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暴风骤雨,天亮以后,却是渐渐停歇,待到日出清暖,昨夜的花残叶落,早早就被役者扫去,一眼望去,这天子脚下的皇城,被洗刷的光亮,但见金光耀眼,哪还能看到半点风雨之象?
千羽今日起的很早,一夜未回,她有一丝的歉疚,可是令父母担忧了。
初雪是一早就在候着了,一边摆弄着千羽的头饰,一边抱怨道:“那方如玉还真是个祸害,那么大风大雨的还来烦扰小姐。若是给有心人得知他一宿住在这里,不就败坏了小姐的名声了?他可倒好,什么都不顾及,现时,还在那死睡着。”初雪是越说越气愤,末了,还不忘给床上的方如玉一记眼刀。
方如玉此时已然清醒,本欲起身,可是一见初雪那咬牙切齿,恨不得吃他肉的模样,心里是一声长叹,这丫头生来就是跟他作对的!他这会也不急着起身了,安然躺着,想好好气气那小丫头一回。
千羽听着初雪那碎碎的抱怨,悠然一笑,“若他真误了我名声,初雪会如何做?”这丫头,还真是纯真。
“把他捉去浸猪笼。”初雪气鼓鼓的回一句。
千羽轻笑出声,眼光一转,明明目不视物,却还是让人感觉到那眼眸中摄人心魄的寒光,“你还要装到何时?”
方如玉缓缓从床上坐起来,“千羽这般冷冽,是要吓死方某呀?”
“你若死了,我会命人将你化了。”声音悠然,却带着不可置疑的严厉。
这话一出,方如玉与初雪均是一愣,随后,忽感一阵寒意袭来,全身止不住的颤抖。千府睿智大雅的大小姐,这回可是真的怒了。
方如玉眉头紧蹙,不知自己究竟哪里得罪过千羽,他厚着脸皮,来到千羽身边蹭着,“千羽,你莫要生气呀。方某只是跟你家的小丫头开个玩笑。”
瞧见方如玉那张讨好的脸,初雪那是一个生气,一把推开他不说,还气鼓鼓的对千羽说:“小姐,我们回府吧,莫要去理会那种登徒浪子。”
登徒浪子?方如玉脸色一暗,这个小丫头还真是变本加厉。这会儿都成登徒浪子了,那下一回,不就变采花大盗了。哎!声名狼藉呀!
“千羽······”方如玉在千羽身边继续蹭着,“你也管管这丫头。”
“回府。”
千羽坐在马车中,轻靠在窗边,帘幕微启,却也没有尽开。大雨过后,但见日光明朗,风中却还有昨夜的寒意,千羽伸出手去,任由那风轻轻的吹,内心的那一丝长叹,终究是无人窥见。
七月的季节,皇都里早已是繁华似锦,一派生机勃勃。真不能小看这时间的变化呀,转眼间,又一年了。手指抚上眼眸,一切终是强求不来的。
相对于千羽的安静,方如玉和初雪两人则是热闹多了。这两人总是如欢喜冤家一样,一见面就是互相揶揄。对此,千羽也只是一笑置之。
这不,初雪那丫头又发难了,“我说方如玉,你堂堂一位神医,能不能不这般无赖呀。你整天缠着我家小姐,到底想图谋些什么?”
方如玉轻摇折扇,反唇相讥,“我是替你家小姐治病的大夫,当然要在她身边观察病情啦。倒是你,那么急着赶我走,是不是有什么私心,还是说你对千羽······”方如玉嬉笑着,暧昧的像初雪眨眼睛。
这话似无心却有意,别说初雪那个薄面子,就是千羽也绯红着脸,一丝轻咳,“方如玉,你再口无遮拦,可就别怪我无情了。”打趣打到她头上来,还真是不想活了。
方如玉这才止住话语,但眼眉间却也一阵得意。初雪见他一副得意的样子,也使起了小性子,马车行驶间,一时踉跄,她一个不小心,两只绣花鞋踩在了方如玉那白皙的鞋子上,痛的他一阵龇牙咧嘴。
初雪还不解恨的多碾了两下,口里才可怜兮兮的道:“这马车怎么这样颠簸?昨夜那雨还真不是一般的大。方神医你,不会怪我吧?”
昨夜的雨?这皇城内均是青石铺就的长街,那雨水又不能一夜间将那青石冲的坑坑洼洼。还马车颠簸。这丫头越发的口齿伶俐了。方如玉这吃了闷亏,才想起先人有言: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还真有些道理。
这亏吃的莫名其妙,但他也无法反驳,只好撇过头去,只当“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初雪见状本想开心的大笑,却顾念在场,只好生生憋住那股想笑的冲动。
而千羽,听了他们这一番对话,也吃吃一笑。
千府,大兴皇城里最令人质疑的府邸。只因这里居住的是皇城第一首富,然而,府内装饰却并不华贵,也不金碧辉煌。府邸甚广,却是一般乡野小榭的清雅模样。这般做派,实在令人侧目。
千羽到府时,门口已有一帮人在等候了。那管事的一见千羽,便马上向前,“小姐,你可回来了。”
“昨夜未回,给你们添麻烦了。”千羽对着他盈盈一笑,那双空灵无物的眼睛,温煦如春风。
然而,那管事的张伯却并没有放心,反而更是着急,“小姐,今日一早来了一位白发的先生,说是要来教授小姐琴艺的,现下正和夫人在听琴阁。”
白发的先生?千羽注意到张伯在说到这的时候,有一丝犹豫。“不是娘亲请来的?”
听张伯那口吻,也知道那人是不请自来的。只是,这人客套起来,那话便是多了、废了。张伯沉思了一会,“那人说是专门来找小姐的。老奴看他长得一脸怪异,想必不是什么好人,小姐还是小心为上。”
“知道了,你先去忙吧。”千羽莞尔一笑,转头却是对那方如玉说,“我今日有客人,你明日再来吧。”
方如玉一丝犹豫,却也没有说什么,转身便离去了。
听琴阁内,一位鬓发已白,面貌却状如青年的人端坐于客位,他手指修长白皙,一看便只是不惑之年,难怪张伯说他长的一脸怪异。他目光如炬,凝视着千夫人,“吾欲收千小姐为徒。”
千夫人握着茶杯的手有一丝颤抖,她因他的话而有一丝不安,当年的事,她至今仍有余悸,如今为何还是逃月兑不了那般的命运。
她踌躇了一会,然后似有什么觉悟似的,抬起头来,那一双酷似千羽的双眼,此时正散发着坚定的光芒,“我的女儿,我会自己教导。不劳太师公费心了。”
“胜雪呀!”那人眯起双眼,一声长叹,“当年的事,你还是不能释怀吗?”他一双深邃的眼,凝视着千夫人,仿佛从她那布着岁月的脸上还能看到当年那位躲在人后,轻声喊他太师公的娇弱千金。
千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怨恨,脸上是越发坚定的表情,“我不会再让何人伤害我的家庭的。”
“当年不过浮生一梦,你何苦将自己生生禁锢呢?”老者长叹一声,想起当年那不复回来的岁月,眼中也染上一丝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