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闭了闭了眼睛,压下心里隐隐的怒意,但声音里依旧透出冷厉。“可是哀家为难你?你忘记当初你父皇将皇位传你时嘱托?还是忘记他为何在你和珏炎中最终选择你!为了这一个妃嫔你就什么都能忘!可是哀家不能忘!”
懿轩眉头皱的更紧,无奈的叹息“皇祖母……懿轩没有忘!不止没有忘,相反,时时刻刻懿轩都在提醒自己。做一个明君、励精图治让大周国泰民安繁荣昌盛,扬我国威故我疆土!可是,这一切和郁锦都不冲突!她不会害我,更不会伤我!你要信我,有她在,只会让我更想做一个明君,更想好好的爱护自己……”
“住口!你听听你现在说的话,堂堂的帝王,为了一个妃嫔去做明君,没有她难道你就能做昏君?!就能不爱护自己?!你是在威胁你皇祖母?!懿轩啊懿轩,你什么时候糊涂至此啊……你与她是几天的情分,便陷的这样不可自拔了。连这样昏庸的话都能说的出来,还要怪皇祖母阻你吗?”
懿轩没有再接口,只是盯着太皇太后一张动了真怒的冷厉面孔。事实上,也不要他再说什么,那一双素日波澜不惊的眸子,翻出的深海波澜已经深深说明了一切。而太皇太后也看懂了一切。无论如何,他不会放手,不会妥协!
半刻的对视,太皇太后捂着隐隐作痛的心口忽然泄了气般的倚回了云纹榻上。她这一倒,到惊的懿轩忍不住上前几步就喊“皇祖母……”
“死不了……要是真能死了,我也就不用再操磨了……”说着话,眼角忽的流下泪来。
懿轩深深叹了口气,顿了顿,忽然一扯连襟双膝跪了下去。“是懿轩不孝,惹皇祖母伤心。皇祖母骂也好打也好,莫要气坏了身子,懿轩如今也唯有皇祖母您一个真心疼爱孙儿的人,若您有什么闪失,叫懿轩又该如何愧疚呢”
情深意切的话语终是抚慰了太皇太后的心痛,摇头深深叹了口气,执了苏锦帕抹干眼角泪花,这才沙哑嗓子说“你且起来吧。”
懿轩只是巍然不动,半垂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般听之任之。太皇太后瞧着他的虔诚,忍不住的又长长叹了口气。“问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许。这一份情,若是普通人家,那自当是一段佳话,可惜啊,懿轩,你是帝王啊!就算她不害你。你又能保证,你不会独宠椒房?不会信她蛊惑?那一份情都能迷的人生死不顾,怎么还会有理智?”
懿轩顿了顿,缓缓抬起头,那眼睛里淡淡的温软,陡然震动了太皇太后的心。
“皇祖母。她不会。你不知道,她是如何好的一个人。如果命运不这样安排,她甚至连孙儿都不会选择……”平和温暖的声音缓缓流淌出郁锦一路的传奇。有她的大义、有她的聪慧、有她的不容易更有她的重情义。时间流淌里,太皇太后那一张苍白松弛的面孔上,眉头是皱了又松松了又紧。她再是想不到,当初自己亲手指拨的云华居,居然成就了这样一份至死不渝的情!
良久之后,当懿轩终于停了话语,太皇太后依旧陷落在自己的思绪中。但此时此刻,她想的却已经不是再阻扰。又是半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太皇太后陡然回了神,皱着眉头赫然问“那么珏炎呢?你老实告诉我,他可也对这丫头怀着一片心?”
懿轩犹豫了下,半晌轻轻点头。顿时,太皇太后脸色更加难看起来!本来珏炎就受景瑞蛊惑,对皇位还有一份威胁。如今在合着这丫头,岂不更叫人忧心了?思来想去烦乱不堪,须臾,终是一摆手不耐烦开口“行了。你说的再多,如今她人也下去了。哀家瞧着她还是稚女敕,若真应了你的心思,这满宫里如狼似虎你又能保他几时。既如此,就让她在那边好好磨练去。想必今日也有人看出了这份情意,她的磨难整在日后。她若有那个造化再能上来,哀家便成全你,若没有,你也别怪哀家狠毒!”
话语落地,懿轩知道,再说什么也是无济于事。太皇太后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然不易,若她真在今日杀了郁锦,他又能如何?想着终是无奈的又嘱咐了几句,紧着郁郁独行出了落霓宫……
一轮明月照在恢弘的皇宫上,本该是晚膳时分的喧哗,因为落霓宫的审讯直拖到现在才显示出来。内廷里红墙青巷内,当值的宫女太监格外繁忙,偶有相熟的人,停下来交头接耳议论的也无非是后宫这一场争斗。
郁锦的名字也就一夕间几乎传遍了整个宫人的嘴。以至于她刚被带进宫奴院里,还不等执行太监报,东掌事任红就巴巴的凑了上来,出口便是不善。“吆,铁公公,这可就是那个犯了错的妃嫔?哼,狗胆子到是不小。还白白折了刘婷的命,真是造孽”
送郁锦过来的执行大太监撇嘴附和“可不就是。行了,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咱家也不用费口舌了。人就交给你了。哦,对了,这是原先跟着她的三个丫头,上头一并罚了下来,其他几个小子都在南院里。人家从前是主子,难免骄傲些,任掌事,你可别出纰漏,回头挨了罚别说咱家没提醒过你”
任红谄媚的紧着笑言“公公最是心肠好。任红哪里敢“怠慢”了她们!”跟着最后一句话,任红一双眯缝眼狠狠郁锦几个人身上转了圈。
当值太监不耐烦的点头,随口又嘱咐了几句,这才带着五六个人匆匆的走了出去。他这一走,满院子两百多人再也耐不住,忽的从四面八方靠进来,围着郁锦四人犹如看猴戏般指指戳戳,言语间更是难听。
任红冷眼看着一众人非议,也不出声阻止。郁锦只怕碧珠沉不住气吵嚷起来。只紧紧捏着她的手,垂着头也不吭声。就这样足有半柱香功夫,东院大门忽然被推开,一个穿窄袖交领襦裙的婢女急匆匆进来,见着院子里架势也没理会,只冲着任红就是一句“任掌事,掌院叫您过去呢”
任红撇撇嘴,觑了郁锦四人一眼,随口对着身边副掌事牛云说了句“好好给她们教教规矩,还有那身衣服,我回来时,可不想再看见”
牛云乖巧的紧着应了声。等着她一出门,挑了眉头就冲着众人利喝“看什么看,都回去干活。一群没见识的憨货,凭她从前是什么样子,现在也是和你们一样,还怕没机会看了。都散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只这么短短一炷香的功夫,郁锦已经了然自己陷在什么境地。外面的世界分三六九等,皇宫内院里的杂役仆从同样分三六九等。而这里,便是整个皇宫最底层的世界。这就是一缸污水,就算淹不死人,也一定要人失去所有尊严!
仿佛是为了引证郁锦心底的想法般。牛云遣散了众人,只留了两个上了年纪的宫奴,一转头盯上了郁锦,上下打量了翻冷冷说“这里可不是内廷,你也不是什么娘娘。不想受皮肉苦,就把你那股假清高乘早收起来!”
碧珠瞪了眼睛,当场就要发作,只急的郁锦又下了力气捏她手,紧着低头恭敬的回了句“郁锦明白”
牛云不屑的瞪了眼碧珠,这才哼了声不耐烦的说“听明白了就跟我来!”
半刻功夫,郁锦四人已经被带进了二进院西厢房里。也就是她们刚进去,先前那两个上了年纪的宫奴就捧着四件黄蓝相间的交领襦裙进来。牛云撇了眼郁锦,冷笑“恐怕之前咱们宫奴院是入不得你的眼睛,只可惜,你命里不济,没那个运数去享荣华富贵。现在既然进了这里,那便要遵守宫奴院的规矩。再犯了错,便是死路一条。行了,也别耽误工夫,快换吧”
郁锦忍不住皱眉,余光扫过先前两个宫奴在和着牛云,见她们并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心里虽厌烦,但到底不好发作。咬了咬牙,终是缓缓解自己的华服衣带。她这一解,安若、碧珠、桃红也只得跟着去换衣裳。半刻功夫后,原先几人身上穿的华服宫装都已经尽数退下,连带着头面首饰扔做一团。
至此,几个人也都没有反应过来有何不对,直到四人接了宫奴院服装,悉悉索索往身上套,牛云合着那两个宫奴忽然挨近先前退下的一堆衣物跟前,紧着伸手就去动那些首饰!
“你要做什么?”碧珠也瞧见,顾不上穿衣,一步上前去抓那些首饰。边抓边历喝!
牛云提了眉角怒瞪她“干什么?自然是收了去。难不成还留着让你装扮起来去勾引皇上?”
这样下流语言直说的碧珠怒红了脸,眼见着雷霆风暴就要发出去,郁锦白着脸给安若使了个眼色,两人前后脚的窜到碧珠跟前,生生将她拖回到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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