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复又牵了衣袖半掩了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慢慢道:“夜鸢今夜请姑娘前去一会。”
“偌大宫殿,我上哪里找他去?”青丝缓缓说道。
“这个倒是不必担心,到时姑娘自然便知。”锦淑妃说到这里仿佛有些累了,闲闲聊了几句便离开了停风亭。
翡翠卷子躺在白玉盘里,早已没有一丝热气,门外阵阵竹风轻响,愈发衬得此地寂寥清冷。
青丝站起身,走进竹林,竹林下生着大篷大篷茂盛的野菊花,盛开在银色的月光下,铺金叠银,仿佛梦境一般不真实。青丝折了一枝拿在手里,浓郁的草药香气沾了满手。她把花凑到鼻子下面,嗅了嗅,一股草药青香直逼心底,逼进遥远的紫鸢宫的清晨,美丽的娘拉着她的手,教她认富丽堂皇的宫殿门楣上的字。
“紫鸢宫”娘说这三个字的时候,声音极低极低,仿佛轻轻一呵气,面前宽大深长的紫鸢宫,就会被吹得无影无踪。
秋季萧萧竹风从身旁掠过,竹下伴生着丛丛金灿灿的野菊花,散发着阵阵草药清苦的香气,沐风皇帝愈发觉得神清气爽,那一地金灿灿的野菊花香的尽头,仿佛仍是十多年前的沐王府。
远远地一个修长的身影倚着竹枝,手里的菊花微微摇动,“哎呀”一声轻咛,青丝捂住脸颊,片片竹叶在身旁飘落。她从袖子里模出一柄玛瑙雕凤夹金铜镜,就着月光仔细审视着脸上那一道淡淡的血迹,原来是一道细细的竹枝被风吹动,刮伤了她的肌肤,假面疤痕也随风飘落。
青丝绝美无双的身影展露在竹林之中。
远远近近的金黄色菊花灿若朝阳,银色月光下,青丝手握一柄金色铜镜,长长的云袖从颈下一直垂至脚边,各色菊花堆红叠翠,似一道最轻柔的五彩的垂落的溪流,绕过她身旁,愈发衬得青丝如临风琼枝玉叶;长长的裙角铺展开去,精湛绣艺的锦缎堆纱上,铺着一堆一堆的各色菊花,几可以假乱真,令青丝如站在精致的、百种菊花争艳的花堆之中。秋日长夜夜风微凉,竹枝嫚妙舞动,瑟瑟有声;林中人如画卷上的人物一般,美到令人窒息,令人有种恍惚的错觉,仿佛眼前只是一场宿醉后的梦境,稍稍睁大双眼,一切消失无踪。
沐风皇帝惊见如此令人**荡魄的一幕,不知不觉停下脚,屏气凝神不肯再上前一步,仿佛深怕轻轻的脚步声惊动眼前的一切。
顾影自盼,青丝终于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如吐珠跌玉:“唉……这儿可不要留了疤才好。”说完轻轻拭去脸颊上淡淡的血迹,喃喃:“若有了疤……保不齐……九王爷休了我做下堂妾。”
“若果真如此,姑娘不如到碧央宫中做妃子。”沐风皇帝调侃的声音响起来,青丝猛一听到这话,回头一望,见一个气势沉稳、修身如玉的明黄锦鹰精绣身影,遥遥地站在一棵槐树底下,似受了惊吓,拎着长长的裙角,脚步轻盈地向竹林外奔去,五彩的明艳的堆纱绣裙在浓烈的暮青深处一闪,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