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染红了天,两辆马车匀速前行着,两匹马儿紧跟其后,“夫人,再行半个时辰就能到镇上了,”高达掀开车帘说道,“嗯,那再快些,今儿大家都够累的,早些投店宿下吧,”“好的,”打开绢子,递到高达面前,道:“喏,这点心是早晨出发前,让月晓上糕点铺买的,吃些垫垫肚子,”“谢谢!”高达拣了一块,我调笑道:“你这哥哥是怎么当的,这一块糕点够谁吃啊,都拿去,让高远也吃些,”高远闻声,“还是夫人想得周到,哥,还不快给我,饿死我了,”高达狠狠白一眼高远,裹好糕点:“小子,接着!”一个完美抛物弧度,高远稳稳接住了糕点,困惑道:“哥,全给我了,你不吃么?”“拜你所赐,气都气饱了,还用得着吃?饿了就赶紧吃,哪那么多废话,”“死鸭子嘴硬!”高远嘟囔一句,径自吃起来,我无声地笑了,这便是最平实、最动人的亲情吧,一记不经意的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一句稀松平常的话语,点滴间积蓄了一个兄长对弟弟的关心与关爱,这样真好!放下帘子,坐回车里。
月晓撩开格帘,叹道:“这越走越荒芜,前方军士们面对的环境,就可行而知了,”“是啊,烽烟战事苦的是百姓,不过呢,这情景,颇有‘长河落日圆’的韵味儿,挺美的!咦,那儿是不是倚着一个人?”“是呢,好像还受伤了,他一直捂着左臂,”“这等荒凉之地,怎会有人伤在那里,”唤道:“高达,把车停停,我下去看看,”“夫人,我陪你您去吧,”“不了,月晓随我去,你们在这里候着,”向官道外走去,近前蹲下,轻拍脸颊,唤道:“先生,先生醒醒,”“你…”“先生别怕,我是路过的商妇,”略显迷离的目光转向月晓,“她是我的丫鬟月晓,你受伤了,不介意的话,去我们车上疗伤吧,”“谢谢…”转而对月晓吩咐道:“月晓,去叫高远过来,我怕咱俩架不住他,再伤着了,让高达把药箱理出来,”“好的,夫人稍等,”高远问道:“先生,你能站起来吗?”“能!”“当心些,”高达替下月晓,我从旁嘱咐着:“高达、高远,你们扶这位先生进马车治伤,我和月晓去边上候着,”“知道了,夫人!”
我与月晓候在远处,悠悠道:“月晓,你说,我…是不是太慈心了,”“夫人是不是担心……”“是啊,现在后悔也晚了,总不能把他一人就这么撂下吧,但愿,是福不是祸,若是…我便万死难辞其咎了,”“夫人放宽心吧,月晓始终相信,善恶到头终有报,夫人是仗义之人,上天不会薄待您的,”“啊,在这儿伤春悲秋的也没用,月晓,等到镇上投宿了,你替他先垫下七日房钱,以便养伤调理,并交待店家使人好生照料,还有,莫忘嘱咐掌柜的,晨起后,去请大夫为他看诊,今晚在客栈歇一宿,明日赶早启程,咱自己的事儿,是耽误不得的,”“月晓明白!”“月晓,看他身形与高达差不多,去找套衣裳让他换上,”“是!”月晓走后,进马车挑了件裘皮大氅,“夫人,”月晓小步向我跑来,“他如何了?”“他伤在左臂和后背,伤口深得很,但不及要害,依月晓看,是剑伤所致,”“剑伤…嗯,知道了,随我去看看吧,”“都妥当了吗?”高远对我回禀道:“夫人,都处理妥了,”“嗯,辛苦你们了,现在需加快脚程赶到镇上去,先生的伤情不宜久留,需要休养,”“夫人请上车,高达明白,”马车内,“先生好些了吗?”“好多了,谢夫人搭救,”笑而不语,将大氅递给月晓,道:“月晓,为先生披上吧,天渐黑了,寒气也下来了,先生不能再受凉了,”“谢谢!”转而抱拳道,“墨寒谢过夫人,援手之恩必铭刻于心,”微微一笑,洒然道:“墨先生不必记怀,举手之劳而已,”“恕墨寒冒昧,夫人可否告知芳名,来日也好还报今日援手搭救之恩,”“闺名换作小燕子,墨先生也可唤我艾夫人,”“哦,前方正起战事,艾夫人只身前往,不知是为何事?”“多年前,幼弟任信贪玩,在一次元宵灯会上不幸走失,从此便音信全无,前些时日,偶然得到消息,便带着丫鬟护卫前来找寻,”“艾先生为何不与您同行?”“他是茶商,我出发时,他仍在江浙一带收茶,分身乏术,实在抽不开身,所以,领着护卫、丫鬟,带着一车皮草貂裘独自来了,”“夫人可有带画像?”“月晓,快把轩倾画像给墨先生看看,说不准还能提供线索呢,”墨寒端详画像许久,歉然道:“夫人,实在抱歉,墨寒不曾见过,”“无碍的,月晓,把画像收拾好,别折损了,”“是!”“夫人寻了多久?”“已有半年了,却仍是无所斩获,”“夫人就不怕前方战事累及性命?”“不怕,我只是个执着寻亲的人,一个渴望寻到胞弟的姐姐,这场战争与我无关,”“是墨寒多言了,望夫人见谅,”“无妨!”
“夫人到客栈了,”“嗯,知道了,”挎起包袱,跳下马车,吩咐道:“高远,安置好马儿和马车,高达,扶墨先生进屋歇息,月晓,随我进去,”店小二忙迎上来:“夫人,是打尖儿,还是住店?”“住店,小二哥,你们掌柜的在哪儿?”“掌柜的就在里头,您请,”“掌柜的,要四间上房,有吗?”“有呢,德子,快领夫人上楼去,”颔首致谢,低声道:“月晓,剩下的事儿就交由你打点了,我先上去了,”“夫人放心,月晓一会儿就去找您,”次日清晨,“夫人,可以走了,”经过墨寒房间时,停下脚步,道:“月晓,你在此候我片刻,”“好的,夫人!”推门而入,将信件、银票置于枕边,墨寒先生:尚有急事在身,且需先行;已付下七日房钱,可安心住下,晨起后,会有大夫前来看诊;萍水相逢,缘来,则聚,缘尽,则散;珍重!小燕子拾起滑落的裘皮大氅,重新覆于锦被之上,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