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诱惑1
“我今在街上看到王清秋了。”傍晚他和爹闲聊说。
“哪个王清秋?”
“知青,在我们队上插队的那个。”
“哦,他家在这里?”
“嗯,我和他摆了哈龙门阵,知道你病了,他说晚上来看你,还说起过去你们抬他去医院的事,他说很感激你们的。”
“哦,这小子还记恩。”
“他说没有你们,他可能已经死在我们那里了,那次他病得很重。”
“是不轻,我看到他时,他已经人事不知,高烧得象盆火,还不断打糊乱说。”
“所以说他要来看看你,还说等你病好了去他家玩。”
“那就不必了,麻烦别人,不好。”
“有个熟人还是好点,小心遇到点难办的事,如果他能帮点忙,要方便得多。”
“话是这话,只是少去麻烦别人要好点。”
王清秋真的来了,互相问过好,他便和老人互相采访起对方来,问话自然是:在哪里上班,结婚没有,家住哪里,女朋友是干什么的,多大年纪,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故人是否安好,村里有啥新变化……聊中,也没少提到自己在下乡当知青时遇到困难得到帮助的事,自己想家时乡亲给他的关怀,生病了乡亲不辞劳苦抬他去医院,不会洗衣服,不会做杂粮饭得到的帮助,凡此种种,让他非常感动,回想起来,他还忍不住眼泪外流,说那段岁月是他今生一定忘记不了的经历。
“我还记得那次在你家吃那顿狗肉,真好吃,让我现在都还在回味。”王清秋说。
“哪有那么好吃,只不过因为当时条件艰苦,吃的东西不够,偶然有点吃的了,觉得好也是有的。”老人谦虚的说。其实,他屋头人的厨艺是没得挑的,不是他自夸,在他们那里,四邻八舍的女人没一个不佩服她,她是过去大户人家的姑娘,出自过去还算大户人家的女孩,没哪个不会打理茶饭,那时候女孩子不用出门干活,读书的也不多,自然得做些针线活,学些茶饭手艺。老人伙说,女儿家只有这样,到将来嫁到婆家去才不会受到拿捏。她因此得到过这样的锻炼机会。他耍手腕得他婆娘后,着实让同龄的男人们生了他很久的闷气。
“我还记得我们一大帮人去打死你家那只狗的情形,狗吓得到处乱跑,因为是夜里,它恋家,只和人兜圈子,民兵连长李长寿把快枪拿起好几次都没扣动板机,怕浪费子弹。”王清秋说。
“你知道我们为啥请你们吃狗肉吗?其实我们是在求人,没得办法了才狠心打死自家的狗,请人吃饭的。当时也是实在找不到什么可以请客吃饭的东西了。”
“你们请我吃饭是为了求我做事,那真的对不起啊,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们要我做舍事啊,对不起了,对不起了。”
“不,你已经帮忙了。”
“不会吧,我没做哪样事嘛。”
“那你可能不知道,你帮忙在生产队长面前说话了,让陈大财去做副业的事。没有你们说话,队长不会那么容易让他去的,当时管得紧,要抓革命促生产嘛。”
又闲话了很久王清秋才告辞。
请吃饭是对付生产队长的高招,由于生活物资的严重不足,找到吃的成了当时人们每时每刻专注的目标,在饥饿的胁迫下,能得到食物的贿赂,太多的人无法抗拒,**员都经不起饿啊!
其实,他陈家的生活也并不宽裕,为了请客吃饭得计划着节省吃好多顿饭才补回那亏空,其精打细算之精细可以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就说那次请吃狗肉吧,事后,陈朝栋硬是把客人吃过后丢在地上的骨头捡起来,用水淘几次,再放回锅中加大火烧开,再用文火熬汤,装陈起来,并一小点一小点的舀出来作了好几顿的下饭菜。
陈大财想去做副业,巴心巴肝地想去,家里边做集体活他实在受不了:都是高强度的体力劳动,还有生产队长那不可一世的表情,好像哪个与他有八辈子仇似的,把他这个“大男人”当个娃二来吼,屁大点事也要拿来说说,还不能顶嘴,否则事件就升级了,那就可是反党反社会主义的问题。在那个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哪个不怕?他本来还算是个又红又专的苗子,只是上辈人有点历史问题,如果再不听话,那就是现形反党反社会主义分子——队长是**员嘛。
他老子很有远见卓识,真不愧自己那名字——陈朝栋。他说,这年头,政策好像有点松动了,允许生产队社员去做副业,不再是过去的提法:宁愿要社会主义的草,不愿要资本主义的苗。人们好像意识到饿着肚子闹革命的日子并不那么好过了。
抓阶级斗争好像是政治家的事才对,我们不过是小民百姓,只要白有吃有穿,晚上有住处、有老婆就行了,如果说人硬是要做点大事业的话也末免太难为人了嘛。他本来是反对女圭女圭出门去“打下”的,俗话说,在家千日好,出门半步难,他哪能让娃去冒险。他生女圭女圭,含辛茹苦养大并不是为了“下”,而是为了他老有所依的。但偏偏陈大财是个不听话的主,在他面前也很能说:爷爷说过,人无混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你老人家教导的;又说,家有粮油万担,不如靠手艺吃饭。如今只是靠工分生活,可能自己连个好婆娘都找不到,何况,你老知道,干活,我不在行。
正好,老百姓目前太多的人都疯狂地产生了住房要求,他舅那里修房子又正缺人手,舅舅那一手家传的木匠手艺正好是自己最佳的学习机会,一个十二三岁的人,做起徒弟来,是有些吃不消,但他没要多少工钱,只要够交生产队的三毛钱,年底分红时,论工分得个平均数就行了,除此之外,他一个半大娃儿,还要求什么。刚好生产队也正不晓得怎么处理这种做不好事,又不好管的小犊子。在当年开的冬季总结及来年生产安排会上,他向当队长胡二叔一提出这个要求,加上老早请他到家几次的吃喝,这一关算是过了。而经过他们给舅舅一翻央求之后,碍于情面,他得以做他的徒弟,挣起了每三毛钱的工资。
舅舅说:他很有做木匠的赋。
木架子房子修造过程中,有个关键的人物叫掌墨师,这人一定要是个吃过自家师傅的口水,得到师傅真传的人才能做成,不然,一大坪坪木棒倒在地上,十多个师傅,你叫谁干啥,从木头的哪头下手,如何下手?
通过掌墨师先在木头上一定位置做上记号,哪里应该打眼,哪应该做榫,别的师傅才好下手。很多人做了一辈子副手,到了最后他的师傅都不敢吐口水给他吃,也就做不了掌墨师,陈大财却不同,才和舅舅们那帮师傅做一栋房子出来,第二栋在建造过程中,因为掌墨师舅舅有喝多了,在他画一根二经柱的过程中,把排列上的眼子画偏了,被他发现,便老实不客气地提醒舅舅,老人家很生气,当时和他争辩了起来,还漫骂他不晓得个狗屁,说浑话,但第二他酒醒了,自己却发现自己真个错了。
经过和舅舅的争辩,激起了自己的好胜心,当晚自己反反复复思考,在地上反复画出房子的架子图来,这一画,让他上了瘾。在向舅舅问得了一些关键数据,如房子一般修多高的楼层,屋面应该做多陡的水面等后,不经意间,让他有了掌墨师的能力。
舅舅在同伙中闲话时,提到他,说:这女圭女圭,行行行。特别是在一次处理一个转阁与正房的合水面问题时,舅舅找人讨论方案的对象中他的发言得到认可后,同伴们也就因此不再把他当学徒,而作为大师傅级别在看了。
得到舅舅的器重,老人家便刻意提拨他,有意无意的传他些手艺,一方面是为了在人面前显摆他高人一等的能力,另一方面,也向自己的外甥传授些必须知识.但有些东西会让人一头雾水的。如他有喝酒又过了,便把小伙子叫去说:“我今要传你点技术,你听好了,关于几十种不同的“榫卯”,按构合作用来归类,大致可分为三大类型:一类主要是作面与面的接合,也可以是两条边的拼合,还可以是面与边的交接构合。如“槽口榫”、“企口榫”、“燕尾榫”、等。另一类是作为“点”的结构方法。主要用于作横竖材丁字结合,成角结合,交叉结合,以及直材和弧形材的伸延接合。如““勾挂榫”、“半榫”、“通榫”等等。还有一类是将三个构件组合一起并相互连结的构造方法,这种方法除运用以上的一些榫卯联合结构外,都是一些更为复杂和特殊的做法。如常见的也有很多,如““长短榫”、“抱肩榫”、等。嘿嘿,小子,记住了没,哪我把这些都做给你看,行不?”
他说:“谢谢老舅了。但你这样说我可记不了,我听到的全是些婶娘,一个舅妈舅娘都没听到。这让我咋个记?也许在遇到实际运用时,再经你老指导,我可能能够学会的吧。”
“你好好的搞,我保证你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得到舅舅的口水吃的。”有人打趣。
“不要不要,我才不吃喔。”
“不要!不要你就别想出师,出不了师,你就不能另立门户。”他很认真的说。舅舅却只在一边嘿嘿干笑。
“我才不打算另立啥门户,只要可以让我做副手就行了。”
“看来,这是个孝顺的徒弟。不像有些人,徒弟学到手,师傅就讨口,要和自家师傅争饭碗。”
其实他并不安份于那份工作,在纯手工的年代,那活路的艰辛是可想而知的,力气活嘛,他因为年幼,做起来太吃力了。所以后来有人说他是尖,在哪里都坐不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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