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第四章心泪伤痕(45)
之后,她双手端起酒碗,谦意地说:“我在山外做事,今天来的迟,待慢了官府来的贵客。失敬,我先干了这碗酒。”
说罢,她把酒碗在空中停了一下,眼睛向鲁济安这边看了一眼,一口吃完了碗里的酒,然后向他们亮出碗底,表示已经碗空。
鲁济安满脸微笑,立即回礼,同时端起酒碗,一双眼睛望着这个名叫美娘的女人,见她已经换上了另一套用本地的棉麻布料做成的素色衣裙。
她面相周正,五官轮廓清晰,两条轻飘的柳眉下,一双杏眼明亮可人,闪烁沁人肺腑的神采。
高挑的鼻梁下一张小嘴樱桃般朱红,净白的脸上虽然没有擦脂抹粉,却依然透出秀色,在并不明亮的松油灯火的映照下,显出朦胧的橘红。
她没有戴头帕,而是把长长的黑发扎成辫子盘在脑后,再横插一根用竹子做成的簪子把头发固定住,耳际两面边的鬃发下垂到丰满圆润的胸前。
上衣的领口、袖口和裙摆的边沿,镶上宽余的深蓝麻棉布条,又在布条的中间绣有各种花鸟组成的绿色或暗红色的花边条纹,让人眼花缭乱。
为使酒席的气氛随意和轻松,以分散众人对自己的注意。鲁济安把刚才对美娘关注的眼光慢慢移向其他人,然后对身边的两个侍卫说:“来,感谢女主人的一片好意,我们一起把这碗酒吃了。”
阿七和韩沙点头答应着,同他一起将碗里的酒吃完。
放下酒碗,韩沙眨起眼睛向鲁济安暗示,那意思是说:安督司呀,你刚才看女主人的眼神又呆住了。
鲁济安朝韩沙瞪了一眼,但韩沙却依然抿着嘴咪咪地笑,一副因调笑而得意的样子。
帮工和巴二在桌子周围转着圈子,忙着给客人们盛饭、斟酒。
几碗酒下肚,大家有了几分酒意,席间的气氛也随意起来,只是对这次发生在恐山命案的事都不愿提起,平时很爱说玩笑话的舍兰老人,这时候的说话也不是很多,后寨的哈春寨主就更少。
不知不觉中,天色已到初更,大家吃的酒足饭饱,又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告辞,各自散去。
美娘、老妈子和小女子去了对面的绣楼歇息。
舍兰由巴二送他回家,哈春寨主因离后寨主太远,黑灯瞎火的就不必回家去了,寨主安排他在鲁济安的房间里过夜,待明天天亮以后再回后寨去。
阿七扶着哈春老人上了绣楼,韩沙收去桌上摆放的被害人的遗物,又把桌下的火盆添足了些木炭,炭火烧燃起来,撑架上的水壶里开始沸腾,壶盖边冒出了一股白色蒸气。
哈春已有醉意,心里兴奋,一时半会还没有睡意。
阿七把桌上的茶碗冲上茶水,就这样陪着哈春老人坐在桌边聊天。
“寨主家里真有钱呀。”
阿七打开话题,向哈春问起了寨主的家事,说:“家里人的穿的,吃的和用的,就刚才这一顿酒饭,恐怕要让其他人家要吃上个把月的了。”
“现在是的。”哈春说:“官爷不晓得哟,不要看他现在这样富有。老高命苦呢。那个时候呀,我们都还年轻,他家里比我家还穷,为求生计常年在外跑生意的,没天没夜的劳累,在家的日子不多。多年以后,赚到一些钱财,回到恐山就把过去的茅草屋拆掉了,在原地改建了这个大院子,这样又过去了许多年,跟我和舍兰一样,当年的年轻人现在都老了去了。”
“寨主的大老婆是在哪年去世的?”
“哦,在年轻时就去世了。他娶媳妇比我和舍兰都要早,有了三儿二女,不久后媳妇就害病死了,是为了养活子女他一直没有再娶,后来跑生意发了财,又才想到娶了这个年纪小的美娘续弦,美娘也给他还生了一个小儿子的。”
“前些日子美娘不在家,是不是走亲戚去了?
“喔,不是,不是。”哈春吃了一口茶水,放下茶碗,然后又说:“寨主在外地还有生意的,”
“在哪里?”
“在大河下游的南溪堡有两间店铺。美娘在那里打理,请几个绣娘做剌绣的活计,听说生意还不错。”
“美娘自己也能剌绣吗?”
“能的。她可是心灵手巧哦,要不老高怎么会看上她呢。”
“难怪寨主家有这样富足了。”
鲁济安在旁安静地听着阿七和哈春说话,又不时的往哈春老人的茶碗里添上一点热茶水。
韩沙有些累了,睡意爬上他的眉头,开始不时的打哈欠,但仍然强打精神支撑着。
见韩沙这个样子,哈春翘起他那山羊般的白胡子,笑眯眯地说:“夜深了,官爷们也早一点歇息吧,我明天还要回去,抱抱我的小重孙子呢。”
“哦,那是,那是。”
阿七答应着,扶起哈春上床歇息,然后灭了炭火,吹熄油灯,房内顿时一片漆黑。
大家宽衣解带上床睡去,隔不多久,韩沙居然打起了呼噜。
鲁济安裹紧棉被,翻来覆去不能入睡,脑子里一幕一幕的回想着几天以来的调查经历:被害人和他的遗物,从渡口到集镇码头,恐山人穿戴的服饰和花色多样的剌绣,还有那朵让人迷惑的梅花印迹。
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有点后悔,当年在家乡读书并没有留意母亲在剌绣梅花图案时,那梅花的花瓣是5片?还是7片?
恐山的寒夜,寂静而又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