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第一节魏和平的夙愿由来已久
魏和平自打因为部队征用科尔沁的事跟杨光闹翻了以后,两个人就再也没见面。这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认准了杨光就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为了区区五百块钱就能把一个朝夕相处地好伙伴当做商品一样卖了,这样的人算什么朋友。科尔沁从场院跑的那天,他吼着嗓子高声宣布:断交!断交!跟这套号的交朋友?姥姥!好长一段时间里魏和平只要听到有人提到杨光两个字就气得暴跳如雷,弄得大伙儿连阳光明媚和灿烂阳光的一些字眼都不敢提及。窦大勇更鬼,干脆把平时总好挂在嘴边的“沐浴阳光”也改成当地土话“晒老爷儿”了。可是别人不提了,魏和平自己倒憋不住了,不为别的,就是心里总是放不下科尔沁。唉!真是条好狗啊!就是命不好,没摊上个好主!要是自己能有一条像科尔沁一样的牧羊犬,那该多好啊。唉……
魏和平喜欢狗,尤其是喜欢草地牧羊犬的渊源还得追溯到小时候的一段难忘的经历。魏和平的童年是在军营里度过的,父亲魏志坚解放初期在呼和浩特军区任政委,一直到魏和平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魏志坚调到陆军军事学院工作,才随父亲到北京定居。
魏和平十岁那年夏天,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他跟几个小伙伴相约到郊外的靶场边上踢球。透过铁丝网远远看见一队新兵正在练投弹,扔的是铁头木把的假手榴弹。领头的是个膀大腰圆的山东大汉,人们都叫他大胡子连长。此刻正操着浓烈的家乡口音一遍一遍的喊着口令,言语中不时夹杂着粗鲁的训斥。
“都有了!立正!稍息!三排三班出列!各就各位!预备……一……二……投弹!嗨!怎么地啦!啊?都没吃饭啊?扔这么弹头子远……你们这帮新兵蛋子呀!都练了一个来月了,咋还都像个木头一样不开窍呢?这要是真到了战场上可咋整呢?再来一遍!注意啦!各就各位!预备……一……二……投弹!哎!这回吗,还像那么回事!都有了!立正!稍息!教练弹训练就到这里,一会儿进行实弹演练。原地休息十分钟!解散!”
新兵们旋风般散去。大胡子连长解开风纪扣,就地坐下。一条黄狗呼啸着扑过来,亲热地舌忝着他的脸。大胡子连长拍拍它的头,黄狗便乖乖地趴在身边。
魏和平知道这条狗的来历。这是一条即将下汤锅的狗,是大胡子连长救了它。听说为了救这条狗,大胡子连长还受过处分呢。
大胡子连长姓张叫张喜贵,三十九岁。原来是国民党整编七十四师的上尉副连长。在著名的孟良崮战役中弃暗投明参加了解放军。建国初期调到呼和浩特军区警卫营专门训练新兵的新兵连当连长,一干就是十几年。因为长着满脸的连腮胡子,几天不刮就黑乎乎一片,人们都习惯地叫他大胡子连长。
大胡子连长性格直爽,说话办事直来直去,从来不绕弯子。遇见不平事总好说道说道,有时气不过还好动五马操,因为这经常受到部队首长的批评。但他训练新兵有一套,不管咋调皮的新兵,只要到了新兵连就老实得像个小绵羊。用他的话说,俺这个新兵连就是个铁匠炉,啥样的操蛋石头也能炼成钢来。在新兵连呆过的人也都服气,说这个连长样子长得凶,训练起来狠,可在生活上真疼他们。不少人离开新兵连时都恋恋不舍,围着他默默地掉眼泪。
去年春天的一个星期天,大胡子连长准备到街上理发,几个新兵也想溜达溜达,他大手一挥,走!一行人说说笑笑地出了军营。刚拐上正街,远远看见一个小饭馆门前围着一群人。凑过去一看,一个屠夫正在用绳子吊着一条大黄狗,旁边一口大锅翻着滚开的水。那条狗此刻正被勒住脖子吊在半空,痛苦地挣扎着,嘴里发出嘶哑地哀叫声,两只眼睛呆呆地望着屠夫,不住地流着眼泪。屠夫面无表情地拿出一把杀猪刀,慢慢地走近那条狗,他是要挑断狗的四条腿,让血流淌出来。据说,这样杀出来的狗肉颜色好看,吃起来也没有土腥味。
“远点!都离远点啊!别崩上一身血……”
人群一阵骚动。屠夫更加得意,伸手抓住狗的后腿,亮出杀猪刀。
“住手!”
随着一声断喝,大胡子连长冲进人群,一把拽住屠夫握刀的手。屠夫抬头一看是个解放军干部,眼珠子立刻瞪得溜圆。
“你……呦!我当是哪路神仙呐,原来是个大兵啊!我说你一不是公安二不是法院,你跑我这一亩三分地叫唤啥?”
“俺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些屠害生灵的东西!弟兄们!给我上!”
新兵一哄而上把绳子解开,黄狗落到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挣扎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地爬到大胡子连长身边。
“啊?你们……这可是我花钱买来的……你们这不是明抢吗!告诉你们!我可不是好惹的,识相的赶紧把狗给我重新吊起来,不然,可别怪我手里的刀子不长眼!”
屠夫摇晃着杀猪刀一步一步向大胡子连长逼过来。那几个新兵哪见过这阵势,吓得直往后躲。
“呦喝!你还跟俺玩真的啦!”大胡子连长把新兵挡在自己身后,把头上那顶大盖帽甩到一边,袖子一撸高声喝道,“来吧!狗日的!敢跟老子亮刀子!今天老子就陪你练练!”
屠夫在当地本是一霸,平时只要一亮出杀猪刀来就没人敢惹。刚才本想说说大话吓唬吓唬这帮大兵,没想到真遇见个不怕死的主。偷眼一看大胡子连长镇定自若的样子,心想坏了!这回可碰着茬子了,拿刀的手开始哆嗦起来。可是大话已经说出口,想蔫退也不行了。牙一咬、心一横,举着杀猪刀向大胡子连长冲去。大胡子连长眼尖身快侧身闪过,顺手擒住屠夫拿刀的手腕,手上一用劲,屠夫“哎呦”叫了一声,杀猪刀“嘡啷”一声扔到地上,身子顿时瘫倒在地。
周围的人群发出一阵欢呼声。那条黄狗也紧紧地依偎在大胡子连长身旁冲着屠夫“汪汪”叫着。
“多好的一条狗啊,你也真下得了手。”大胡子连长拍拍手上的土,说,“俺今天且饶你一回!以后再让俺看见你杀牲非把你那只作恶的手剁下不可!”
屠夫捧着扭伤的手腕光顾着哼哼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狗俺带走了!”大胡子连长说着从兜里掏了半天掏出二十块钱,扔到屠夫身边,说,“俺不白要,俺给钱!”
屠夫瘫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黄狗乖乖地跟着一帮大兵走了,心里这个气啊。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到军区告状,军区首长一听炸了,马上责成警卫营长严肃处理。警卫营长把大胡子连长叫到营部狠狠地骂了一顿,命令他立刻把狗给饭馆送回去。大胡子连长急了,说你让俺怎么地也中,就是不能把狗送回去,那不是等于直接送进汤锅了吗!说啥也不干。警卫营长知道大胡子连长的脾气,只要认准的事你就是九条老牛也拧不过来,只好自己掏腰包又赔了人家三十块钱才算了事。事后,军区政治部以破坏群众纪律的条例给大胡子连长记大过一次,还要他亲自到饭馆给那个屠夫赔礼道歉。有人为大胡子连长抱打不平,说处分太重了。大胡子连长笑着说,不重不重,只要不把狗要回去,俺就是给那个狗日的磕个响头也中啊!
从那以后,新兵连里多了一条黄狗,天天跟在大胡子连长身边形影不离。大胡子连长结婚多年没有孩子,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妞妞,意思是把它当成自己的闺女一样养着。妞妞很懂事,每天训练时便远远地呆在一边,从不打扰大胡子连长,只是间休时才凑过去亲热亲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