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第四节张光宗借机要“杀鸡给猴看”
上工的钟声敲过很长时候了,方色子才从被窝里爬起来。自打把王有财提拔起来以后,敲钟派工的事全交给他这个副队长了。王有财新官上任浑身透着得意,敲起钟来“当当”山响,派头一点儿也不亚于方色子。
方色子官复原职后,张光宗对这个没心没肺地外甥很不放心,最担心的就是赵来福、赵来顺兄弟俩联合梁宝祥跟他对着干。好在赵来福辞了职,少了一个对手,但还有赵来顺呢,用张光宗的话说,别看他平时好像蔫了吧唧的,鬼点子比赵来福都多,给点阳光就灿烂。方色子记住了这句话,心里暗自使劲儿,一心想把赵来顺和梁宝祥踢出队委会,到那时自己可就熊瞎子打立正——一手遮天了。如今亲手掐住了赵来顺的软肋,他这个会计不用撤自己就主动辞职了。不过,方色子想召开全屯大会,请舅舅张光宗代表大队党支部宣布撤职决定,不仅可以公开埋汰埋汰赵家兄弟,也好借此机会提高一下自己的威信。方色子预料到舅舅如果听到这个好消息一定会到哈拉罕来,到时候等着看一场好戏吧!,想到这儿,方色子胡乱扒拉口饭便乐颠颠地踏上去往乌拉屯的路。
方色子来到舅舅张光宗的家时,正赶上舅妈在跟舅舅磨叨。
“……眼瞅着快腊八了,家里那点糜子还没磨呢。”舅妈拖着哭腔说,“不用你干,先去扔把扫帚占住碾子也不行?啥事都我一个人,我忙得过来吗……”
“你忙?再忙还有我忙啊?”舅舅强词夺理地说,“再说了,我是大队书记……跑那疙瘩跟人抢碾子……亏你想得出来……”
“不抢碾子啥时候能包上豆包啊?不包点过年吃啥?”
“让福生去!”
“你就大懒支使小懒吧!我算看透了这家里的事是指不上你了……”
“别磨叽了,你愿意干不干!我这一天正事还忙活不过来呢,哪有闲工夫管这些个破事……”
“啊!家里的事全是破事,你干的就是正事?你也不听听屯子里乡里乡亲的都是咋说你的……”
“咋说的?”
“咋说的你还不知道啊?我的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都说啥了?快说啊!”
“说啥?说你除了整人别的能耐一点没有,说你是踩着老书记的脑袋往上爬,说你为了当官能豁出命来,说你是个官迷一天不当官就得死……”
“别说了!你这都是从哪旮耷听来的?谁这么大的胆子?你说!都是谁……”
“屯子里的人都这么说。”福生从里屋走出来,说,“我也听见了……”
“你个小兔崽子……”张光宗愤怒地喊叫,“你也跟着臭卖我……”
“本来吗……这些天哈拉罕的满桌子和老嘎达都不跟我玩了……”
“你……”
张光宗扭头看见方色子进屋了,话音戛然而止。
“干啥来了?有事啊?”
“舅!赵来顺把账本弄丢了,你说他是不是干到头了?”
“账本丢了?咋丢的?丢哪了?”
“丢到一个神仙也找不到的地方了……嘿嘿……这个地方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嘿嘿……”
“你……是你给藏起来了?”
方色子默默地点点头。
“你咋净整这些没用的呢?眼瞅着就要年终决算了,这账本丢了……啊!你说想让赵来顺承担责任……对!这个责任可不是谁都负的起的……你藏好了吗?没人看见啊?”
“放心吧!那可是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好地方,累死也找不着。”
“好!我一会儿就跟你去哈拉罕,下晌开个社员大会!把人召集全点,我要紧紧抓住这件事不放,给他们这帮赵振国的小爬虫一点颜色看看!”
“对!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跟我们得瑟了……”
“守业啊!真看不出最近你可出息多了!哈哈哈……”
“天天在舅身边……能不长点见识吗……嘿嘿嘿……”
“撤了赵来顺你准备让谁来当这个会计啊?”
“我还没想呢……先撸了他再说……”
“你看集体户的马志强咋样?”
“他一个知青,能行吗?”
“生产队的帐好整。我看就是他了。”
“行!舅说行就行!”
张光宗和方色子赶到哈拉罕时,正赶上王有财吃过晌午饭要敲上工钟。见张光宗来了,王有财点头哈腰地迎上前去。
“主任,不!书记来了!啥时候来的?吃了吗?”
“刚到。吃了。”张光宗搭讪着说,“有财啊!听说干得不错啊!”
“哪里哪里!都是领导栽培得好……”
“好好干!来年春天我就让你入党。”
“谢谢书记!我一定好好干,绝不辜负您的培养和关怀。”
“别光耍嘴儿,到时候好好摆一桌。”方色子插话说,“弄点好酒,高粱烧可不行啊!”
“那是那是!别说一桌就是十桌也行!妹夫!没啥事我就上北坨子了……书记!那我就不陪了……”
“等等!”方色子喊住王有财说,“下晌不干了,开会!开全体社员大会!你去把没来的都招呼招呼,我舅,张书记有重要讲话。麻溜地啊!不来的扣他的工分!”
“嗯呐!我这就去!”
马志强这些日子很不好过,从集体户凝重的气氛和大家鄙视的眼光中不难看出,所有人都早已知道是他出卖了老书记。其实他自己的心情也颇为矛盾,当初张光宗鼓捣他揭发老书记时,就经过一阵难熬的思想斗争。要不是张光宗对他许下了帮他先入党后提干的愿,说啥也不能写那封揭发检举信啊。写的时候他就预料到老书记肯定没好,那可都是够枪毙的反革命言论啊。信写好了他多了个心眼儿,没有署上自己的名字。只写了个“一个无限忠于**的革命群众”。具体时间和地点也是含糊其辞的写的是“夏末秋初”和“大庭广众面前”。但即便这样人们还是把怀疑的首要目标锁定在他的头上。
马志强一个人斜靠在被垛上,望着房笆愣神。他也曾经想过这样做是不是真有点儿缺德,一封信就毁了老书记的后半生。可是,又一个想法很快占据了上风,老书记不倒张光宗就上不了,自己出人头地的梦想也就实现不了。人家张书记对自己多好啊!以后真要是在他的帮助下入了党提了干,看集体户的人谁还敢小瞧我马志强,到那时说不定吴媛媛还会主动找上门儿来呐。想到这里,马志强的心里舒坦多了。他突然想到不能就这么在户里囚着,上工去!不管活累不累,反正比呆在户里无所事事强。其实,今天早上他就想过去上工,只是由于昨晚没睡好觉,早上没起来。他琢磨着明天早起一定去上工,听说一天能挣两天的工分呐。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王副队长公鸭嗓般的喊叫声。
“哎!全体社员到队部开会!一会儿点名,没到的一律扣工分……”
马志强一骨碌爬起来,第一个冲出屋直奔队部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