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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重一和我一起留在了这间小小的休息室。
可能因为做在酒吧大厅后面,这儿常年关着窗户,难得让太阳光顾进来,因此空气里安静得冷寂寂的。
“我们从哪开始?”我问他,视线在靠窗那边一整排的书架上扫视。
书架上堆放了许多书本,从陈旧看来,定然是有些年月的。书架前是一张办公桌,桌面上相对来说,算得上凌乱。稿纸、信笺、钢笔、墨水、摊开没看完的书、文件夹,水杯里还有一半没喝水的茶水,烟灰缸里有几只掐灭的烟蒂。
“老爸的东西都放得没有规律,乱七八糟的。”夙重一阴沉着嗓子,从书架最靠近里面的地方抽出一个大大的文件夹来,嘴里一边对我说道,“这里应该有他收集的旧报纸之类的,镇上的报社报道的大部分都是地方消息,我想,还有他的一些私人收藏,比如毕业照什么的东西……我们找找吧。”
“嗯。”
我看了一眼他认真的侧脸。
接着便在走动到了书架另一头,手指滑过那些凹凸不平的书脊,在左边第三本大部头上,我的手指停了下来。
我将它抽了出来,拍了拍灰尘,翻开它。这是一本相册。
这时我还没想到,有些东西正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直到我翻到了最后一页。
这是一本家庭相册,至少从前面看来是的。
我在这里面看到了夙重一小的时候。
“原来你的红头发是天生的,”我指着相册里的小夙重一出声,“我一直以为你是去理发店染的呢。”
“嗯哼”。
他不置可否的哼一声,没有搭腔。
“这位一定是你的妈妈吧?”我看着相册里其中一张相片开腔,“她起来很温柔,真的很美。”
我看到了相册里一个穿着米色针织衫,一头柔顺的长直发女人,她的神情端正温柔,五官虽然说不出精致,但是温婉秀美。相片上的她坐在一个秋千架上,怀里抱着一个红头发小男孩。阳光很好,在她穿着白棉袜的脚边是一些开着鲜花的小盆栽。
站在书架前的他停了一下,呼吸也似乎变得更加轻盈了。但是,他始终没有转过脸来面对我。甚至没有张嘴,我只含糊不清的听到了一声:“呃……”便再没有声音。
这样看来,我觉得,他显然是回避和我聊到他小时候,以及他的母亲。无可否认,我们显然还没熟到那种可以畅谈儿时趣事的地步。我在他的沉默里认清了这个事实。
也是啊,我想。一个什么都说一半留一半,什么事都知道,却什么也不向我解释的人,我能跟他是什么关系?
对于他来说,我恐怕只能是一个连朋友都称不上的同学吧。
想到这的时候,我不可否认,我很郁闷。为了转移注意力,我深呼吸了一下,快速了翻过了这页,大多数是夙重一和他妈妈的相片居多。婴儿时期的,幼儿时期的很多。之后,只有一张夙重一的初中毕业照,我在那上面看到了缩小版的谢羽灵和欧阳樱飞,眯眼仔细瞧了一下,还看到了藤源静和徐艾美,很显然,他们这几个人一路做同学,从小学到现在。
再往后,就是一张夙重一和目镜乃两人的相片。背景是学校的蓝球场,相片中,目镜乃仍然一脸桃花,笑得花枝招展,一条手臂风骚地勾在夙重一的肩膀上,而另一只手臂湾里则勾着一只蓝球。夙重一则招牌式的抱着双臂,一脸严肃地看着镜头,但仔细去看就能发现他的眼角眉梢也不泛少年人的喜悦。
这小子,对于感情这种东西很害羞。我想着,在心里微笑,这和我有一点点相像。
似乎是有所感应,还是怎么回事,他在这时却转过脸来注视了我一会。我下意识模模脸颊,难道我流露出什么来了吗?我困惑。接着,便更正经地回望着他。
好在,他注视了我一会,便又扭过头去,继续翻自己手中的文件夹。我透了口气,知道自己没露出什么破绽。
在相册的最后一页,大大的相册夹里,只有两张相册。留白的背景空荡荡的,那两张相片就更加显得孤独。
我转过身,将手中的相册放到了好张办公桌上,随及坐了下来。
听到我动静,夙重一也转过脸来,“怎么了?找到什么吗?”
他靠了过来,手里仍然托着他翻看的那个墨绿色文件夹。
“这个……”我的右手指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左上角的那张相片。
这张相片很特别,因为它非但年代老旧,而且,显然它曾经遭遇过火劫,因为这张照片的上半部分已经被烧毁,这是一张被人从火里抢救出来的照片。
更让我移不开眼的是——
相片下半截,那个留着的一半的地方,是一只女人的手。而这只手,我太熟悉的……盯着这张相片,准确的说,我是盯着这张相片里的那个看不见脸的女人的手,我的心,“怦怦怦”不规律地跳动了起来。
“我、”我咽了咽口气,嗓子干涩得不成样子,“我可以拿出来看看吗?”我问夙重一。
空气中传来一阵不寻常的寂静,可是我的视线没法从那张相片上移开,因此,虽然我能察觉到夙重一曾有过那么一小会的古怪,可我没心思去深究,在他还哑着嗓子,不太热情,甚至可以说是冷淡的“嗯”了一声之后,我便小心翼翼又迫不急待地从透明纸里拿出了那张相片。
我的手在发抖,颤颤巍巍的。
可是,当我将那张相片拿近一些的时候,当我确定了那个女人的手……我的视线焦点就落在女人手腕内侧、血泳的地方时,我的视线再也移不开了,好像有人拿502月兑水将我的视线粘在那一处似的。
钱币大小的树叶形成,依然清晰可见。
我的脑袋里瞬间像有一架飞机在起飞一样,轰隆隆作响。有如雷轰顶。我身形一歪,跌到了办公桌后那张椅子里。
“你怎么了?”夙重一疑惑地看着我,满是探究的意思。“这张相片,有什么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