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姑娘有好丑
长途客车坐起来真难受，很多人站起来，又坐下去，坐下去,又站起来，像得了传染病一般，这个人说：“哎呀，都坐痛啰。”那个也说：“唉，腰杆遭不住了。”一会又是：“脚都坐木了，恼火！”……
除睡觉，就是木起脑壳啥也不想。因为车上没有熟人，他没有太多的说话机会，这却正合陈大财的需要：这些遇到的事够他烦的，他觉得都快招架不住了，颠簸的客车，正好抵消他百结的愁肠。
说来也怪，这次在车上，过去让自己几乎不想活下来的晕车呕吐一点都没发生。他想：自己的运气可能要转，自己的命运肯定要改变了。
心，痛过之后就不会觉得痛了，有的只会是冷漠。这句话就是用来说他的，他想，自己不知道是哪辈子做了过恶事，要在这一世遭报应：自己看上的女孩子，总是有人先他一步看上，而且总要跳出个看不起自己的老子把女儿管着，阻止她与自己好。而且自己每谈一次女朋友，便给自己招来一次大的灾难。自己真应该去找算命的看看，命中到底要遭几次这样的劫难。
“也许是太不安分，或者真是野心太重。”在木材加工厂时，邹厂长不是这样评价过自己吗？他好像相信了：是自己的野心影响了别人，才招此报应的。
其实在县城里，他真的打算今后必须找个有工作的女人做老婆。唉，这应该算自己最大的野心了。遇见刁春花后，他放弃了那个想法，算是退而求其次了嘛。然而，这也不能让自己如愿，反而招来更重的报应，好好的家都快被他折腾光了。
他看了看被汤雪梅咬后，还缠着绷带、依然肿痛的手——因为大意，没管它，几后才发现肿得利害了，得到医生进行的伤口处理时，已经严重化脓。到今，指头还像小女圭女圭的机巴——放到哪里都不妥啊。
唉，应该早点叫医生给自己也做一下伤口处理就好了。只因为当时见到汤雪梅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不时还狂燥不安的样子，就没顾上自己，心想万一她真的死了，自己的麻烦可就大了。
“我一定得混出个人样子来，不然今后要找个婆娘会很困难的！”他本来想等汤雪梅好后就不再提退婚的事，可别人家却要退了，自己是先说出口要退婚的人，哪还有脸再变卦说不承认退。不然，那就真是在拿人家姑娘开玩笑了。想到这里，他在心里说：“这次一定要在省城好好混，混不出个人样，自己是不能回去的，一定要混出个人样来，一定！”
“这次搞不出个名堂我绝不回家！”他的这个决心书念得声音太大，而且还搭配了相应的手势——举起的手还加上紧握的拳头，这一举动不由得引来别人的侧目，但他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对周围发生的事浑然不觉。“刁家那个姑娘我再也不要了！就算他加上再多的培奁我也不要了！哼！哼！哼！”
“那姑娘有好丑哦，小伙子？”同座的一个半老汉半是好奇，半是逗趣地问。
他一惊，醒悟过来，发现很多双眼盯着自己。哎呀，，地缝呢，地缝在哪里？此时他太需要了。
可恨的是，邻坐一个肥子婆娘把刚才她见到的情境，用不小于木工机床的音量，大声演绎给自己的同伴时,把一车人都乐开了。于是，沉默多时的车厢里，人们又有了说话声。
他对省城的评价是，和县城相比，除房子修得高点、多点，路上的人多点，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他其实还很讨厌这里的路，区别都不大，太容易走错。他原来打算先拿两三来熟悉环境，再去找个适合自己的工作，并且充满信心地想，自己有木工技术嘛，这里会有机会的。可是几转下来，还连路都没搞清楚，才慌了神——带在身上的钱一减少，如果再找不到事做，那就要出问题了：钱是用的死水凼，用一点就少一点，咋个叫人不心慌。唉，既然无法开源，那就节流吧，只把用费打紧在吃饭和住宿上，但这个开支还是不算小。
于是，他已经十分急切地想找到工作，可是，这些他发现，每条街上除卖货的，就没有别的，完全没有工厂，家具厂更是见不着个鬼影子。好不容易到了个有家具卖的地方，一打听，说他们只是销售，不生产，问他们在哪里进的货，都说从外地。“他妈的，外地，外地是哪里呀。”
他有点不相信本地没有家具厂，但又不晓得在哪里去打听，只好指着卖家具的地方钻。这他运气果真来了：见到几个正在进行家具组装的人，便过去搭讪，向一个指挥别人干活的人问：“师傅你好，请问你们这里还要人干活不？”
“不要，我们这是技术活，一般人干不了。”
陈大财笑笑，心想这也叫技术活：“我也是干这个的，想找个活做，能不能也捎带上我？”内心里，他是要这人带他进生产工厂的。
“是吗，你做过？”他有了点兴趣。
“做过，有十年了吧。”陈大财很自豪的说。
那人上下打量了他：“你真会吹！你多大？”
“虚岁二十三。”
“那就对了嘛。”他觉得自己很聪明，又揭穿了个人的老底，忍不住开心的笑了。
陈大财也跟着笑，但却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只觉得要求别人办事，别人高兴，自己不能不附和，那份殷勤讨好之态，是他前些年在县木材加工厂对领导练习过的，现在感觉用起来还依然顺手。
“既然是这样，你去把那个书橱装出来，我看你行不行，行我就可以要你。”
“谢谢，谢谢了，大哥如何称呼？”
“我姓陈，先不说这个，去把那书橱安装出来，我再决定用不用你。”其实他内心想，也许又得了个不要工钱的劳动力，他叫上的这些人都是他刚刚在大街上找的，看来都是些二百五。如果他真能做好，自己这几还真需要帮手，自己刚接的这批活，卖发包方催得太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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