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三
房间里一片岑寂。
我们一如既往地沉默坐在床上。周围的空气骤然稀薄起来,像秋日的池水一样沉默在我们前面铺陈开去,无风无浪。落在平静水面的树叶是我心上滴下的泪水,仿佛紧紧贴在那里似的浮着不动。房间空气中夹杂着一些开始走向尾声的冬的气息。早晨远方的俚俗歌调听起来分外悦耳动听。草寮外的田里开始有农人犁土垦地了,尖利的犁耙锋刃镗开了仍有积雪的肥沃土地,一些咣咣啷啷的冰块碎裂声音就飘向了远方,飘进我一团乱麻的脑袋耳朵里发出空洞洞的回响,一如被病魔折腾的人的申吟。
我多么希望磊抱住我,说对不起,然后我们一起快乐地离开小城。可是,他没有,我听见他打火点烟的声音。那熟悉的噼啪火石摩擦声是我送他Zippo银质打火机发出的,他一直都把它带在身边吗?他还记得在他生日那天跟我说过的话吗?
时间仿佛凝滞的湖水波澜不动。不知过了多久,磊起身下床取过我的外套扔给我,“我们现在得走了,再不走,飞机就要飞走了。”说完,他弯下腰从床底拣出我的鞋。我接住他扔过来的衣服默默地穿上。“我来帮你穿吧。”磊一把握住我的脚拿起鞋子套了上去。我无动于衷地看着他蹲在地上帮我穿鞋,然后扶我下床,牵着我走出草寮。
“吃饭了。”我的前脚刚踏出门槛听听见阿嬷在喊。“你们要走了吗”阿嬷走上来,打量着我们身上的装束问。“是的,婆婆,谢谢你留宿我们,我们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对,还情你原谅。”磊朝阿嬷鞠了个躬。“哎呀,你们这是哪里话。为什么这么快就走啊,你女朋友感冒还没好啊,你伤口也还没有愈合,多留几天再走吧。”阿嬷走过来,牵住我的手,端详地看着我。“闺女,有些事情不能勉强,该放的就放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想回来找婆婆,就回来看看我这个老骨头哦。”我被阿嬷的话一刺,眼圈立刻就红了。我咬住嘴唇没有让自己哭出来,我只是一味地拼命点头。
“婆婆,我们走了,你老保重。”没有人注意到我流泪背后的黯然表情,也许离开这里就意味着我将离开小城,或许是其他什么,我不知道。磊毅然地拉着我的手上了那辆不知他哪里弄来的出租车。当车门撞上的那瞬间,我的眼泪淌了下来,我隔着玻璃窗拼命地向仍然站在门口往我们这边张望的阿嬷挥手。或许我已经把她当成妈妈的化身而与她告别吧。自从那天与爸爸不欢而散冲出KFC后,我就一直没有给妈妈打过电话。最近发生太多事情了,所有的一切都让我茫然失措。
汽车启动后摇晃着辗过很长很长的乡村泥泞小路,穿过两旁很长很长很宽很阔的原野和麦地,驶上了去机场的高速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