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砚也不听我的解释,轻轻搭上我的脉,神色由凝重到平静再到尴尬。他的脸慢慢的泛着潮红色,略微不自然的清咳两声,“原来如此…子砚…该做什么…”
愕然的看着不知所措的的男子,我突然很想笑,原来风轻云淡的男子也会有尴尬紧张的时候!胸口一热,肚子似乎不在那么痛了,咧开嘴,“红糖水,我想喝红糖水,如果没有,热水也行。”
子砚愣了一下,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的时候停顿一下,轻声道:“若若,你的身份特殊,要小心。”
我笑了笑,忽的想起《木兰诗》的最后一句,轻声说道:“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一早,欧阳致远就带着一小队人马去探路。我穿着一身银色的铠甲,走在队伍的最前面。风吹在我的脸上,微微有些许寒意。
正出神,忽然只觉一阵冷风到了面前,擦着脸颊险险的飞了过去,以此同时,坐下的马长嘶一声,将本就生疏御马的我甩了下去…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双手,稳稳接住了我,顺势往怀里一捞,我便上了另一匹马。
“凌宇,没事吧…”欧阳致远气喘吁吁,大手还放在我的腰上。我略微别扭的笑道:“没事…”
欧阳致远略微松了一口气,神色忽的愣了一下,脸上忽然泛起了一丝奇怪的潮红。
“少主,是月异族的骑兵!”
欧阳致远回过神来,将我拦在怀里,大声命令道:“布阵!”
士兵立刻分成左右两翼,剩下的士兵就将我们团团围住。这是以弱制强的一个战阵。前边的士兵排的是雁形阵,分为左右两翼展开攻击。而中间手持盾牌围成圆状的阵法,目的只有一个——保护主帅!
月异族的骑兵横空冲出,将左翼截成两段,两军立刻混战为一团。右翼要稍加好一点,依旧排着整齐的战阵,对方人数虽多,但也得不到什么便宜!
在气势滔天的喊杀声中,我眼睁睁的看着有的人被砍成了两半,有的人被几个士兵乱砍致死,有的人被数根长矛射中,有的人虽然已死,却还固执的站在原地,手持盾牌…
这,就是古战场!
你不杀别人,就会被别人杀死!
“闭上眼睛。”欧阳致远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我怔了怔,不知什么时候已泪流满面。我不该来的!不该——怂恿欧阳致远发动这场战争!
寒风依旧冷冽的吹着,伴随着哀嚎声,喊杀声流进我的耳中。我捂住耳朵,躲在欧阳致远的怀里,一直哆嗦个不停。不知过了多久,欧阳致远沉静的声音刺破所有的混沌,幽幽的传进我的脑中。
“凌宇,我们赢了。想不到月异族如此不堪一击!”
我抬起头来,眼前被血染成了红色,只觉得眼前一黑,直直的晕了下去。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回到了帐篷。
子砚坐在床沿边,替我换上干净的帕子敷在额上,见我醒来,轻声道:“凌宇,好些了吗?”
我怔了一下,子砚叫我,凌宇。不知从何时开始,只要没有外人在场,子砚都会喊我,若若。那…我侧过脸,果然,欧阳致远正深思复杂的看着我。
“欧阳大哥…”
“醒来就好。”欧阳致远轻轻点头,“凌宇,你还是回无悲城去吧,战场不适合你。”
“嗯。”我轻应一声。后来欧阳致远说了些什么我都不记得了,直到子砚换我额上的帕子,我才回过神来,“欧阳大哥呢?”
“刚走。”子砚轻拭我额上的冷汗,“若若,我们回去吧。”
怔怔的盯着帐篷的顶端,眼前依旧是早晨血腥的场面,闭了闭眼,我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子砚,我还记得你曾经说过,你只想解救天下苍生,只想救人民于水火之中,仅此而已!我没有你那么伟大的抱负,也没有这样的胆量和一腔热血,但是,我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深刻的了解到,战争是如此的残酷。凭你我一己之力,想要结束这个乱世谈何容易?!”
“若若。”子砚拉起我的手,眼神缱绻,“若若,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你是最最平凡的女子。”
扯开唇角淡淡的笑着,“其实,我本来就是这个世上最最平凡的女子。只是被你们赋予了神圣的意义罢了…或许欧阳大哥说的不错,我真得不适合这里。子砚,我们回去吧!”
几天后,边关传来大捷的消息。不日,欧阳致远就带着军队凯旋而归!
院外传来“唰唰唰”的舞剑声。循声望去子墨正极其认真的练剑。步履轻盈,舞出的剑花在冬日里刺得眼睛生疼。
自从那件事之后,我们就没说过一句话,连一个字也没有,即便是遇见,也是形同陌路。
其实也不能怪他,若非他点了我的睡穴,我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毕竟那时那景,我不清醒,被仇恨蒙了双眼。
“子墨。”我向他招手,子墨微微一愣,受宠若惊的飞到我身前。
我抬手用袖子小心翼翼的为他拭去额前的薄汗,“对不起。”
他的眼神呆愣,两颊微红,“你,没事了吧?”
我的心里一阵感动,这,小鬼,真是可爱!抬手一个暴粟正中他的眉心。子墨一愣,淡淡的笑了。
我拉着他坐在石阶上,一如在云剑山庄。
“子墨,”我拿起他的手,心疼的看着手掌上的厚茧,眼涩涩的痛,“子墨,很辛苦吧?”
他用手紧紧包裹着我的。这小鬼,人挺小,手蛮大的。
“不苦,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子墨,此生最想要保护的人便是你——公子。”
明明是个小鬼,我却无比坚信,相信这双手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开我。
“公子,这块玉….”子墨从怀中掏出一块紫玉,通体圆润,发出淡淡的紫光。
“鸾凤!它怎么会…”我愕然的捧起那块紫玉,仿若捧起的是我与他如镜花水月的爱情。
“公子随身携带它,想必十分重要,我便向…那个人讨了回来。”他说的轻描淡写,但其中的过程绝非他讲的那么简单。
看着手中的玉,我陷入了失而复得喜悦中,陷入了那短短的回忆之中,陷入了那份不可能回应的爱中。
他说,它叫鸾凤,是父亲送给母亲的定情之物。
身体内某个声音不断地叫嚣着,全身隐隐有些痛,却不知道哪里痛。
“腾”的一声,我站了起来,手里紧紧的攥着鸾凤。
“公子。”子墨轻唤了一声。
“子墨,我累了。”
是夜,很冷。欧阳致远的书房里烛光摇曳。
“子墨,有一事还要劳烦你到京城走一遭。”欧阳致远喝了一口茶,抬眸看着神色为难的男子,“怎么?莫非子墨有其他要事。”
“是,少主。”子墨作揖,余光落在我的身上。我心里一颤,莫非子墨把要守护我的事较真了。这个死心眼的小鬼!
手不自觉捂住胸前的鸾凤,一阵暖流缓缓注入心底,带着不可忽视的淡淡的痛。
“不知欧阳大哥所为何事?”我扯了扯唇角,一个想法闪过脑际。
“一张地图。”欧阳致远站起身来,缓缓踱步至窗边,仰望挂在天际的冷月,“一张宣罗城守卫地图。”
我一怔。此时此刻我才彻底的看清眼前的男子的野心。他的天下绝非一座小小的无悲城,而是紫云国,甚至是整个雪英大陆。
欧阳致远亦是枭雄,他也有谋取天下的野心。或许,他表面上的仁义道德只是伪装出来的,只是为了招揽贤才。比起一个嗜血如狂的长乘王,满口仁义道德的欧阳少主更加能够得到百姓的心,也更加可怕。
我的心动摇了,从未如此害怕过,害怕自己只是欧阳致远手中的一枚棋子。有用的时候高官厚禄,没用的时候弃之如糠糟,甚至杀人灭口。
可是,我已经无法回头了,我的心里已埋进了仇恨的种子,是无论如何也回不到起点得了。
“凌宇可否一同前往?”
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连我自己都吓了一大跳,也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绪去面对他的。但是,我必须回去,我必须回去做一个了断。
现在想来,当时的自己是多么幼稚,以为只要把东西还给他,一切都可以回到原点。但是,自己的心,还可以要回来吗?
“哦?可否告知为兄是为何?”欧阳致远半眯着眼睛,从中折射出睿智的光。
我浅笑,“为了一件私事而已。”
欧阳致远怔忡片刻,随即开口,“既然凌宇不愿言明,为兄也不便勉强。只是前路凶险,小心为上。”
我笑了。有这句话就够了,即便现在是利用我,我也不在乎,至少现在的欧阳致远是关心我的。
明天就要起程了,我简单的收拾自己的衣物,偷偷的塞了一件女装。
“当”的一声,一根木簪滑落在地。我缓缓蹲子,怔怔的盯着那刻得极为粗糙的簪子,如露珠般温柔的声音滑入耳际。
“我刻得。”
我自嘲的一笑,搞什么?水若兰,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要去把东西还给人家,然后说拜拜。这样就两不相欠,万事大吉了。
捡起簪子,随手扔进包袱里。
拉开窗户,冷冽的寒风趁机钻了进来。我浑身一阵啰嗦,暗自抱怨这样的鬼天气。
神思恍惚间,背上一热,我的身子猛地一僵。
子砚从身后轻柔的拥着我。如果记得不错,这是子砚第一次这样。他一直都是发乎情止乎礼,从未没有过多的亲密举动。
“天冷,笨蛋,穿那么少。”语气中带着责备,更多的却是宠溺。
果然,暖和不少。
我侧目,对上那双明亮睿智的眼睛,甜甜一笑。子砚呆愣半晌,俊脸因为害羞而隐隐有些晕红,为他平添了一份难得的孩子气。
“放心,我保证决不会冲动行事,毫发无损的回来。”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干脆给他吃一颗定心丸,以免他多想。
“嗯。”
“怎么不相信吗?”我转身,看着他墨色的眼眸,“是不是还要盖章你才相信?”
“盖章?”似乎对我奇怪的言辞早已习惯,他反倒没有多少诧异。
我牵起他的右手,像小时候一样拉起了钩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再加**盖章。”说完,拇指狠狠地贴上他的。
“嗤”,子砚轻笑出声,紧紧握住我的手,顺手一带,就牢牢的将我抱在怀里,“若若,我等你。”
“嗯。”我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轻轻的应了一声。
今天,是雪英大陆入冬的日子,也就是相当于中国的冬至。因为从今天开始,雪英大陆将会越来越冷,所有的农户都会停下手中的工作,直到冰雪融化。百姓也会与皇族一起进行祭天仪式,盼望冰雪早日融化,盼望春季早些来临,盼望来年将有大丰收。
街道上处处都洋溢着节日的气氛,特别是长安城,比中国的农历年还要热闹几倍。百姓们纷纷涌上街头,带上恐怖的面具,只为吓走瘟神和病魔。
那夜,我第一次精心打扮。
细细的描娥眉,淡淡的抹了些脂粉,梳了一个双环髻——这是我唯一会梳的,髻间插了一支手工略显粗糙的桃木簪,黑发间零星的点缀了些白色的珍珠。穿了一件朱红色的衫裙,披上狐裘大衣——那是红儿特意为我缝制的。
哎!人要衣装,佛要金装。
铜镜里渐渐显出一名女子,古装扮相,云鬓花颜,身穿朱红宽袖窄腰裙,愈发显得纤腰楚楚。我呆愣的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苦涩的扯开唇角,水若兰,允许你放纵一次,允许你敞开胸怀一次!因为这是你们最后一次会面!今晚之后,你将把宇文轩这个人逐出你的心房,永远的忘记他!
在别院吃了闭门羹,我只能在门外等。喝了半个小时的西北风之后,一阵熟悉的梅香幽幽传来。
我连忙转身,向那男子璀璨一笑,仿佛要燃尽我所有的青春。男子惊讶得一愣,满眼惊艳,“兰儿,是你?”
“怎么?不欢迎吗?”
宇文轩眼里满是浓浓的笑意,“在下还以为兰儿生气了。”
他这么一说,反倒是我像无理取闹的孩子,可是,那天明明生气赶我走的人是他吧?!
我微微一愣,我怎么深究这么无聊的问题?不管是谁耍小孩脾气,现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此行的目的。
我迎上前去,拉起他的手,“宇文轩,听说今天有祭冬庆典,很好玩的,我们去玩玩好吗?”
“可是…好!”
前面是蔓延不觉的青石古城墙,月亮将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城墙边载着的柳树早已落光了叶子,风一吹,枝条就左右摇摆。
市集上热闹得很,灯火通明,把街道和河岸都照的亮如白昼。随着人流,我们渐渐涌入了主街上,有好几次,都差点被涌来的人群冲散,他却固执的不肯松一根手指,最后索性拥着我,杀出了重围。
“刚刚你看到了吗?那个法师带的面具好恐怖,差点把我吓傻了!还有啊,后来的那个驱魔舞真的好奇怪,有点像我们那里的街舞…还有…”我兴奋的手舞足蹈的形容着,猛地回头,却发现宇文轩拧着眉看着我。
“你怎么呢?”用手肘顶顶他的胸膛。
“今天的兰儿…”宇文轩理了理我额前的碎发,扯开唇角,“没什么。”
“走,我们再去那边看看!”我拉着他的手,向人堆里扎去。突然,一个小小的身子重重的撞了我一下,我一个趔趄,
险些栽倒在地。
我稳住身子,看着逐渐跑远的人影,抱怨道:“连声对不起都不说,真是的…”
猛然间,我突然觉得这个桥段很熟,连忙模了模腰间的钱袋…
“啊!我的银子!那个小孩偷了我的钱袋!”
正想要追去,宇文轩拦住我,“算了,一些碎银子,等一会儿我还你。”
“才不要!”我追出几步,“这么小就小偷小模,长大了还得了!我非得去教训教训这个小鬼!”
兜兜转转的跟进一个深巷中,腐烂的味道夹杂着霉味,我捂住鼻子,正要作罢。
“娘,我讨到银子了,我送你去看病。”
我怔住。循着声音走进一处乱草堆中,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缩在草堆中。就是他!
“你这个…”
“狗儿,你是不是又偷别人的银子呢?…娘这么教你的,咳咳…”一个嘶哑的声音自草堆中传出来,“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快把银子还回去…咳咳…”
“娘,我去给你抓药。”
“狗儿!”一阵猛烈的咳嗽,“如果你再这样下去,娘就算病死也…咳咳…”
我走上前去,这时候才看见草堆后的妇人。她满脸黑泥,凌乱如枯草的黑发披散着,身上穿一件破破烂烂的棉袄,身边是一个缺了口的碗,碗里放着半个已经发霉的馒头,而身边的孩子正一脸惊惧的看着我。我向他眨眨眼,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谁?你是谁?”妇人抖抖颤颤的看向我们,抱着身边的孩子,“银子还你们!请你们不要报官…他还小,是我这…咳咳…做娘的没教好…”
我的心揪得发疼,慢慢蹲子,“银子是我给他的,他没偷。”
“是这样?”妇人不可思议的望着我,还是将银子递给了我,“廉者不受嗟来之食。我虽然穷…咳咳…但志不穷。不用你来同情我。”
“同情?”我拧眉,这文人的酸味让我想起了鲁迅的《孔乙己》,“我才没有功夫同情你们。我是担心你病死了,这小鬼没爹没娘,就真的沦落到行乞的地步了。说不定,还会偷,还会抢,到时候就算不被活活打死,也会被官府抓去。其实在这个乱世,这种情况多得是,我为何要同情你?”
“你…”
“你这个坏女人,我娘才不会死!”小乞丐立即扑到我身上,捶打我。宇文轩见状,飞快的拎起他,向地上一扔。
“狗儿!”妇人爬到小乞丐身边,“姑娘,你怎么能…”
“大娘,你看到没有?这就是你的孩子!虽然孝心可嘉,可这鲁莽的性子,你这为娘的要是真的一去,还真免不了出什么岔子!”看着妇人微闪的眼眸,我狠下心继续说道,“收起你文人的傲气!在这个乱世,如果你想凭那点傲骨活下去是不可能的。乱世,也有乱世做人的法则:命是你自己的,命运却掌握在别人的手中。是和你的孩子一起苟延残喘,还是与孩子一起离开人世,你自己选吧?”
妇人愣住,惊愕看着我,叹了口气,“银子,我会想办法还给你的。”
“不用了,”我笑笑,“到时候,我会自己来取!”
刚走出深巷,我就再也忍不住了,趴在宇文轩的肩头,“借肩膀靠一靠。”
宇文轩拍拍我的背,安慰道:“你表现的很好,真的。”
“我好恨自己,真的好恨,居然说出这等可恶的话…”感觉自己的脸渐渐濡湿起来,“如果我没有遇到你们,独自一人孤零零的在这个世界,迎接我的或许比他们还要惨!或许我会蹲在路边行乞,或许会像chang妓一样去卖笑,卖身…哪有可能像刚刚那样讽刺他人?…轩,你说,什么时候这个乱时才会结束?什么时候百姓才会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
“很快,我保证。”
“嗯。”我点头,愈加感觉到自己责任重大——水凌宇的责任。
“宇文轩,我们回去吧!”我拉着他的手回头走去,突然有个苍老的声音叫住了我们,“年轻人算算命吧,前世今生,姻缘天定,来算算吧。”
我回头一看,是一个老的快入土的瞎眼老头。我微微一怔,以前自己不大迷信这些,可是在这个不知何去何从的世界,我是不是应该找一个“高人”指点指点。
“好,要是算得不准,我可不给银子的哦。”
“请姑娘伸出右手。”老一套!我在心里暗自嘀咕,什么男左女右,什么生命线,感情线,事业线,我都背得到了。难道就不能有些别的花样?!
“不如你先帮他算算吧!”我把宇文轩往前一推,捉住他的左手放进老者的手中。
算命老头也不含糊,装模作样的轻捏了几下,重复了好几次。我在心里冷哼几声,看看看,就是这模样!看来,古往今来,骗子都是一个样!
宇文轩无可奈何的看了我一眼,倒也没挣扎,规规矩矩的人那老头捏模着。那算命老头脸色越发凝重,谨慎的抬头倾听了一下四周的动静,而后压低声音,“公子的命贵不可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将来必定会登上九五之位,受万万人敬仰。”
宇文轩神色微变,深眸一闪。我拍拍他的肩膀,“算命的瞎说的你也相信,就你,也想当皇上!如果你是皇上,那我就是皇后!”
宇文轩深眸微闪,线条分明的薄唇微微扬起一个幅度,“那也未尝不可啊。”
“姑娘还算吗?”算命老头转向我,我斜睨了他一眼,“不”字还未说出口,右手已经被宇文轩放进老头的手中,“算算也无妨。”
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故意为难老头,“怎么?算不出来!是不是我的命也贵不可言?是不是我是皇后命啊?!”
算命老头摇头,手颤抖的抚上我的脸,等我想要避开已经晚了,我只能低啜一口气,“算了,给你银子便是!”
“姑娘自何处来?”算命老头忽的问道。
我微微怔住,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老者,莫非他真的是“高人”?这样想着,连他脸上的沟壑也顺眼起来。
“来处来。”
“欲往何处去?”
“去处去。”
老者摇摇头,暗自嘀咕了几句,随后转过身,慢慢走远。
“喂,老人家,还望你给我指点迷津。”
“姑娘,你的出现注定改变很多事。老汉只能说,一切随缘吧。”
低着头慢悠悠的走着,我吸了吸鼻子,分手的时候到了!
“还在闷闷不乐么?”宇文轩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我回头看去,他的大半个身子都隐在黑暗中,昏黄微明的光映着他完美的脸。
“我哪有!”别过头去,矢口否认。
“你很介意?”
“介意什么?”我懵了,他在说些什么啊?
“介意那算命先生说…”宇文轩戏谑的一笑,“说你不能当上皇后!”
“谁想要当皇后?!我才不想!”我半嘲讽的说道,“帝王身边的女人有几个能善始善终的?!那些女人大都被帝王们摧残的已经不像女人了,尤其是乱世中帝王的女人,岂一个惨字了得,简直就是惨惨惨…!要我说,与其做一个依附男人而荣获富贵的笨蛋女人,还不如做一个勤勤恳恳的丁克一族,这样,多自由啊!”
“那如果他很爱你呢?”
“爱?谁要是相信帝王的爱谁就是超级无敌大白痴!你想想,皇上后宫佳丽三千,没有一个能将全部情感寄托在一个女人身上,他爱上那个女人,无非就是以色待人,色衰则爱驰,千古不变的道理。”我十分不雅的白了他一眼,“再说了,以我这种中人之姿,是绝对勾-引不到皇上的。”
“中人之姿?”宇文轩修长的手指画过我的眉,“你虽然不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一个,但绝对是最最美丽的。”
漂亮≠美丽,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既然如此,兰儿为何还要假装开心了?明明心里伤心难过,为何还要强颜欢笑呢?”宇文轩神色复杂的看着我,“莫非,还在为上次的事生气?”
伤心难过?我哪有!能跟这个大瘟神说拜拜我不知道有多高兴!可是,为什么心底却止不住的哀伤?!
水若兰,不能再犹豫了!你不过是这个时空的过客,迟早要离开的!
“生气?我怎么会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动气了?”我稳稳有些紊乱的气息,讽刺的一笑,“不值得的。”
他定定的看了我半晌,上下打量我一番,仿佛眼前的女子是陌生人一般,“萍水相逢?”
我索性把心一横,反正都是要了断的,与其从他口中说出伤害我的话,还不如让我来亲手了断,“大家都是玩玩而已,逢场作戏,何必认真?”
“玩玩?那你为何要赠我香囊?为何接受我的吻?为何随身佩带鸾凤?…”
我的心猛地一颤,他记得?!他什么都记得?!那是不是代表他也…
不!无论他心中是否有我,我们都必须了断。我只是一个过客而已,背不起情债。
“是吗?”我掏出鸾凤,把玩在手里,瞥见他略显铁青的脸,“当日你赠我璞玉,我只觉名贵,没想太多;现在看来,它于我而言,一文不值。”
我朝他身上一扔,料想他会接住。不料他却定定的看着我,任由鸾凤摔在地上。
“碰!“清脆的声音猛地唤回我的神志。我怔怔的看着一分为二的紫玉,身体的某处仿佛也碎了。
他说,它叫鸾凤,是父亲送给母亲的定情之物。
黑眸泛起一阵阴冷的寒光,嘴角却勾起了一丝冷笑。那样的笑似是自嘲,深深地刺痛了我的眼。我紧握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中,感觉身体慢慢地麻木,像灵魂生生的从**上剥离。
“滚。”轻轻的,淡淡的,却包含着无尽的忍耐,无尽的愤怒。我自嘲的一笑,鼓足勇气抬眼看着那个邪魅男子,微抿嘴角,在他面前勉强维持着镇定,内心却早已心如刀割,灵魂像是被无情的撕裂了,完全痛不欲生。
“拜拜。”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我转身离去。
这次只说拜拜,不说再见。因为,不会再见了。
宇文轩小心翼翼的拾起鸾凤,神智从未如此混乱过。感觉有什么东西一点一滴的抽离自己的身体。
他紧紧地握住摔碎的玉石,碎片深深地陷进肉里,他却浑然不自知。
原来,心痛是这种感觉。原来,自己也有心。
本以为自己会不惜一切得到她,哪怕是伤害她,却无能为力的发现,自己居然也有下不了手的时候。只要一触及她的笑,他的整颗心仿佛都被暖暖的阳光所笼罩,炙热的犹如要熔化般。
他恨这要软弱的自己,只有真正无情的人,才无牵无挂,才不会为了任何事牵住夺取天下的脚步。
可是失去了她,仿若失去了灵魂一般,没有她的天下,又有何意义?他宇印凌轩所要的天下,是要有水若兰的天下!
结束了,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终于,不用任他玩弄于鼓掌之间;终于,可以做原来的水若兰,心里只有叶湘云的水若兰。
可是,为何会如此痛彻心扉?不是仅仅只是一时的迷恋吗?为何?
难道——我比想象中更在乎他!
难道——我喜欢他!
不可能!我只是暂时迷恋他而已!可是,为什么心这么痛?痛的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好像真正的喜欢上他了!不是一点点,而是很多很多,甚至超过了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