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亲家太太病了,如今可好些了?府里一直有事,心里惦记着想去瞧瞧,可总也不凑巧。”伯公夫人笑着看着江氏,亲切的问道。
江氏接过丫鬟奉上的茶盅,啜了一口回道:“劳您惦记了,这些日子吃着药好了许多,大夫说再调养些日子,便无大碍了。”
“那就好。”伯公夫人笑着点头:“前些日子伯公爷有些风寒,宫里头太后娘娘赏了几株灵芝和三七,回头包些回去给亲家太太。”
江氏微微一笑:“这怎么敢,夫人您留着吧,母亲那里六妹妹前两日才差人送了些回来,也不缺,就不给您添麻烦了。”
伯公夫人听着一愣,脸上却并异色,微微点头看了眼正浅笑而望从容大方的析秋,正红的褙子打扮的既不显的珠光宝器,却也彰显了二品夫人的尊荣,她看着便微微生出些许恍惚,想到那日低垂着眉眼跟在佟大太太身后,乖巧胆怯的佟家六小姐。
不过两年的时间,她出落的比起从前越发的清丽貌美,无处不散发着高门命妇的端庄优雅……都说相由心生,听说萧四郎对她宠爱有加,夫妻感情日渐愈盛。
往日风流浪荡的萧四郎,比起老三的胡闹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如今呢,下了衙便回家,前几日还听说趁着休沐,特意陪着她去看陪嫁的宅子,还在鸿雁楼定了席面,看来萧四郎是真的被这个小小的庶女收了心,想要安安稳稳过日子。
她又想到婚前婚后的任隽,她娶儿媳并非要的是貌美如花,并非要的高门贵胄娘家得势,她想的是能找个儿媳,收收儿子的心,让他能和萧四郎这般,一心仕途撑起门楣,即便不能也不会再如从前胡闹,安安分分的过日子也行。
可是如今再看,任隽婚后非但不曾收敛,还越发的浑了,府里妾室一个接一个抬进来,庶子庶女一个接一个的生,可是嫡妻呢,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却就这样没了……
想到这里,伯公夫人捧着茶盅的手便紧了紧。
析秋也暗暗挑眉,江氏比她想像中还要聪明,无论灵芝也好三七也罢,虽珍贵也不是钱卖不到的,伯公夫人说的是任府的地位,而江氏却拿出宣宁侯来压,这样的话说归说,却不能太过明显,毕竟她们现在还没有见过佟析言,不知道具体情况和她的意思,贸贸然说些硬气的话,到时候若是佟析言不领这个人情,她们岂不是里外不是人。
所以,江氏这样既提醒了伯公夫人佟氏的实力,又没有下伯公夫人的面子。
析秋暗暗点头。
伯公夫人喝了口茶,笑着看向析秋:“劳了六小姐和四小姐跟着来了,老三家的也真是不省心。”并没有斥责佟析言的意思,言语里颇有些宠爱的样子,伯公夫人又笑道:“太夫人身体还好吧?”
“很好。”析秋笑着回道:“来时,娘还嘱咐我见到您问好,说这冬日里出来走动冷的慌,若不然一早下了帖子请您过府坐坐,这天气一冷大家不出来走动,也显得冷清了。”
“可不是!”伯公夫人笑着道:“许是老了,我这手炉可是一刻离不得,哪里还敢出去,便是去了也是添麻烦。”说着一顿又道:“我心里也惦记着,想着等天气暖和些,便去看望太夫人。”
析秋笑着回道:“娘一定很高兴。”
佟析砚有些等不及了,她很想立刻看到佟析言此刻样子,她拧着眉头看着伯公夫人道:“夫人,三姐姐可在房里,我想去瞧瞧。”很直接的提出来。
伯公夫人眉梢微挑,有些诧异佟析砚的直接,点头道:“是要去看看的,你们也劝劝,她和老三都还年轻,养好身子才是重中之重,可千万不能胡思乱想了。”说着一顿,眼睛也红了:“这孩子也是可人心的。”
佟析砚看着就连连面颊抽搐,江氏怕佟析砚会再说什么,惹的伯公夫人继续说下去,便也面露愁容的接话道:“夫人也请宽心,我们见了定会好好劝劝的。”
伯公夫人听着就擦着眼角点头,转头去和任大女乃女乃说话:“你陪着亲家女乃女乃和四小姐,五小姐去吧!”
任大女乃女乃应是,转身和江氏,佟析砚和析秋说话:“有些路,可要叫了滑竿?”江氏就摆着手:“统共再远也远不到哪里去,就不给您添麻烦了。”说着也站了起来。
几个人就相继出了门。
韩妈妈自次间里出来,笑着给伯公夫人续了茶,看着正下台阶析秋的背影,若有所思道:“奴婢瞧着,这六小姐和以前可大不相同了。”
伯公夫人也觉得析秋变化很大,眉眼间没有以往的怯弱,一派沉稳自信的样子,她叹了口气道:“这也是她的命!”韩妈妈心里也暗叹了口气,嘴里也不由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若是当初娶的是她,如今三爷是不是也和大都督一样了?”
伯公夫人有些发愣端着茶,想到任隽日日回府和她请安,夫妻恩爱子嗣成群的样子……
站在佟析言的院子门口,能看到任府后园的桃花坞,如今桃花未开枝桠上落了一层积雪,没有当初的热闹,显得有些萧条!
佟析言的院子前后约莫两进,左右耳房大约十几间的样子,院子后面则套着独立的四合院,有丫鬟进进出出,析秋知道,这些应该任隽的妾室居住的。
佟析砚撇着嘴,指着院子后面的几个小院子挨着析秋咕哝道:“这就是她整日里贴着嫁妆养着的一房的人吧。”不待她说完,眼前就有五六个十几岁到两三岁不等的孩子,自正房里走了出来。
任大女乃女乃笑着道:“都是三房的孩子。”说着,就笑着携了个五六岁小姑娘的手:“刚给母亲请安出来?”
小姑娘满脸堆着笑,谄媚而讨好的样子:“母亲好多了,努儿刚刚给母亲喂了半碗粥。”
任大女乃女乃赞赏的点点头,析秋就看到唤作努儿的小姑娘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昂着头用下巴去看身后的兄弟姐妹。
有人垂了头不说话,有人眼里满是愤恨嫉妒。
剑拔弩张的样子,让析秋诧异不已。
“快见过你们的舅母和四姨母,六姨母!”任大女乃女乃笑着介绍了,这边努儿就松开任大的女乃女乃的手,领着头朝江氏和析秋,佟析砚行礼。
江氏笑着一人送了一个荷包,佟析砚更直接一人封了一个红包,析秋则是事先准备好的装了银锞子的荷包。
她想到当初太夫人送她礼物时的金头面,绞了可以换钱用,这些庶子庶女门只怕比起她当时还要不如。
又说了几句话,析秋几人便进了正房。
里面有个穿着雅青色褙子,梳着妇人髻的丫头迎了出来,朝江氏和析秋,佟析砚跪在地上喊道:“少女乃女乃,四姑女乃女乃,六姑女乃女乃!”
析秋看着一愣,才认出来是跟着佟析言陪嫁到任府的秀云,看穿着打扮,像是通房模样。
她记得佟析言身边还有个大丫头,是当初大太太拨来的,名唤柳枝,她想着便拿眼睛在房里扫了一圈,并未见到柳枝。
江氏已经让身边的妈妈将秀云扶起来,拧着眉头道:“好好的哭什么。”又回头去看任大女乃女乃:“这丫头一见府里的人就这样……”
秀云知道自己失了态,忙强擦了眼泪朝任大女乃女乃行了礼。
她转过来,析秋果然看到她的左边脸有道疤痕,虽不深但依旧看着有些狰狞。
任大女乃女乃摆着手道:“她也是忠心,见了自己主子受了委屈心里难受。”说着一顿又道:“快带亲家女乃女乃和姑女乃女乃去见你们夫人。”
秀云就转了身打起右边房间的帘子。
一方多宝格立在墙边,上面摆着白釉卧狮香薰炉,一尊釉里红的玉壶春瓶里插着几只腊梅,房间的中间摆着一方圆桌,桌子上林林总总堆着许多碗和要罐,此刻炕边立着两位打扮艳丽的女子,一位捏着帕子正笑着和佟析言说话,另一位则端着药碗,在小口的去喂佟析言喝药。
看来,情况比她们想像的要好许多。
析秋和江氏对视一眼,里面已经有小丫鬟看到她们,立刻朝析秋和江氏,佟析砚行了礼,笑着朝佟析言道:“夫人,亲家女乃女乃,四姑女乃女乃和六姑女乃女乃来了。”
江氏已经进了门,脸上有着淡淡的哀容,朝佟析言走过去。
炕前的两位女子相继起身,转身朝三人行了礼,待她们转过来析秋看着便是一愣,左边捏着帕子穿着玫红色褙子的女子,年纪约莫十四五岁,长相温婉俏丽,右边一位端着药碗的年纪约莫二十左右,老实忠厚的样子,不同的类型,但长相皆是不俗,各有千秋,看来任隽在挑妾室的眼光上很包容啊……
江氏笑着走到炕边,朝床上的佟析言道:“原想着昨儿来的,可赶巧大老爷昨儿回永州,所以今儿才和两位姑女乃女乃过来。”说完看着佟析言红了眼睛。
“大嫂。”佟析言强撑着坐了起来,让秀云给她在身后塞了垫子,析秋便看清她的面容,惨白的没有一点血色,眼底有厚重的淤青,抬手时袖子里露出一点瘀紫,她靠在床头目光在在江氏脸上扫过,又去看佟析砚,再次落在析秋脸上……
佟析言的脸色就随即沉了沉。
她转了头就对身边的两位妾室道:“你们出去吧。”两位妾室随即垂着头,朝析秋三人行礼退了出去。
佟析言将自己受伤的手藏进了被子里,冷着脸朝秀云道:“杵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倒茶。”秀云就有些尴尬的看了向析秋和佟析砚:“大少女乃女乃和四姑女乃女乃,六姑女乃女乃稍坐,奴婢去倒茶。”
江氏点点头,和任大女乃女乃在小丫头端来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析秋和佟析言也随之落座。
房间里就冷了场。
江氏擦着眼角又道:“大夫怎么说的?怎么好好的就……”
佟析言红了眼睛撇开脸,她身边的另外一位穿着碧绿色褙子丫鬟就接了话:“大夫说要仔细养着……这两年恐怕……”说着也低声哭了起来。
江氏听着脸色一变,拧了眉头道:“怎么这样严重,什么大夫瞧的?我娘家哥哥说应天有位专看妇科的大夫,这些日子就要上京来,说是京中有位贵人请了,到时候等人到了也请了他过府给你瞧瞧。”
佟析言没什么反应,但她身边的丫头却是满脸的惊喜:“多谢亲家女乃女乃。”说着一顿,又替佟析言解释:“夫人自昨天起就不肯吃东西,这会儿才肯吃点药……”
任大女乃女乃接了话:“怎么这样糊涂,怎么能不吃东西,这才落了身子哪能这么饿着。”说着眉头一横问道:“三爷呢,怎么不见人。”
那丫鬟就满脸的为难,回道:“三……三爷在后面柳姨娘的房里。”
江氏跟着脸色一沉,任大女乃女乃却先开了口:“去,把三爷请回来,就说夫人不肯吃饭,让他回来!”
那丫鬟有些战战兢兢的看了眼佟析言,佟析言依旧侧着头不肯说话,丫鬟就福身行了礼退了出去。
任大女乃女乃和佟析言道:“三弟妹,我知你受了委屈,可委屈归委屈,自己的身子可好歹紧着心啊。”说着眼睛也红了,道:“这头一胎也是因为没有经验,要我说房里的这些丫头活该发卖了出去,一个个这样不顶用!”
把任隽的责任撇了出来,去责怪丫头。
佟析言转头看了眼任大女乃女乃一眼,嘴角就掀起一丝讥诮的笑容来。
江氏眉头拧了拧,任大女乃女乃说这些话,不过是说给她们听的罢了,以为她们不知道曲里拐弯的原因,把责任归咎到丫头婆子身上。
可任大女乃女乃坐在这里,她便是有话想问佟析言,也问不出口,她拧着眉头道:“三姑女乃女乃,任大女乃女乃说的对,贪了这些个不上心,你平白跟着受罪。”说着就握住佟析言的手道:“不如你随我回府吧,家里头虽不比这里,可丫头婆子服侍了你十几年,喜好口味总是拿捏的到。”
佟析砚侧开脸,嘴角就露出笑容来。
江氏的话说完,任大女乃女乃的脸上的表情就僵在那里。
江氏也不是真心想要将佟析言带回去,不过是想告诉任家,她们不但知道内情,还对任家以及任隽的做法很不满意。
“这怎么使得。”任大女乃女乃笑着道:“如今身子还虚着,自是要好好躺着养着,动来动去也难免伤了元气。”说完,又回头对自己身边的丫头吩咐道:“去,把厨房里夫人吩咐炖的燕窝端来。”
小丫鬟应声而去。
江氏低头喝茶,嘴角也勾起一抹无奈的笑容来。
佟析砚听着满脸的不高兴,她放了茶盅看着佟析言道:“三姐姐,你到是说句话,前些日子还听说好好的,胎位也很稳,怎么好好的就落了胎,还这样严重,若是受了委屈,便是在伯公府,我也找了任姐夫问问清楚才是。”
这话说的有点重,任大女乃女乃笑着道:“六姑女乃女乃这话说的可就见外了,三弟对三弟妹可是一向宠爱有加的,哪里舍得让她受委屈,况且,即使没有三弟,我和娘也不可能让她受了委屈不是。”
任大女乃女乃真的是好口才,析秋也不得不称赞一番。
“三弟妹,你可要和四姑女乃女乃好好说说,若不然两家生了误会,可怎么好!”任大女乃女乃笑着道。
佟析言听着,转过头来目光冷冷的看了眼众人,随即敛了眉目道:“都别说了,这件事和三爷无关,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着了。”说着,又侧过头落了眼泪。
不知为何,江氏却是松了口气。
要是佟析言吵着闹着要让她为她出头,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做。
难不成去和伯公府打官司不成,不说能不能打的赢,这两家的脸可也丢不起。
不过,都说长嫂为母,今儿这事情怎么也不能太落了佟府的面子才是。
佟析砚听着,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冷笑着道:“屋里热的很,我出去走走。”说着,就头也不会的出了门。
析秋看着佟析砚的背影,就叹了口气。
这边任大女乃女乃脸色微微一变,有些难看的去看析秋:“六小姐怎么不说话。”
析秋放了茶盅,看了眼佟析言就道:“我和大嫂,四姐姐,也是不放心三姐姐才来的,如今瞧见她这样,心里也确实难受。”说着也红了眼睛:“四姐姐也是心里难受,大女乃女乃可千万不能生了她的气。”
任大女乃女乃听着就眯了眯眼睛:“哪里会生的她的气,我瞧着心里不也是难受的紧,六姑女乃女乃也不用放在心上才是。”
江氏和析秋都没有接话。
这边门帘子一掀,任隽大步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件连青色的道袍,人白白胖胖的,眼睛不大眯起来的时候有股戾气,他笑着走进来,目光一下子落在析秋脸上,笑着朝众人抱拳:“大嫂。”又和江氏和析秋道:“不知亲家嫂子和六姨母来,失礼,失礼!”
析秋笑着还了任隽半礼,便去看佟析言,就见她目光微微一顿,脸上僵硬的表情瞬间柔和了一些。
“三弟,你可真是浑,三弟妹如今身子都成了这样,你便是再忙,也该顾着三弟妹才是。”她说完,刚好刚刚去取燕窝的丫鬟端着盅进了门:“快,把盅拿给三爷。”
任隽脸色一变,任大女乃女乃就已经将燕窝盅塞在他的手里:“快去。”说完,又拿眼神看了看江氏,又着重看了眼析秋。
佟析言脸上露出期待的神色。
任隽拧着眉头,一脸的不高兴,可待看到析秋,他便想到萧四郎冷着脸负手而立的样子,可转念一想,又想到萧四郎那样的人,怎么也不会为了个姨姐的事来责问他。
他将燕窝放在桌上,指着回来的秀云道:“蠢货,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服侍你们主子吃。”说完袍子一掀袍子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朝析秋笑着道:“六姨妹怎么今儿得空来了,四郎近日可好?”
佟析言脸再次沉了下来。
析秋淡淡的回道:“知道三姐姐身体不适,四爷便让人备了马车送我和大嫂来了,他说过会儿来这里接我,三姐夫若是想知道他好不好,不如亲自去问他好了。”说完,接过秀云手里的燕窝盅,沉着脸道:“还是我来服侍三姐姐吃吧。”
端了燕窝便坐到佟析言的炕边的杌子上,舀了一勺要去喂佟析言。
江氏和任大女乃女乃皆是一愣,没想到析秋会突然说这样的话。
就见任隽脸色一僵,他看向析秋,就见析秋虽是脸上挂着笑意,但眼底却是冷意慑人,他目光一闪张着嘴巴,一时愣在哪里。
析秋拿着勺子,轻轻吹了吹笑盈盈的去喂佟析言,她们彼此相争近十年,最亲近的一次恐怕就是今天了吧?!
她无所谓佟析言过的好不好,今天这一切都是她自己“争取”来的,所有的后果她就该自己去承担,可她今天既然陪着江氏来了,这件事就不单是佟析言的个人的事,更是关系着佟家甚至萧家的脸面。
怎么也要为佟析言争个脸面回。
至于她们走了之后,任隽会如何对佟析言,这就不是她能控制和左右的了。
佟析言震惊的看着析秋,却并没有张嘴。
析秋就轻轻笑着,凑近佟析言身边,拿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淡淡的道:“你若想在任府里留的体面些,最好还是配合点好。”
佟析言一怔,机械的张开嘴,析秋就适机的将勺子送进她的嘴里,又拿了手里的帕子给她擦了嘴,声音轻轻柔柔的道:“慢点吃。”说完又道:“大嫂说的大夫我也有过耳闻,三姐姐还是听大嫂的话待那位郎中来,你好好看看才是。”说着又喂了一口:“这天气也冷,四爷说是要去箕尾山别院小住些日子,三姐姐要是不嫌弃,不如和我们一起去吧,山里头有温泉四季如春,也适合你养身体。”
仿佛真的只是在和佟析言说些姐妹间亲昵的话。
江氏侧开脸,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来。
任大女乃女乃听着也愣住,刚刚还说六小姐好说话,怎么转眼功夫,就开始发难了。
析秋心里自是清楚的很,和伯公夫人说,以她们的年纪并不能真的去说什么难听的话,任大女乃女乃也是,她不过和佟析言是妯娌,只有拿住任隽让她给佟析言赔礼道歉,佟析言的场子,才算真的挣了些回来。
再说,这件事确实不好处理,无论怎么做这分寸却是把握得当才是。
果然,任隽的脸僵住,忽地站了起来,走到床边去接析秋手里的燕窝盅:“这怎么使得,还是姐夫来喂吧。”析秋拿开燕窝盅,笑盈盈的看着任隽:“可不敢劳动三姐夫,还是我这个做妹妹的来喂吧。”
任隽就尴尬的伸着手,析秋转脸笑着去和佟析言说话:“三姐姐,你说好不好?!”
佟析言看了眼任隽难堪的脸色,表情有些怪异,任大女乃女乃目光一闪就笑着接了话:“若三弟妹想去,我们府里在西山也有别院,去那边也不错。”
江氏笑着道:“我刚才还在说,这房里的人不贴心,伺候起来也不周到,说要将三姑女乃女乃接回府,如今说起别院休养,这到也是好办法,我瞧着也大女乃女乃也和三姑爷也别忙了,不如就让三姑女乃女乃跟着六姑女乃女乃去箕尾山吧,又六姑女乃女乃在,我们也放心些不是。”在含沙射影的说任隽。
析秋也点头道:“大嫂说的在理。”
任大女乃女乃终于明白到江氏和析秋一唱一和的目的是什么,她站在一边也不好说话,只拿眼睛不停去看任隽。
三弟妹落胎的时,说起来本就不光彩,任三爷可是亲手把自己的孩子打掉的,她们辛苦瞒着这件事,连佟府那边都瞒的死死的,对外只说不小心摔了一跤,如今看来……她们姑嫂只怕早就知道了。
所幸,六小姐和任大女乃女乃也不过想要三弟给三弟妹倒个歉罢了,这本就是应该的,说出去也不丢人。
任隽看着析秋,眼神便是一暗,他面色含笑正要说话,这边佟析言看着任隽站在那里,也不表态也不挽留,心中一气冷哼一声说气话道:“去,自是要去,我去了有的人也省了心。”
析秋和江氏互视一眼,双双叹了口气。
任隽本来找了台阶想下去,可听佟析言这么一说,他心里的火也拱了上来,毕竟是男人,他认为他已经退了一步,在这件事上他纵是错了那又如何,孩子没了再养一个便是,何必这样斤斤计较,她看着佟析言冷哼一声便道:“你要去赶紧去,省的在我面前装成一副要死的样子,让我瞧着就恶心。”
佟析言听着眼睛一瞪,红着眼睛眼泪就落了下来,她摇着牙问道:“三爷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还孩子没了还是我的错不成?三爷不念及妾身服侍你一场,操持房里里里外外的事情,也要念着他可是你嫡亲的骨肉啊。”说着,嘤嘤的哭了起来。
析秋和江氏都冷了脸,江氏更是气的直抖,当着娘家人的面,任隽就这样说话,实在太不把佟氏放在眼里了。
原本只想好好说话,看一眼佟析言,如今她更是来了气,就冷笑着看着任隽道:“三姑爷这话说的可不对,三姑女乃女乃可是你明媒正娶的正妻,孩子也是你们的嫡子,如今三爷不但不觉着歉疚,三姑女乃女乃伤心你却说她装的恶心,这个道理便是说到哪里也说不通的。”
任大女乃女乃一看情形不对,就出来打圆场:“都是一家人,少说一句。”说着就去扶着江氏:“亲家女乃女乃也消消气,我们三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嘴里说着狠话,可心里却是不这样想,平日里他对三弟妹可是疼的不得了。”说完,又转头去问佟析言:“三弟妹,你说是不是。”
这是要佟析言表态,是护着任隽还是随着娘家非要下任隽的面子。
佟析言正在气头上,被大女乃女乃一问,脑中也冷静下来,她拧了眉头气势就弱了一分,正在这时门口的帘子一掀,走进来一位穿着茜红色褙子,头上朱钗环绕打扮妖娆的女子走了进来……
析秋回头看去,就注意到她的月复部已经微微隆起,显然也已经有的身孕。
佟析言本来弱掉的气势,一见到来人突然就红了眼睛,突的一下坐了起来,指着门口便骂道:“贱人,你来做什么,给我滚!”
那女子随即眼睛一红,凄凄哀哀的朝任隽看去,呜咽的喊了声:“爷!”满脸的委屈:“妾身……妾身只是来看看姐姐。”
看来这位也是任隽的妾室之一。
这边秀云扶着佟析言,见她怒不可遏的样子,想到对面女子的手段,就红了眼睛道:“柳枝,夫人的身体已经这样了,你行行好赶紧出去吧。”
析秋这才想起来,面前的女子,就是大太太当初拨给佟析言两个丫头中的一个。
任大女乃女乃也厌恶的皱了眉头,任隽一见秀云斥责柳枝,脸上便是一沉,抬手便给了秀云一巴掌,怒骂道:“贱人,你没瞧见她怀着身子,若是动了胎气,你便是死一百次也不足惜。”说完,就快步走到柳枝面前,亲昵的问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
秀云捂着脸,眼泪委屈的唰唰的掉了下来,说柳姨娘的孩子重要,夫人肚子里的孩子难道就不尊贵么!
柳枝当着众人的面,偎在任隽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看着任隽旁若无人的抱着妾室,佟析言气的捏着手里的被子,快要撕烂了:“好,三爷说的真是好,她的孩子精贵,我们的孩子就是无所谓,没有便是没有了,即便是三爷亲手杀了我们的孩儿,也无妨是不是?!”
她说完,任大女乃女乃也好,江氏也好都变了脸色,大家前面各自客气着,不就是因为这层窗户纸没有破,如今不该说的话说了出来,彼此的退路也堵了。
江氏冷了脸站起来,护着佟析言道:“这是做什么,当着我们的面这又是演的哪一出!”说着,就对秀云道:“去请了伯公夫人来,就说我们把三姑女乃女乃带回去了,也省的三爷瞧着日日生闲气。”
析秋暗暗皱了皱眉,江氏这话说的有些冲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