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家的剩女三姐妹 第一章 女怕嫁错郎 之嫁不出的女儿

作者 : 贫妇桃花

甘欣很快就怀孕了。

大伯子发了短信来,说,真为你高兴啊。

感觉怪怪的。像是他平添了老来之子。

“请你们吃晚饭。”

这样的饭局在他们的生活中开始了,以后的日子里,也是经常往复。四人一组,每周一歌,轮流坐庄。

以章又是做报告似的进行开场白:“今天请你们吃饭的主要原因是,我要添侄儿了。高兴啊。”

他说着,给甘欣敬了一杯白开水,他说,“健康第一嘛。”

本娟说,“有了孩子,你们就要更上进了,好好过日子,把个家经营好。”

以章说,“最近我要把我的车开出去一段时间,你们俩要用车呢就自己想想办法。”

甘欣很惊愕,“不是说车子是以凡的吗?”

以凡赶快说,“什么你的我的,我和大哥就是一家人嘛,他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他的。”

本娟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说,“是你哥的车,一直是以凡在开,他替我们跑事情有时候方便一些。”

甘欣的筷子在盘里稍微迟钝了会。

在这之前,以凡一直告诉她,车子是自己的。车子是谁的,有没有车子,这本不是最重要的问题,可是一旦它成为了谎言的一部分,那事关的就不仅仅只是虚荣了。

“孩子生下来之后,你们还是请个保姆吧。”以章突然打破宁静地说。

甘欣说,“那当然了,爷爷女乃女乃也没能力带孩子啊。”

本娟说,“我看在潜城是很难请到合适的保姆的,这么小的孩子让保姆来带,谁放心得下?”

“有很多保姆带孩子,偷偷地掐,打,孩子睡不着呢,就给孩子喂安眠药。”

以章也补充佐证。

甘欣说,“不尽然吧。我不相信,所有的保姆都是这个样子,再说,安眠药也不是这么好买的呀,都是人们看到一个,就当故事编的。”

以章说,“我看孩子出生了,就让甘叔他们带吧,毕竟他们年轻,不用种地,有精力也有经验,带孩子呢我们放心。”

甘欣说,“我们那边没有外公外婆带孩子的道理。”

以章笑了笑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什么外公爷爷,都没啥区别了,不都是自己的亲人。我们这边嘛,主要是老娘年事高身体不好,没办法啊。只能为难你父母了。”

甘欣说,“这么大的事情,我要商量一下父母。”

心里却在想,他们的算盘可是打的真远。孩子还在肚子里呢,他们就已经开始考虑由谁带了。说去说来,他们是不吃半点亏的。女人真是可怜,嫁人了也不得安分。甘欣惭愧地想,命不好择偶不顺的女人,耽误的只是娘家。

她突然悟出了一个道理,女人旺夫好像不是最重要的,旺娘家才最关键。

一回到家,素梅就问,这么长时间不来看看你妈,都干什么去了。心就被婆家勾住了。

素梅又看女儿是坐的士回来的,就大为失色。

“以凡的车呢?”

甘欣说,“别提了,他哥有事开走了。”

素梅说,“哦,他哥借走了。赶情这车还是两兄弟公用呢。”

甘欣说,“不是公用的问题,是这个车,本身就是他哥的,他呢,就是一车夫。”

素梅说,“你们这些人都是专门写电视剧的吧,看看你们不诚实,让我们闯下的那些口祸。我当着那么多牌姐妹说熊以凡是有车有房还有厂。哼,搞了半天,这些东西都没有。我就说他一个上班族,哪来的那么大能耐。”

甘欣说,“他借车用也比较方便,他哥是爽快的人。不买车还好些,养个车跟养个孩子一样,开支多大啊。”

素梅说,“你就找了个打工仔。”

农村里的形势早不是在落后的上世纪,很多打工族回来都是开着小车,随便提及收入,都会时不时冒出个惊人的数字,打起牌来,一个比一个打的大。素梅在这样的环境中常常失落至极。经常有没读一句书的姑娘,嫁了个在外做生意的,然后一回来就是车,房,钱。

素梅想来气不打一处来。

“我真是不知道你是怎么在找人。你说你身体有那么点毛病,你可以不说啊,你不说也不会有人知道。这种事情,谁会逼着你做体检。哎。你就是那么胆小,错过了好机会,找来了这么大老翁,钱也没多少。看你混的这个样子,还不如当初不安置你读书呢。你就上个初中,出去打工,找个人也不会比他熊以凡差。”

甘强说,“你就少说几句好不好。女儿现在身怀六甲,你说这些对她心情有影响,对孩子发育不好。”

素梅正要回说,正见熊以凡从不远处走来,她便收住话语。

以凡电话里还有余音:“我说了马上到位,这么点小意思,你担心什么,他们都是我的铁兄弟……”

电话收线,他喊了声妈。

素梅看看他的空手,便说,以后不要喊妈,这么大的礼物我受不起。

以凡说,“哪有这样的道理,您就是比我小也是我妈,我跟着甘欣的。”

整个面目可憎言语无味。

素梅说,“我受不起你这么有礼貌的女婿。”

以凡就笑笑,啥也不说。

甘强忙安排妻子做饭。

以凡坐在小院的藤椅上拿出笔记本电脑,口中正是念念有词,什么赚了多少,赔了多少之类。

不一会,笔记本放在地上,他自己就是鼾声如雷了。

素梅把甘欣叫到厨房,农村的房子,厨房与卧室之间一般只隔着小院。小院在他们家,是牌客的一条进出通道,人来人往的要塞之地。

素梅小炒着几样菜,她蔑了一眼以凡。望着他的肚子有规律的起起伏伏,说,“欣欣,你以后有苦要吃呢。你看看以凡,看起来已经完全没有斗志了,困猪长肉,哪儿有心思划算。我就怕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以后过的苦。”

新婚不久的女人是听不得别人说自己婚姻不好的,哪怕过的不好,也要给一个自我欺骗的理由。面对总是对女儿婚姻大泼冷水的母亲,甘欣的音量变得很大,脸色阴沉,“妈,您总是把问题想得很严重。我有工作,以凡他也有。我们怎么可能会很穷呢。我们的工资就能够养活孩子了。他跟着他哥跑点生意,怎么着也不会穷,万一不行了,就老老实实呆单位上班。反正,富日子富过,穷日子穷过呗。”

素梅好歹读过高中,对世道有个清醒认识,她说,“哼!这年头,靠工资来养活家里,这纯属笑话。那你就做好准备过的苦吧,紧巴巴地生活吧。这年头要上班,就必须进好单位,要么就是公检法,财税银,要么就干脆不上班,做生意。”

“不是谁都可以做生意的,有个班上上,就很不错了。”

“你要找个上班族,难道不好找吗?我想,你要嫁个穷小伙上班族还是不算太难的,你何苦要嫁个老头子上班族,你图他啥?”

素梅知道这个话题继续衍生,女儿就又会说出那番发神经的话,比如,在上个圣诞节遇见了他,就决定把自己交给他之类。她还知道,如果继续喋喋不休,丈夫是一定要主持公道地发脾气的。她就只能硬着头皮地发发牢骚,诚然这些话于女儿已经定型的命运而言,毫无改变,毫无作用,但她还是在话中找到了发泄。

甘欣说,“他对我好,关心我,反正是千依百顺。我怀孕了,潜城买不到荔枝,他就到武汉去买,真是让我感动啊。他每天早上给我做早餐,晚上给我做宵夜,跟着他,穷也过的暖和,何况也不算穷。”

素梅说,“你以为你是就杨玉环了,还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来呢。那也要看是谁在给谁买荔枝,他是唐明皇那么尊贵的人吗?你也不现实点。”

甘欣说,“现在尊贵的男人,谁会给女人买荔枝。现在的女人,只要你给钱,她自然会把荔枝买好。女人,早已不需要那份奢侈麻烦了,他们要的是更快更务实。”

素梅的锅铲在锅里不停地翻来翻去,她说着,“活该他熊以凡有福气哟,我们家上辈子可能欠了他一大笔钱,再不就是杀了他们家的人,要你这个苕姑娘用一辈子来赔给他,你就为他陪葬吧。”

甘平也在,说,“您干嘛总是离间妹妹和妹夫,他们都已经有孩子了,您还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素梅说,“你这个矮鬼少在这教训我,我说的话以后都会应验的。我也但愿他们俩过得好,你就用时间来检验吧,你看他们过不过得长。熊以凡那熊样,那是过日子的人吗?哼,不听老人言,吃亏是绝对在眼前的。”

他们顺着素梅指的方向看过去。以凡鼾声震人。他翻了个身,帽子掉落在地。他狮子头一样的光亮拱脑袋一览无遗。素梅放下锅铲,赶紧地到小院里给以凡戴上帽子。环顾四周。甘家在村里算是公众场合,里屋里的牌客时不时会经过,来往自如。自家人讲话也是不能声响太大的。

素梅庆幸,没人看见女婿的光脑袋。

不然要编出多少笑话来啊。

素梅觉得女儿简直是天天活在惊悚片里了。她也是第一次见到以凡“素头”的形象,好一阵心蜷。

素梅说,“以凡又长胖了吧,我看他这个样子以后肯定会突破两百斤的。”

甘强说,“男人嘛,胖点不是更有安全感吗?”

素梅说,“老男人胖点就不一样了,胖一斤肉就要多出一两年的岁数来,尤其是不长头发的男人那更是胖不的。我就怕欣欣以后和他出门都难。”

甘强怒咬牙关地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刻薄啊,以凡毕竟不是五六十岁的老头子,你就少操点心好不好。你总在女儿面前说这些话,只会把他们的日子捣坏。我跟你说,你要是把他们捣离婚了,就是你一个人的责任。毕竟是一家之主,关键时刻,能起到个收束作用。

饭做起了。甘欣喊以凡吃饭。她给他盛好了饭。插上筷子。素梅的脸又是绷得紧紧的。她盯着甘欣盛饭的全过程,气焰险些露出来。

以凡说,“哎呀,我老妈做饭就是到位,吃的真爽。”

他的嘴向来是“含糖量”高的。他喝鸡蛋丝瓜汤喝得老响,一个劲地说味道美。边喝呢筷子就边在别的菜碗里游走。一时间筷子如鸟飞,喉咙像打雷。最后,他把满满的汤端起,直往肚子送。甘欣对他笑说,你就慢点啊,就家里这么几个人,没谁和你抢呢。

以凡说,“你不知道,我们小时候家里好穷,吃起饭来那是在打架中度过的,不然就没得吃的。”素梅说,“你们和甘欣不是一个年代的人,还是有点区别的。我们女儿处的家境虽说不好,但他们八十年代的人,吃饭都不兴抢了。”话中是一定有话的。

甘欣曾经见识过熊家人吃饭的场面,他们家的人共同的外号是“冰箱”。

以凡说,“这么好的饭菜,没有酒水,真是太遗憾了。”

甘强忙叫甘平去店子里拿。

甘平问拿什么酒,以凡说,这里肯定是不会有茅台五粮液的,就把白云边拿来吧。

素梅说,家里人吃饭,拿那么好的酒干嘛。

以凡说,“上次我哥带来的那些酒呢。”

素梅说,拿去卖了。以凡说,那留着我喝不是挺好的吗。于是,他让甘平拿啤酒。

素梅说,你那个啤酒肚子比甘欣怀孕还大,也不注意蓄着身材。酒伤身体啊。

以凡说,“我身体素质好得很,我又没甲肝乙肝丙肝,什么酒都把我身体搞不垮。”

他无意中的话,撞到甘家伤处但完全不自知。

素梅说,“你快点吃完了,我们好收碗筷。”

甘强说,“孩子要喝酒,你就叫平平给他拿点来,无酒不成宴,女婿是客,哪有你这样待客的道理?”

甘强给女婿的定语是“孩子”。素梅听到这个词,如同身上起了荨麻疹,风吹在身上都又痒又疼。

酒还是拿来的。他一个人喝。他毫不客气地小饮片刻,就是好几瓶酒。吃完后,就在桶里捞出个水瓢往口里送,素梅皱眉说,这个水瓢是我们舀泔水用的呢。以凡说,我没什么病,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酒终人散后,素梅的泪滴落在满是油渍的碗盆里。

“你说,我们的女儿怎么那么不叫我们省心呢,年纪轻轻就找了这么个让我们揪心的女婿。

我们前世到底是做了什么坏事,今生要受到这样的折磨啊。”

她一掉泪,鼻涕就跟着出来,于是,鼻子一抽一吸的,身子也跟着颤动。

她唯恐这一幕让女儿看到,伤了女儿孕期的心情。

以凡的手机响了一下,是短信声。

甘欣说,给我看看。他把信息马上就删除了。他说,“手机有什么好玩的,你怀孕了,不能沾电话,辐射大。你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要为我儿子着想。”他像长了透视仪双眼,能立时分晓肚中孩子性别。他说着说着就把手机装进了裤兜。

他做离开状,甘欣说,那你留点钱我用吧。

以凡说,“你也不早说,我没带。”

甘欣说,“你把钱包给我看看。”

说着要去模他的钱包。以凡把她猛地往外推。他像外人似的说,“女不问年,男不问钱。”局面有些尴尬了。他推开妻子如同推开一个外人或敌人。

他匆匆告辞过,就随着一阵接一阵的电话铃声,选择了离去。

素梅说,“他有什么秘密?搞得神神秘秘的,这么丑的人,不会也猫在外面见鬼吧。”

甘欣说,“打死我也不相信。”

素梅

说,“该交代你的,我可是都交代过了。熊以凡是什么人,句句扯谎的人。刚开始搞得牛哄哄的,又是高级小车,又是当官的亲戚。我看,就是一个空壳,小心他骗你没得商量。”

甘欣说,“他又能骗我什么呢,一家人在一起过日子嘛。”

素梅的脸早已气成白色。

我的个苕逼女儿哟。她骂开了。潜城的女人骂亲戚骂孩子都喜欢说苕逼。要不就是骂个婊子养的。类似北京人骂他妈的,你大爷,武汉人骂个板马的。素梅骂着,个婊子养的。熊以凡,就是一骗子。我的个苕姑娘哟,你图了他什么。你说他是做工程的,他连钱包都不给你看看,你看他刚才那个死逼样子,就像在他老娘身上割肉似的,我看到要到他老娘身上去割肉,他也不会心疼。他心疼的是钱,这个男人把钱看得比他和他老娘的命都还要重,你还指望这样的男人给你带来什么好处?

素梅说,你个傻姑娘,你还给他盛饭,这样的丑男人,差男人,你还能这样惯着他。那他还不把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你以后再给他倒茶盛饭,就只当我没养你。

也是。这个人,口口声声地说要照顾自己的妻子,却一分钱也舍不得出。

甘强一会瞄瞄麻将馆,一会回里屋稳住母女商量,比哨兵还奔忙,不住地对素梅说,“你小点声,让你听见了笑话。”

甘强也受了妻子的感染,说,“这两个人过日子,图的就是真诚。穷啊富啊都是另一回事。你看看他呢,手机,不让你看,钱包,不准你翻。你都为他怀了孩子了,他还这样防着你,我看你也要留后路,放着他一点。”

素梅擦了擦适才骂出的泪,说,“他把工资卡都给你没?”

甘欣说,“他单位的那点钱太少,我也不指望什么。”

素梅的手指挡在甘欣脸上,咬牙切齿地,“你真是个苕,教也教不乖。怪不得这么差的男人都可以把你哄到手。他的工资再少,你也要把工资卡拿着。家里的什么开支你都要他出。你不会傻头傻脑到自己掏钱取那点可怜的工资吧。”

“我不会的。”

素梅打心眼里意识到,熊以凡是个事事的男人。在他的身后,一定有很多故事。素梅他们没有能力和精力去调查这个人。没有观察这个人。女儿的选择的确是太仓促。还没来得及,他们就是法定夫妻了。

甘强叹气说,“我们的欣欣最大的特点就是拿不住男人。我跟你说,女儿啊,再好的男人,你也要看他的女人能不能降得住他。”

素梅说,“管男人,就要打住码头,头几板斧很重要。不然的话,你即使找的人再配不上你,他不拿你当回事。”

甘欣则想着,为什么她和以凡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有那么多让父母烦心的琐碎点滴。她预设的婚姻不是这样的,她的梦里,自己是白鸽一样的小女人,以凡是年长的王子,对她疼爱呵护,关爱有加,照料细腻,温存无限。生活,怎么结成了这样的蛛网。以凡在母亲眼中,总是不好的形象,无论内外。母亲总会给予女儿一次又一次的教育或告诫,这些教条如同发条一样,紧箍咒一般,时不时会弄痛甘欣的头脑和心脏。

夜里,素梅辗转不眠。

三女儿甘依不在家,高考结束,就和同学们出去玩了。

房间里,只有母亲和二女儿。

“欣欣,孩子生下来之后,你打算怎么带?以凡他请不请保姆?”

甘欣摇了摇头。

“那你们打算让谁带孩子?你,是不可能的,工作那么忙,以凡呢,整天人影也见不着。”

甘欣想了半天,鼓足勇气说,“他哥嫂说最好的办法是让您来带孩子。”

母亲说,“欣欣,你说这行吗?我和你爸要忙生意,我们没退休金,还指望着这点生意糊口,你看你爸这么晚了还在给他们凑牌角,容易吗?只要没牌角,我们就得上,怎么带孩子?再说,农村,不兴外公外婆带孩子,我敢破这个先例吗?”

甘欣说,“请保姆,我不放心。以凡也是。我们这种小城市,没什么家政服务,请人带孩子,不放心。太危险了,还有给孩子吃安眠药的呢。”

素梅不屑地说,“你少听他们胡说,那都是些请不起的穷人在给自己找借口。我不相信,全潜城就没人请保姆。请了保姆的孩子就都被药毒死了。”

素梅在这之前,已经陆续地回答过她的那些麻将姐妹了,口出过狂言,坚决不做带外孙的笨外婆。

“他们是舍不得出这个钱吧。”

甘欣说,“不至于吧,一个月才一钱块。我可以叫以凡补给您。”

素梅说,“一千块,你说的轻巧,你月工资才多少。以凡又是多有钱的人,随便一个月拿一千出来,他就不心疼?他有多大能耐?”

两人又僵持住了。

素梅沉默了一段,终于启齿,“甘欣,我看你还是把孩子做点算了。现在你还没生孩子,离婚也没啥难度,你还年轻。和你同龄的女孩很多还在读书呢。一切可以重来,你出去打工,忘记潜城的一切,你出去了还可能找个和你年貌相当的未婚小伙呢。”

甘欣说,“可是我舍不得肚子里的孩子。”

母亲说,“孩子要是生下来了,你会更舍不得。”

甘欣说,“我不想我的婚姻才开始就被我逃避,如果我第一次逃避了,第二次结婚遇到了麻烦又逃避吗?婚姻一开始是会有很多问题,这些需要我们去化解。去磨合。”

素梅说,“你要是嫁给一个年貌和你相当的男人,如果你和那个男人闹了矛盾,我一定会劝你别离婚,我知道这条路不好走,可是,熊以凡实在是太配不上你了,时间越久就越配不上你。他配不上你也对你不够好。你说的那些事情,什么买荔枝啊,买早餐啊,买宵夜啊,那根本就不算什么,这样简单的要求是一个男人嘴起码做到的,村里那些二进宫的劳改犯,也能给他们老婆买这买那呢,你一个孕妇,替他怀着孩子,他买点东西就叫对你好了?”

甘欣说,“我如果现在出去,就只能离开潜城去打工。出去呢只能进私立学校,我打听过,一般都要进行笔试面试和体检,体检并且是很严格的,乙肝五项常规都会检查。如果我为了婚姻放弃了现有的安稳工作而逃避这个城市,也许会撞的伤痕累累。”

甘欣清楚,她得到现有的这份工作的确是太不容易了。她怎么能够忘记人托人保托保地寻觅到的关系,她怎么能够忘记炎炎夏日里父亲一次又一次骑车到市里去看那位拜交的“亲戚”的脸色,她怎么能够忘记入职体检时针管里涌动着的父亲替检的血液。

这份工作至少是稳定的。工作中,至少她是小心地保护住了自己的。小城市毕竟不比大地方,什么样的检查都可以走走过场,她也渐渐地习惯并享受着这种压力不算太大的生活。

如果她和以凡离婚,她真难想象,她的秘密一定会全校皆知的,熊家大哥会怎么报复她,她不敢预设。至少目前,直觉告诉她,以凡还是很尊重她的,没有把她的秘密告知其他人。这已经足以让她感动了。

素梅说,“一想到你过的这么折磨,我就后悔让你妹妹读书,我怕她重复你的命运。我总对你爸说,农村的孩子,学个手艺,然后打工,嫁个学手艺的人,这是最务实的,可他偏不听,要你们都读书出去,找所谓的国家正式工作铁饭碗,结果呢,害得你们高不成低不就,尤其是依依,你说她以后怎么过入职体检的关口啊。我们在外面城市可是连个门卫保安都不认识的,谁帮她啊。”

甘欣说,“也许到那一天,都不用入职体检了,不会有任何人歧视乙肝病毒携带者。”

话题就此草草收尾。往往如此,不会有什么定论。

甘欣的脑幕里开始一节一节地重映当年的那些故事了。郑重在电话里一遍一遍地质问她为什么要提出分手,什么叫做心如玉,身先死。她一再地说只是找到了各方面更优秀的人。郑重母亲怎么会不知道甘欣的身体状况呢,父亲的替检遇到的医生正好就是她。父亲回来还连连夸这个田医生善良人好,与之相对比的就是她亲自到学校找甘欣的情景,那一声声“我儿子是健康人,绝对不会找个带毒族”无数次地翻腾出来伤着她的心。当时甘欣争执过,她说,难道我们这样的人就应该一辈子不结婚生子吗?郑母说,你就找个和你情况一样的人啊。你体内有病毒,你的基因我们怎么了解,我可不希望我的孙子活在恐怖中。郑母是医生,她第一次让甘欣知道,世界上有一种歧视,叫基因歧视。以前她只听说,人容易得什么疾病是与基因有一定的联系的。后来才知道,有了病毒的人,基因也会受到歧视。

于是,她放手了。

郑重一直莫名其妙于他们的分手。

她怎么有勇气告诉他一切。她用了分手来答应郑母,那就是把秘密在郑重面前保留。她是爱过他的,爱他,就不能让他知道她的身体是不洁的。她从那后,就把自己视作不洁之物。人生就像戏剧,原来剧情是早就写好的,只是需要每个演员登台罢了,可是,甘欣却发现,她已经要谢幕了,人生的结局早就能预知了。站在命运的枯井边,她一眼万里。

将错就错的人生,或许也没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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