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笑倾被人叫醒,看着熟悉的俊脸,眼神迷茫,她重新闭上眼睛,“我在做梦,对!是在做梦,梦醒了就好了”。
隔了一会儿,笑倾再睁开眼睛,还是那张脸,微微恼道:“这梦怎么还不醒?”闭上眼睛,等一会儿在睁开,如此反复十来遍。
那人还在眼前。
笑倾猛地坐起来,瞪着坐在床边的人,“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进来的?”
“是你妈妈打电话叫我来的,她说……你怀孕了”。
笑倾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尖声道:“谁说的?我哪有怀孕?你赶快离开我家,这里不欢迎你,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滚啊!”她将被子枕头朝他砸去。
沈意风挡住飞来的东西,眼神渐冷,“你再说一遍!”
笑倾张了张嘴,突然想到什么,神色惶恐,推开沈意风跑出门去,撞开隔壁的房门。窗帘没有打开,房间里的光线暗沉沉的。床上的女人安静的睡着,神情平静安宁,嘴角微微上扬,似是正做着极美好的梦境。
女人妆容画的极其细致,面色白皙,睫毛卷长,很美的画面,美的让人连呼吸都不敢太重,唯恐惊醒了她。
笑倾扯开窗帘,跪在床边,目光空洞的望着徐琳。
沈意风拿起桌子上的白色药瓶,安眠药!药瓶是新的,里面是空的。
“妈妈,你睁开眼看看笑笑,笑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妈妈,你一定不舍得丢下笑笑一个人,对不对?妈妈……”。眼前变的盲白,意识渐渐模糊。
沈意风看着昏过去人,手指一颤,药瓶瞬时落地。他急忙跨步过去抱住她,“笑笑,笑笑?”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声音在颤抖。
笑倾醒来后,闻着难闻的消毒水气味,入眼处皆是一片白色。她蓦地坐起来,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却被人按住了胳膊,抬头看去,眼神凝结成冰。
“我要去陪妈妈,她一个人会孤单的”。
沈意风不为所动,“医生说你情绪不稳定,会影响胎儿……”。
她打断他的话,心里痛恨难当,大声叫嚷,“影响就影响了,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打算要他。你放开我,我要回家”。
沈意风手指倏的握紧,力道大得几乎能捏碎她的骨头,“这由不得你!”
笑倾直直望着他的眼睛,目光如刀,“他在我肚子里,我随时可以要他的命”。不知怎么,这话说出口,她心口遽痛。
看着窗外的阳光,笑倾放软了话,“沈意风,我要回去安葬我妈妈,你若是不放心,可以跟着我”。她能耗得起时间,可妈妈不能等。
……
笑笑,妈妈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爸爸和你了。妈妈知道你一直埋怨着妈妈,妈妈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笑笑,妈妈觉得一切都错了,可人生没有回头路。即使可以重来,妈妈的选择还是不会变的。
笑笑,好好活着,别再怨恨任何人了。
……
笑倾看完信,有些好笑,笑着笑着,就泪流满面。
妈妈,你们一个个都弃我而去,把我一个人留在世上,叫我如何好好地活着?妈妈,你是要我留下这个孩子吗?
“地上冷,起来”,沈意风皱眉。
笑倾直直跪在地面,冰冷的寒气只一会儿就穿透了裤子,冷得膝盖发疼。她似是没有听见,将信纸一点一点撕成了碎屑。
深秋时节,天气转冷,风吹过脸颊,刮的脸面微微发疼。
沈意风强行抱起她,看着她冷得发紫的嘴唇,眉头皱的更紧。
笑倾没有挣扎,扭头看着墓碑,直到再也看不清石碑上的字。墓园碑块林立,一座一座排列的整整齐齐。这么多人陪着,长眠地下的人,应该不会孤单吧?
她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云头压得很低,像是要下雪。马路两旁的树木枝桠上无一片叶子,光丫丫的枯枝看起来死气沉沉的,一如她此刻的心。
沈意风将她放进车里,自己也上了车,对司机说道:“去医院!”
笑倾冷声道,“我不去”。
他看了她半响,眼底有丝无奈,改口说道:“回家”。
她看着车子行驶的方向,倔强的道,“我要回我家”。
“你妈妈已经将房子卖了”。
他的一句话,将她最后的一点希望打碎。笑倾死死瞪着他,“我不信!”妈妈怎么可以如此狠心?怎么能一点退路都不留给她?
到了沈意风的家里,笑倾开始拒食,不吃不喝,整整一天两夜,最后晕了过去。醒来后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动了动僵硬的手指,又饿又渴。
她转头看了眼靠在椅子上打盹的人,伸手拔掉了手背上的针管。液体从针头一滴一滴的落到地面,发出微小的声响。
沈意风睁眼看到此景,气急败坏的吼道:“你在做什么?”使劲按着床头的呼叫按钮。他看了下地面上的液体,又执起她尚在流血的手,眼睛渐渐发红。
笑倾视线定定的锁在白色的房顶上,恍若未闻。
他又气又怒,指节捏得咯咯响,“你到底想要怎样?”
“打掉孩子!”笑倾哑着嗓音说道,声音轻的就像一阵风吹过。
“休想!”沈意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似怒似痛。
笑倾闭上眼睛,呼吸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脸上浮现出一种死灰色。
医生赶来,苦口婆心的劝了半天。笑倾就是不配合,手背上扎了好几针。
沈意风在一旁看着,气恨道,“把她绑了”。
笑倾猛地瞪向他,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劲,甩掉了护士的手,差点一头栽下床。沈意风神色突变,呼吸一滞,几步跨到床前按住她。
笑倾手脚都被牢牢地绑在床上,动都动不了。她看着空荡荡的病房,使劲扭着手腕,想要挣月兑绳子,手腕都被磨破了皮,每动一下,就能引起钻心的疼痛。她却恍若未觉,面上一丝痛苦都无。
沈意风买了吃的回到病房,看到布带上渗出的血液,唇线瞬间绷直。
笑倾的体力早已透支,全凭着一股毅力支撑着。
沈意风放下手里的东西,解开了她的束缚,用纱布缠好伤处,“你要是想死,我不拦你”。他拿起一旁的棉签,沾水润着她干裂的双唇,神情专注,动作细腻,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愁云。
笑倾双目无神的盯着虚空,一张脸白得像纸,了无生气。她不想死,却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沈意风坐到床边,半抱着笑倾,舀了一勺刚买的热粥,送到她嘴边。眼睛紧盯着她的反应,等了半天,见她张开嘴,心里一喜,把汤勺又往她嘴边递去。
笑倾吃下了半碗粥,胃里一阵翻腾,喝下的粥都吐了出来。沈意风并不气馁,又喂了她半碗,这次没有吐出来。笑倾觉得胃里不舒服,想吐又吐不出来,难受极了。在医院住了一个月,笑倾身体好些了,坚持要出院。
沈意风见她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也没有反对。回到家里有贵姐照顾,他也放心。自出院后,笑倾的话变得极少,有时候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不是睡觉,就是发呆。而对沈意风,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吴贵月见此心里担忧,有次发现她和安安在一起时会露出笑容,于是就告诉沈意风。沈意风听后就让吴贵月把安安接来一起住。
“姐姐,妈妈说你肚子里有个宝宝,是真的吗?”齐安好奇的盯着笑倾的肚子,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一脸的天真。
笑倾嘴边的笑容微微僵硬,模了模齐安的头,“是真的”。孩子已经有六个月了,肚子早就显了出来,每次感觉到胎动,她就越来越不舍。
从沈家出事到现在,已经五个多月了。她退了学,退学手续还是沈意风办的。现在已是十二月多了,也不知道莫多语她们考得怎么样。她断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给自己筑起了一座牢笼。
“姐姐,姐姐?”
齐安叫了两声,笑倾回过神,“怎么了?”
齐安指着大门,高兴地道:“沈叔叔回来了”。
沈叔叔?齐安口中的沈叔叔就是沈意风了!笑倾恹恹的皱眉,心情一下子就沉郁起来了。如果不是因为他,她现在就拿到大学录取书了。
沈意风下了车,看了眼头也不抬的笑倾,径直走进房里。
“姐姐,你怎么不高兴了?”齐安的小眉头也皱了起来。
安安都能看出来她不高兴,何况其他人了。笑倾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沈意风从门里出来,“安安,过来”。
齐安看了看笑倾,撒开腿往沈意风那里跑去,“沈叔叔,有没有给安安买好吃的?”小脑袋往门里伸去,一脸馋相。
沈意风笑了笑,拍了拍齐安的脑袋,“馋猫!就知道吃,进去自己找吧”。
齐安兴冲冲的跑进门。
沈意风走到笑倾跟前,看了她过了片刻才问道,“最近身体有没有不舒服?”他抬手抚模着她的脸颊,眼底浮现出淡淡的心疼。
笑倾撇开脸,厌烦的皱眉。他会不知道?出差一个多月,每天都和贵姐通电话,能不知道她的情况?
沈意风失落的看着她,“你就打算一辈子不和我说话?”
笑倾眼神讥诮,眼睫垂下,仍然不说话。一辈子?他倒是会想。等生下这个孩子,只要有机会,她一定逃得远远的,再也……不见!
“你不说话也没关系”,沈意风掩饰着眸底的落寞,将手放在她隆起的月复部,感受着胎动带来的新奇感,低声说道:“总有一天,你会愿意的……”。
像是在说服她,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笑倾僵着身体,极力忽视掉搁在肚子上的那只手。
愿意?她会愿意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