不分青红皂白的一定要置沈凝雪于死地!”
前世里,沈凝雪削断她的手指,毁了她的脸吗?!
那么,沈凝雪是真的该死!
“谢谢你师姐!”
因独孤珍儿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慌张和排斥,沈凝暄不禁对她心生感激。
“暄儿!”
轻轻的叹息一声,独孤珍儿握住她的手,轻声问道:“如今逸和宸之间,已是剑拔弩张,必定要分出个胜负,这深宫之中,又有皇嫂如狼似虎的紧盯着,实在非你久留之地!”
闻言,沈凝暄心下微微一窒!
须臾,她无奈一叹,轻声呢喃道:“师姐的意思,我明白,但是现在皇上看的紧,我即便想走,也要先想好了万全之策。”
伸出另外一只手,抚上沈凝暄的小月复,独孤珍儿莞尔一笑:“为了我侄孙儿,若你想走,我一定会帮你!”
闻言,沈凝暄登时一愣了!
“什么侄孙儿,都把你喊老了,话又说回来,若是没有我肚子里的这块肉,你就不帮我了?”
“呃……”
独孤珍儿轻笑了笑,积聚了一晚上的阴霾,霎时消散:“帮!一定要帮!必须要帮!”
不久,朱雀来报。
独孤珍儿已然睡下,沈凝暄小心谨慎的起了身,缓步朝着外殿走去。
朱雀带来的第一个消息是宁妃已然在天牢中自缢,香消玉殒。
听到这个消息后,沈凝暄心中唏嘘,情绪上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只是轻轻一叹后,出声问道:“驸马呢?”
朱雀恭身,压低了声音禀道:“驸马离开凤仪宫后,的确回了天牢,不过他只是远远的看着沈凝雪,却并未上前,直到不久前方才神情晦涩的离宫回了大长公主府!”
“希望这一次,他不会让本宫失望!”
轻笑着如此低语一声,沈凝暄转身重回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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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还未亮时,窗外便已然一片银白。
鹅毛般的雪片,在寒风之中,飞舞,旋转,最终簌簌而落。
初晨,听秋若雨所言,知外面落了大雪,沈凝暄便命人打开了窗子,与独孤珍儿一起赏雪。
看着窗外洁白的雪景,独孤珍儿不禁深吸一口气,轻声叹道:“以前,每年只有在大雪之时,看到了这样的美景,我才会觉得,这里是干净的!”
沈凝暄闻言,微微一笑,轻轻的,拢了拢身上的裘衣,她的脖子偎在暖融融的裘领上,声音清淡道:“干净与否,其实在于心,师姐看着现在的景色,觉得这里干净,可是在我看来,干净只是表面,在这洁白之下,肮脏的始终都是肮脏的!”
“你啊!”
转过身来,伸手点了点沈凝暄的额头,独孤珍儿不依道:“一定要实话实说吗?让我自我安慰会儿不行吗?”
“那你就自我安慰会儿!”
毫不吝啬的,朝着独孤珍儿投以恬然一笑,沈凝暄微转过身,见独孤宸一袭明黄色龙袍,不知何时玉树临风的站在了寝殿之中,她唇角的笑容微微一僵,直到片刻后消失不见。
“怎么了?”
感觉到她的不对劲儿,独孤珍儿转过身来,见独孤宸正看向自己,不禁轻轻垂眸,福身便是一礼:“参见皇上!”
“小姑姑免礼!”
薄唇轻抿着,独孤宸朝着独孤珍儿抬了抬手,举步朝着两人走近。
斜睇了眼荣海手里的朝冠,沈凝暄轻轻蹙眉,并未等着他走近,而是缓步朝着殿内的八仙桌走去:“皇上这是刚刚下了早朝吗?”
“是!”
独孤宸脚步一转,在八仙桌前落座:“皇后和小姑姑还未曾用膳吧?刚好朕有事情与你说,边用膳边说吧!”
他说的话,从来都是圣旨。
是以,并不等沈凝暄和独孤珍儿开口,荣海已然安排宫人将御膳摆在八仙桌上。
见状,沈凝暄盈盈垂眸,施施然落座。
看着沈凝暄落座,独孤宸转头看向独孤珍儿,轻声说道:“小姑姑也一起吧!”
“也好!”
左右分别看了独孤宸和沈凝暄一眼,独孤珍儿心中暗叹一声,也跟着坐来。
在她看来,今儿这顿早膳
,怕是吃不安生了!
须臾,经过仔细查验之后,确定无毒,他方取了公筷,亲自替沈凝暄布菜:“你现在该多一些!”
“多谢皇上!”
不曾去看身前的膳碟,而是抬起头来,对上独孤宸深幽温柔的双眼,沈凝暄轻声问道:“皇上方才说有事情要与我说,可是答应要放我离宫了?”
闻言,独孤宸握着公筷的手微微一顿。
迎着他暗暗深沉的眸光,沈凝暄不以为然的笑着:“皇上,古有婆媳之争,为夫者受夹板气一说,您身为一国之君,难不成也想长长久久的过这种日子?经由昨日之事,你比谁都清楚,太后不会容我,既是如此,何不……”
“朕不会放你走!”
兀自,打断沈凝暄的话,独孤宸眸色微冷,不顾独孤珍儿在场,声音冷冽道:“你生是我独孤宸的人,死也要是我独孤宸的鬼!”
“独孤宸!”
凤眸倏地一眯,眼底是深深的厌恶之色,沈凝暄的声音,也跟着沉下:“你能替我杀了太后吗?”
“不可能!”
几乎是从牙缝里,硬生生的挤出这三个字,独孤宸沉声说道:“她是我的母后!”
“是啊!她的是你的母后!”
与独孤宸四目相对,沈凝暄紧皱着黛眉,眼底是浓浓的失望之色:“你不能杀了她,却要将我和我的孩子禁锢在此,如此是想让我们母子,成为她俎上鱼肉吗?”
“我会保护你!”
独孤宸无奈,原本聚集在胸臆间的怒气,顷刻间化为虚有,无奈轻叹一声,他缓声说道:“我今日找你所说,便是这件事情,我有意送你上西山行宫,日后我会下严旨,即便是母后,也不可以随便上山,在那里你可以安心养胎!”
闻言,沈凝暄心中思绪飞转,片刻便微微启唇。
然,独孤宸却并未给她抗议的机会,便出声说道:“今日落雪,上山的路不好走,过两日,等雪融之时,我便会吩咐枭青送你上山!安全方面你可以放心,我会准许北堂凌和蓝毅陪你一起过去!”
语落,他视线微转,看向独孤珍儿:“小姑姑若是无事,可跟皇后一起上山,你医术精湛,有你跟着,朕也好放心!”
“可以!”
独孤珍儿淡淡颔首,算是应下了此事。
反正她现在也不想回大长公主府,跟着沈凝暄一起上山,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独孤宸!”
独孤宸的意思,独孤珍儿应下了,但沈凝暄却并不赞同,只见她瞬间沉了脸色,语气坚决道:“我要跟北堂凌一起离开燕国皇宫,前往新越!”
“休想!”
啪的一声,将手里的公筷丢在桌上,独孤宸脸色难看的站起身来:“我说过,你要留在我身边,事情就这么定了!”
言罢,不再给沈凝暄拒绝的机会,独孤宸早膳也不用了,直接拂袖而去。
目送他离开,沈凝暄眉梢轻挑来挑,不但没有生气,反倒神态恣意的用起膳来。
见她如此模样,独孤珍儿忍不住开口:“你明明知道,他不会改变心意,却故意要气他?”
“谁让他一心要强求来着?”
淡淡抬眸,看了独孤珍儿一眼,沈凝暄低垂眼帘,继续垂眸用膳。
西山行宫吗?!
到了那里,可以暂时远离尘嚣,倒是个不错的去处!
————红袖添香作品————
大雪,一连落了两日。
沈凝暄上山的时间,也一推再推。
所幸有独孤珍儿和北堂凌相伴,她的日子过的并不无聊。
第三日,沈凝暄和独孤珍儿用过早膳之后,秋若雨快步进入寝殿。
在沈凝暄面前轻恭了恭身,她沉声禀道:“启禀皇后娘娘,太后身子抱恙,命崔姑姑请皇后娘娘和大长公主一起移驾长寿宫!”
“太后娘娘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该是你……”深看着沈凝暄,独孤珍儿心思微转,起身对沈凝暄轻道:“我去就好,你还是不要去见她了!”
“师姐在怕什么?”
轻笑着,站起身来,沈凝暄眸光晶莹,浅浅笑道:“有你和若雨在,难不成她还能伤了我不成?若你实在不放心,大可我们先去,再让人去禀报了皇上!”
闻言,独孤珍儿蹙眉:“你想去?”
“太后娘娘的懿旨,不去不好吧?”
对独孤珍儿又是一笑,沈凝暄缓缓朝她伸出手来。
独孤珍儿见状,无奈一叹,与她双手交握,一起出了凤仪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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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寿宫,如太后寝殿中,苏合香,清雅,静谧,让人倍觉舒适。
锦榻上,如太后发髻未挽,银丝披泻下,原本雍容的脸上,难掩倦容,仿佛几日之间,苍老了数年。
在锦榻前,太医正面色凝重的为她把脉。
沈凝暄眉心轻颦,与独孤珍儿一起上前施礼!
“臣妾参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珍儿参见皇嫂,皇嫂万安!”
如太后抬眸,看着榻前福身的两人,似是有些牵强的笑了笑:“都平身吧!”
“谢太后!”
……
两人同时应声,独孤珍儿更是先一步上前,面露忧色的看了眼边上的太医,轻轻出声问道:“皇嫂还好吗?可要珍儿替您诊脉?”
“唉!”
看着一脸忧色看着自己的独孤珍儿,如太后轻叹一声:“生死由命吧!哀家只是想要与你和皇后说几句话!”语落,她慈爱一笑,朝着沈凝暄轻招了招手。
沈凝暄心中冷笑,却还是连忙上前。
“哀家这是老~毛病了,没碍的。”拉着她坐在榻前,如太后气息沉重的叹声说道:“皇后,哀家错怪你,你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看着如太后作戏,沈凝暄心中冷哂。
她恨不得如太后这老妖婆现在就死,可是面上却仍是一脸关切的看向太医:“太后凤体如何?”
太医恭了恭身,谨慎回道:“回禀娘娘,太后娘娘每每忧思过甚时,都会有这心悸的毛病,微臣这就去开方子,不过……”
“不过什么?”
眉心一皱,沈凝暄看着太医。
微微抬眼,太医苦笑着说道:“娘娘该是听过的,心病还须心药医!”
“多嘴!”
轻斥太医一声,如太后对眉头皱起的沈凝暄说道:“其实是这样,哀家这两日,每日到夜里都梦魔缠身,夜不能寐!”
闻言,沈凝暄眉头微微一蹙。
“太医先去开方子吧!”
将太医屏退,她凝向榻上的太后,黛眉微蹙:“太后若是心里有事,大可跟臣妾说了,好让臣妾为太后分忧……万不可如此忧思,伤神伤身!”
太后苦笑,动了动身子。
独孤珍儿见状,连忙上前与她身后垫了枕头。
对独孤珍儿颇为无奈的笑了笑,如天后涩然叹道:“你们也该知道,这深宫之中,污秽之物比比皆是,哀家在这深宫沉浮多年,经过的,见过的,自然不会少,如今年岁大了,尤其这几日里,每每到了夜里,都会梦见一个个厉鬼前来找哀家索命!”
言落,太后又是悲凉一叹!
听了她的话,沈凝暄眸光瞬间澄亮,倒是她身边的独孤珍儿,脸色霎那间变的格外难看。
昨夜,沈凝暄才说起,自己是前世而来的厉鬼,今日如太后便如此言语,难道这一切,这也未免太过巧合了!
抬头,看向如太后晦暗的眼神中,隐隐有着精光,她心下一紧,几乎是月兑口问道:“皇嫂这还真的是心病,就不知太医所谓的心药是……”
闻言,如太后笑了。
她的视线,越过沈凝暄头顶,望向门口方向:“是慈悲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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