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华殿
苏玲玉终于离开了,虽然伴随的是他几乎痛裂的心。原来,陆风所言果然不虚,他痛她也是会痛,原来他若是坚定下去,若是能熬过想念郁锦的痛苦,苏玲玉便会被蛊毒反噬。
这的确是让人高兴的好兆头,可惜他确没有半点喜悦。也许从此后他的人生也不会在感受到什么真正的喜悦。
没有她的人生,他如何安乐呢?
剧烈的心痛再一次袭来,只痛的他额上见了汗滴。悲伤、蛊毒纠结在一起形成一个漩涡,一点点蚕食心里那个影像,仿佛有个声音在他脑中炸响,忘了吧忘了吧,她不属于这里,不属于你……
懿轩手上青筋暴露,悲伤的眼眸越过条案直直投向那后面黄花梨的书架,那里有她和他所有的故事,没有人能够让他忘记她,就算是蛊毒也不可以,只是来日蛊毒能解,他的郁锦又在哪里?最终,他原来还是要失去她。
一阵噬骨的痛楚猛然涨上几分,无力的苦笑,他知道,他灰暗的心再没什么力量可以阻止蛊毒的侵蚀。最后一刻,他轻喃,陆风,一定带她走……
下午的光景,这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总算住了。伴随着秋雨停步,李卫正好踏进了坤宁宫的朱门。汪华彼时正好打算过去请皇上,错眼见他进来,喜的一扑过去紧着行礼。李卫确是面色阴韵虚虚的应了声,紧着问“娘娘可是在寝宫?”
汪华敛了颜色心里忐忑,忙着回他在。两人前后脚的进了后院寝宫里。
彼时郁锦刚打发了汪华去请懿轩,所以听着门外汪华禀报,心里纳闷的应了声,紧着便瞧见后头跟着的李卫。莫名不安,也不等他开口就问“李公公?莫不是皇上怎么了?”
李卫面色踌躇半晌才开口“娘娘……皇上没什么事。老奴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来送样东西给娘娘”
郁锦惊疑的看他“是什么?”
李卫皱着眉缓缓从袖筒里模出一个挂着玉坠的巴掌大金牌及一封诏书,这才郑重的开口“就是这个免死金牌”
郁锦本是去接的手听着这话顿时怔在半空缓缓落下,“免死金牌?嗬,免死金牌”
李卫微微抬头觑她,见着那面色灰白,心里也是不忍。娘娘这样聪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这免死金牌代表的意义。皇上给她这样东西可见形势危机,也可见……皇上都无法保她。
郁锦的确是明白这免死金牌的含义,她不明白的只是怎么情势就危机到这样地步。但最初的慌乱过后确也有一件事情值得肯定,那就是懿轩果然是故意冷淡她,若他真对自己无情何必还要这样隐秘的送来免死金牌?
渐渐,郁锦的面色平静了下来,半晌伸手接了过来,也不说话,只轻轻展了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皇后木氏郁锦,德行出众慈圣无双,念及宫中近日不宁,特赐予免死金牌一枚,以助皇后行中宫权益,正日月清明。必要时,皇后可将此牌下降赐予他人,同帝亲赐。以备不时之需。帝亲制。
仔细的扫过每一个那熟悉的字迹,郁锦深深呼了口气,缓缓卷了诏书这才问李卫“还有旁的话么?”
李卫紧着回“皇上说娘娘不用太担忧,这只是以备万一”
郁锦心底一动微微露出抹欣慰的浅笑“好。那么,你也替本宫传话给皇上,本宫自会保重”
李卫百感交集紧着应了声,错眼见娘娘只顾盯着免死金牌看,仿佛再无旁的吩咐,心里舒了口气便要准备辞行,谁知道话还未出口,耳朵跟前就响起一句炸雷。
“李卫,你跟着皇上20年,他所有事情几乎没有你不知道的,那么你来告诉本宫,苏玲玉到底和他有着什么故事?”
李卫奇异的连个发怔的时间都没有就紧摇头“娘娘,老奴不知啊……”
郁锦盯着他微垂的头渐渐蹙了眉。从李卫反应看不难判断他是有心隐瞒。他这隐瞒自然也是懿轩要隐瞒,那么原因呢?难不成这苏玲玉和懿轩之前真的情谊匪浅,他不好说出?想着微微叹息“李公公,在宫里这么久,你可觉得真的有秘密可言?你不说,本宫也不难为你,你只告诉本宫,皇上今日异常是否和苏玲玉有关”
李卫拧了眉头,好半晌才压下心头难过郑重的点了头。郁锦虽是预料到,但经他这么一点头心里那股仅存的希望也荡然无存。
茫然间她便问“你可知道原因?”
李卫微微张嘴,脑海里猛然间划过临来时皇上痛楚的交代,若皇后逼问,只说,皇上对苏玲玉一片痴心。半晌,他终是咬牙说“娘娘……皇上对苏玲玉一片痴心,今日只是情难自已”
郁锦怔住,半晌才似笑非笑的问“一片痴心?情难自已?嗬,说谎都不会说。先是不告诉我苏玲玉和他的关系,故意设计下悬念,然后再说出这一句情难自已,我就该信了?如果真是那般情难自已,何必等到今日?她苏玲玉可不是第一天进宫!李卫,告诉我吧,苏玲玉是否用我来威胁皇上?她究竟抓住了什么把柄?”
李卫额上出了虚汗,他没想到娘娘居然听到这样的话时还能冷静的分析。皇上可没交代他怎么对付现在这般情景,心思转过又不免为娘娘这份信任感动,忍了半天终是叹息“娘娘…奴才不能说,日后娘娘总能明白皇上的一番心意,皇上……皇上的心里也是苦的啊”
郁锦心头莫名不安,紧着问“他要做什么?”
李卫已经再不敢说什么露出什么表情,唯有紧着摇头表示不知。他怕再说下去,皇上的苦心都会毁在自己手里。
郁锦紧紧盯着李卫,“你不说?很好,那是要看着我被苏玲玉设计死?还是眼睁睁看着皇上被她玩弄与股掌之上?我再问你,皇上前几日急症是否也和她有关系?她……是否抓住的是皇上的性命?”
李卫被逼问的满头大汗,下意识的微微后退一步,想了想终是找了借口说“娘娘,奴才实在不知,这样的事情,皇上怎么会告诉奴才。娘娘要是没有别的吩咐,奴才还要赶着回去复命”
郁锦气恼的一拍桌子霍然站了起来,目光如炬陡然间便光华异彩。“她居然有这样胆子,那就不要怪我心狠手毒”
李卫楞了下,陡然后背冒了冷汗,惶惶扑在了地上“娘娘万万不可啊,苏玲玉死了,皇上……皇上定然会伤心至极,到时候娘娘恐怕才是有性命之虞”
郁锦愣住,一股疑窦隐隐约约缠绕心头,确又抓不住头绪,只是无意识的问“苏玲玉不能死?”
李卫也分不清这话含义,紧着接口“是,苏玲玉万万不能死,娘娘,皇上自有决断,还请娘娘务必稍安勿躁,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啊”
陡然间那股疑问仿佛更清晰了些,只是依旧分辨不清。想了想终是烦躁不安的挥手“好,我明白了。你去吧”
李卫得了解放,心里石头落地再不敢停留,惶惶爬起来急急就要走,猛不丁身后又传来皇后话语“告诉皇上,我会陪着他,我不怕”
李卫眼眶一红,低着头紧答应了一声,逃也似的离了坤宁宫……
一连五日皇上宿与齐玉宫,这在后宫绝对是个震撼的消息。就连曹淑华也开始从最初的幸灾乐祸里反应过来,感觉到后宫那一股隐隐约约的血雨腥风。郁锦是可恨的,但至少这多年她是了解的,而新进来的这个玉常侍,除了她家世之外,她本人性情脾气确一无所知。
谁也不想,赶走一只虎再来一只狼。更何况像郁锦这般得宠时还能容下她人的胸襟,曹淑华相信并不是几个人能做的到。所以,这一次,曹淑华奇异的选择了旁观。
只是她能领悟的,旁人未必都懂。后宫从来都是拜高踩低,新贵得宠还是这般圣眷正浓,想要巴结亲近的人自然大有人在,那苏玲玉又是个会来事的,比起皇后冷冷清清的更得人喜欢,才几日功夫,便笼络了一小半的妃嫔欢心,那底下见风倒的奴才就更不用说。
这也就罢了。偏偏苏玲玉觉得这样还不满意,非要弄的人尽皆知,顺她者昌逆她者亡似的。几天的时间,不知道打压讥讽了多少次那些观望着的妃嫔。尤其是比她位分高出几倍的辰妃,现在见着她都恨不得贴着墙边走不被她看见似的。这种种嚣张气焰,传到曹淑华耳朵里,自是怒气暴涨。
合着今日早起议事,她居然又没来参加。顿时心头起火,当场就叫了人过去请她。结果这一请居然就请了一个时辰。
等着苏玲玉进来时,可想而知曹淑华的气。
彼时福临苑阴云密布,众妃向来知道曹淑华的脾气,大气都是不敢出,唯有苏玲玉傲然站在当地,满脸的不屑浅笑。
“姐姐这样着急叫妹妹来,可是有何指教?”
曹淑华冷眼瞧着她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憋着怒火就问“见了本宫为何不下跪,教习你的嬷嬷是哪个?还是你的骨头太硬需要本宫亲自教你?”
苏玲玉似笑非笑的撇她一眼,轻轻福了半身紧着回她“姐姐误会,不是妹妹不懂规矩,主要是昨夜里妹妹惹恼了皇上,皇上罚妹妹跪了半夜,今早又心疼,只教妹妹今日都不用在跪了”
堂上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是为她这轻易就说出闺房内幕震惊,二是皇上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曹淑华自然也是震惊,心思转过念及她风头正盛,少不得压下火气“哼,是与不是本宫自然会去问。今日本宫传你,要问的也自然不是这一件事情”
苏玲玉假装蹙了秀眉“哦,姐姐还有何事?若是不那么重要,妹妹先前已经和皇上约好,等会子要亲手为他做午膳,可不要耽误了”
曹淑华本就不是什么有涵养的人,此时见她从进来到现在,几句话里处处用皇上压制她,忍无可忍一手指她就站了起来吼“来人,给本宫张嘴。这宫里留不得这样没有王法的东西”
苏玲玉眼底微恨,转瞬确又换了苦脸“姐姐饶命。妹妹说的句句实话”
曹淑华冷眼看着,底下已经有小太监走了过去压住她,另外一个小太监就要扬手开打,门口忽的传来德昭仪甜甜脆脆的声音“慢着。谁敢打?”
话音刚落,后头紧跟着进来两个人,一个是德昭仪,另一个居然是皇上。
众妃慌的乱成一团,都是急急下行叩拜,这边懿轩冷然扫过跪了一地的人,最终将目光停在了曹淑华脸上“皇后即使信任你,放手让你主理,原来你就是这般理事?”
曹淑华撇嘴不甘的抬了头“臣妾正是按规矩行事,玉常侍五日没有来参加议事,确连个理由也没有,刚才进来更是连行礼都没有,臣妾还听说,辰妃因着没有和她亲近,这几日她派人每每拦截下辰妃要的事物,只把她那个胆子都要吓破了,刚才臣妾准备问她此事,她居然还用皇上……”
“住口!心量狭窄嫉妒好斗,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吗,她才新进来几日功夫,就有那些胆子来,你编也编个圆些的,当朕真是瞎子不成?”
曹淑华震惊的看他,那张脸彷佛清瘦了些,眼下的乌青仿似真的纵欲过度般,最反常的还是那双本该是清澈深邃的眼眸,此时确是混沌阴暗,彷佛蒙了一层纱般。让那从容气质忽然变的如此阴沉暴虐。曹淑华没来由的就是一阵心慌,这样的皇上感觉好陌生……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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