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第一节张光祖六家子设下堵截卡
夕阳西下,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杨光要离开六家子集体户了。魏和平和窦大勇主动要求为杨光带路,说要领他走一条近道。一来是争取时间,二来也是防备有人看见。
杨光的眼里满含热泪,匆忙挥手告别了送到门口的众人,跟着魏和平和窦大勇上路了。魏和平牵着其其格在前边领路,科尔沁则机警地守护在杨光身边,窦大勇走在最后面,用他自己的话说是最艰巨的任务——断后。走在前面的其其格时不时地回头观望科尔沁,希望它能跑到它身边,与它并肩前进。可科尔沁目不斜视对它毫不理睬,始终寸步不离地守护着主人。
魏和平领杨光走的这条小路果然近便,穿过屯北头的一片苞米地就能横插到去科尔沁中旗的公路。
夏末的夜晚虽然闷热,但已经不像前些日子那样难熬,偶尔吹过一阵微风,给人一种沐浴后的感觉。抬头望去,皎洁的月光把夜空装饰得像浩瀚而透明的大海,繁密的星星如同大海浪花中荡起的水滴,一眨一眨地闪烁着晶莹的光亮。田野一片寂静,几只不知道名字的虫子发出“唧唧”的叫声,为寂静的夜色平添了几分朦胧。公路两侧的庄稼已看不大清楚,只见黑呼呼的轮廓在晚风的吹拂下发出沙沙的响声。魏和平带领着杨光正是要穿过这片青纱帐。
苞米地里早已被行人踩出一条毛毛道,道很窄只能后一人踩着前一人的脚印走。趟过这条小道就是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魏和平轻声告诉杨光,顺着这条小路一直走不远就上公路了。小路虽然也不宽,但是个能走马车的路,比苞米地里的道好走多了,杨光跟着魏和平加快了脚步。
突然,科尔沁机警地轻轻叫了一声,紧接着就趴在地上。杨光马上意识到前方有情况,急忙拉着魏和平和窦大勇隐蔽在路边的沟里。
一阵杂乱的脚步响过后,传来两个人压低嗓音儿发出的叫喊声。
“哎?狗剩子!我好像看见那条狗了,你看没看见?是不是那条?”二柱子急促地说。
“我也恍惚看见了,好像就是科尔沁。一闪就不见了……”狗剩子说。
“这小子一准跟在后头呢。你在这旮耷看着,我这就去招呼张队长!”
“你走了就剩我一个……我……要不,你在这旮耷看着,我去吧……”
“行行行!你去就你去,一天价净事儿……快去呀!再磨蹭一会儿就蹽没影啦!”
“嗯呐!我这就去!”
不好!有埋伏!杨光明白了,张光祖这是在屯子东北两条出口都放了眼线,只要杨光一露头两股人马马上相互接应,合并出击。看来,张光祖仍旧以为杨光出了六家子肯定走东道回集体户,要不他也不能亲自挂帅埋伏在屯东头的小路上。六家子屯北面离通往科尔沁中旗的公路不到五里地,苞米地一直连到公路边;东面离通往哈拉罕的公路足有七、八里远,出了屯子就是一片开阔的草甸子。所以,他安排两个人守在北面的公路边上,自己带着大队人马埋伏在屯东头的小道上。
魏和平拍着脑袋说:“六家子屯子不大,方圆不过百八十米,三五分钟就走个来回。估计那帮家伙用不了多大一会儿就能赶到。这功夫跑是来不及了……”
窦大勇说:“那咋办啊?”
魏和平没有说话,带着杨光移动到路边一处坡地,这是一个绝好的隐蔽处,坡上有几株灌木,正好挡住了人们的视线,趴在那里别说是远处看不见,就是到了跟前也很难发现。窦大勇跟在魏和平身后也进入坡下,对眼前的天然掩体大加赞赏。
“嘿!这地界儿真绝了,简直就是马其诺防线!”
魏和平斜楞了他一眼。
“小点声!你丫是不是生怕别人听不着啊?”
科尔沁和其其格紧跟着在主人身旁,懂事地趴在坡下一动不动。
张光祖听到报告急忙带着大队人马赶到屯北公路,气喘吁吁地问留守的那个队员:
“在哪旮耷呢?啊?二柱子!”
二柱子揉揉眼睛,用手指指路边的一条小道。
“这儿,就这旮耷……我始终守在这旮耷……没看见他出来……”
“搜!女乃女乃的!给我搜!”
人群“呼啦”一下散开了,一起抡着镐把朝那条小道踊去。
可是,搜了两个来回,队员们又一次汇合在小路的末端,再往前就是一片苞米地了,人没见到一个狗没瞅见一只。气得张光祖连声大骂报信的队员谎报军情。
“狗剩子!你那眼睛是喘气用的?人呢?女乃女乃的!黑灯瞎火地你这是遛狗呢?啊?”
“我,我亲眼看见一条狗从这条小路窜出来,不大一会儿又进去了……二柱子也看见了,不信?你问他!”
“嗯呐呗,我先看见的,让他守着他不干,非得让我守着……”二柱子说。
“光看见一条狗啊?那小子呢?”
“没,没看清……”狗剩子说。
“没看清你他妈的咋呼啥?啊?”
“都啥时候了,谁家的狗还出来呀……”狗剩子嘟嘟哝哝地说,“我敢打赌,杨光这小子就跟在那条狗的后边,就在路南这俩溜,跑不远……”
“你说跑不远就跑不远啦?他能听你的啊?还就路南这俩遛,我看你的脑袋是他妈地让驴踢了吧?你在明处他在暗处,这功景早躲起来了!还眼睁睁地等着你呀?全体都有了!以公路为中心给我四下散开!可着路北挨个草窠给我搜!女乃女乃地!今儿个我也豁出来了,抓不到杨光谁也不许睡觉!”
张光祖一声令下,队员们纷纷提着棒子朝着公路西北方向搜索过去。
杨光、魏和平和窦大勇躲在坡下只听得棒子敲打草窠的声音越来越近。张光祖的怒骂声还在无休止地响着。
“都给我搜仔细着点儿,连只蚂蚱也不能放过!女乃女乃地!谁要是放跑了反革命我拿他顶坑……”
魏和平冷静地对杨光说:“你就在这儿别动,我和大勇带着其其格出去把他们引开。”
“不!他们是冲着我来的,要出去也得我出去!不能让你们跟着受连累。”杨光说着就要跳起来。
魏和平急忙摁住杨光,说:“我的傻哥哥呦!你没听刚才他们说的话吗,他们是只看见了一条狗的影子,压根儿就没瞅准后边跟着的是谁。我们出去就往北头甸子上跑,他们见到其其格准以为是科尔沁,肯定没命的追,你趁着他们追我们的空当立马走人。就他们这几头乱蒜想追上我们,累不死他!等你走远了我们再一现身,嘿嘿!不气他们个倒仰才怪”
“对!咱们就给他们来个声东击西,调虎离山计……”窦大勇学着电影《平原游击队》里松井的语调惟妙惟肖地说。
杨光听了觉得有些道理,但仍旧有点不放心,说:“那,你们小心点……”
“放心吧你呐!”
魏和平冲着杨光一抱拳,招呼窦大勇站了起来,故意拍打其其格让它频频发出叫声,然后拔腿向路北跑去。
张光祖见了急忙驱赶众人追赶。
“快!他们往北头跑了!快跟我追!女乃女乃地!这回看你往哪儿跑!快追!”
张光祖带着一帮人从杨光的眼皮子底下跑过。噪杂地奔跑声渐渐远去,杨光悄悄招呼科尔沁走出坡下,顺着公路向科尔沁中旗跑去。
张光祖带着十几个人恶狠狠地扑向跑在前边的两个人一条狗。在朦胧地月光下,他认定那条狗就是科尔沁,那两个人中必定有一个是杨光,而另一个人保准是窝藏杨光的那个人,好小子!胆够肥的!反革命份子也敢窝藏!等我抓住你再说,女乃女乃地!我要你陪绑!
在张光祖的驱赶下,群专队员们哪敢怠慢,拎着镐把奋起直追。魏和平和窦大勇故意放慢脚步把追赶的距离拉近,等张光祖带着人马追到跟前时,再呼啦一声跑远了。如此这般几个回合下来,十几个群专队员一个个的全都累得弯腰弓背蹲坐在地上起不来了。气得张光祖骂声连天。
“快!快给我追!女乃女乃地!都是三天爬不到河沿——笨鳖一个!起来!起来!快给我追!”
魏和平和窦大勇估计杨光已经月兑险,招呼其其格停下了脚步,静等着张光祖领着一帮人气喘吁吁地追到眼前。
张光祖以为抓到了杨光,气势汹汹地命令手下,说:“女乃女乃地!你孙猴子再能耐还能跑出我如来佛的手心?来人啊!给我绑了!”
几个人上去正要下手,发现有点儿不对。眼前的两个人中没有杨光,那条狗也不是科尔沁。
张光祖眼睛毒认出了魏和平和窦大勇,惊奇地问:“咋的?是你们俩?这大半夜的不睡觉跑这旮耷干啥来了?”
魏和平哈哈一笑,说:“原来是张队长啊!我俩晚上出来遛狗,看见你们一个个拎着个大棒子还以为碰上抢劫的了呢?好家伙!可把我们老哥俩吓毁了!”
“我看你俩这是跟我们打马虎眼吧?没做啥坏事见了我们你俩跑啥呀?”
窦大勇嬉皮笑脸地说:“你丫不追,我能跑吗?看把我俩累得都拿不起个儿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张光祖望着坐在地上的两个知青,心里直门儿犯嘀咕。凭直觉他认准杨光的月兑逃肯定与他们有关,可没抓住真凭实据谁能承认啊。看看天色已经三星当头了,只好先回去再说了。一扭头冲着身边的群专队员撒起了火。
“都一个个地戳在这儿等着喂蚊子啊?女乃女乃地!走吧!”
“上哪去?回六家子?”狗剩子问。
“回六家子?你以为你是谁呀?这功夫回去西北风都喝不上了!还是哪旮耷来的回哪旮耷去吧!”
“哎哎哎?我说张大队长啊!”魏和平一看张光祖要走,站起身来横在道边,说:“你们炸庙似的追了我们一晚上,怎么说走就要走啊?这不是拿我们哥俩逗闷子吗?”
“对呀!”窦大勇也凑过来附和着说:“你丫是不是跟我们玩蝎里虎子呢?不是我们哥俩跟你丫挑眼子,今儿个不说出个一二三来,谁也别想走!”
张光祖气得直翻白眼,他瞅瞅眼前两个门神一般的年轻人,嘴唇动了动竟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发出一声狼嚎般的大叫:
“走!”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十几个群专队员们急忙跟在后面,垂头丧气地拐上了公路。
魏和平和窦大勇望着渐渐远去的残兵败将,开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