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府门口白幡飘摇,在门口迎客的下人们皆是满身白孝,还未进门便闻震天哭声。
马车一路行到二门,春柳撩了帘子朝外看了一眼,回头对析秋道:“夫人,好像我们常见的几位夫人都来了。”她看了几辆熟悉的马车和他们擦身而过。
“嗯。”析秋并不觉得奇怪,武进伯府爵位还在,各功勋之家虽不敢过于热络,但如今武进伯府里头办丧事,于情于理都是要来的,如若是刻意避开,反到显得与众不同了。
正说着,马车已经停了下来,车外有婆子喊道:“四夫人,到了。”
析秋应了,春柳和碧槐当先下了车,碧梧和问玉便扶着析秋出来,踏了脚蹬她出了马车,外头武进伯府的婆子立刻低头道:“代步的小车已经备好了,夫人请上车吧。”
析秋四处看了一眼,门口下人来来往往却不见忙乱,各人虽眼睛红肿但做事说话却是有条不紊,她暗暗点头回道:“有劳!”
婆子引路,春柳和碧槐扶着析秋,问玉和碧梧走在后头,析秋上了车春柳随车服侍,碧槐几个则是随车跟在后面,武进伯府并不大不过一刻功夫就到了内院里头,才到门口便听到里头嗡嗡的说话声和道士道场的铃声……
她才下马车,任二女乃女乃就迎了过来,析秋和她有过一面之缘,当初随陈夫人来武进伯府时她正有孕在身,和陈夫人系属袁氏乃是前朝袁提刑的后人,此一刻她满面哀色却是半挤出一丝笑容来,对析秋行了礼:“四夫人!”
“二女乃女乃客气了。”析秋赶忙扶住她:“说起来,我还要喊您一声二嫂呢……请节哀顺变。”
任二女乃女乃很会来事,析秋话落她便很热络的携了析秋的手,抹着眼泪道:“多些四夫人能来,给您拖步了。”说着一顿又道:“三弟妹正在里头陪着娘呢,四夫人请进去喝杯茶吧。”
析秋闻言目光在二女乃女乃握着她的手上转了一圈,从善如流的点了头:“好。”任二女乃女乃便扶着析秋两人朝里头走,析秋问道:“前些日子还听说身子康复了,怎么突然就……”满是唏嘘的样子。
任二女乃女乃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这眼见着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那天三弟走的时候他还起来喝了茶,还有力气砸了个杯子……可是这不过几日……谁也想不到。”说着一顿,诉苦一样:“说了也不怕您笑话,父亲是家里头的天,这会儿……可真算是塌了天了。”
武进伯的威严她见识过,也相信任二女乃女乃说的话,便是连佟析言这样谁都不放在心上的人,也对武进伯尊敬有加,此人必然有过人之处!
“唉!”析秋说着一顿:“伯公夫人还好吧!”
“娘前些天就病倒了,这些日子都没起身过,现在又受了这样的打击……”说着用帕子掩面,低声哭了起来。
析秋又安慰了几句,两人已经到了正房门口,院子里能听到几位夫人的说话声,二夫人在院子门口停了脚步:“我让妈妈陪四夫人进去,二门那边我再去迎迎。”
“您快去忙吧,我自己进去就行了。”任二女乃女乃还是让一位妈妈送析秋进了门,她自己则按原路去了二门。
“四夫人。”有位眼熟的妈妈的迎了出来,析秋记得见过,便笑着点了头,那位妈妈就含笑着道:“几位夫人走在里面,您请里面坐。”
析秋点了点头,随着她进了门,一进去便第一眼便看见穿插在众人间说话的陈夫人,几年未见?析秋还记得当初在庙中第一次见到陈夫人的样子,姐妹几个都觉得她高高在上,有诰命在身光华万丈的……
不过几年的功夫,竟是变化如此之大。
“四夫人来了。”陈夫人转过头来就笑着迎过来:“四夫人。”说着,朝析秋行了礼,析秋侧身让过回了半礼,正厅前头坐了钱夫人,对面坐着怀宁侯的马夫人,还有两位女乃女乃,这边则是娄夫人以及阮夫人还有一位却是让她一愣……周夫人,她很少出来应酬,只上一次在鑫哥儿的洗三礼上见过一回,后来再没见过,没想到这次却是碰到了。
析秋朝周夫人点了点头,这边陈夫人道:“您请坐。”
析秋瞧见钱夫人冲她招招手,她便走到身侧坐了下来,析秋笑着谢过陈夫人,陈夫人摆着手道:“您客气了,今儿来来去去的人多,若有招待不周还请多担待,她们各自都有各自的事,就让我这外来的越俎代庖一回了。”
析秋朝她笑了笑,这边钱夫人侧头过来和她说话,陈夫人目光一顿有一丝尴尬,对面的方夫人便笑着接了话:“您不说,我们可不知道!”掩面而笑,解了陈夫人的尴尬。
陈夫人深看了析秋一眼,脑海中便想到当年她温顺的跟在佟大太太身后的样子……上个月佟家大太太已经去了,当初未长开的姑娘,却成了艳光四射的萧四夫人……她暗暗叹气,有的时候人的命还真的不能不信。
“太夫人可来了?”钱夫人小声和析秋说话,析秋听着摇了摇头回道:“她身子一直不好,也不敢四处走动。”
钱夫人闻言点了点头,又小声道:“佟大太太的事我也听说了,你节哀顺变。”析秋抿唇点了点头,回道:“谢谢!”
正厅中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不一会儿大家便去一起去上了香,又移到一个广厅里去喝茶,任大女乃女乃和任二女乃女乃在一边招呼,析秋注意到,沈家没有人来……心里想着,就瞧见娄夫人走了过来,她笑着去打招呼:“您来了,太君她老人家身子还好吧?”
“挺好的。”娄夫人笑着点了点头:“瞧着您丰腴了些,哥儿还好吧?”析秋听着点了点头:“闹腾的很。”说着一顿,想到娄夫人前几日家里的二儿媳滑胎的事儿,便携了娄夫人的手:“您别往心里去,他们还年轻总还会有的。”他们两家走的近,析秋和她说话也不如和旁人那样顾忌。
娄夫人叹了口气,回道:“两个儿子都不省心,老大整日里浑浑噩噩的,老二倒还好,却是儿媳身子一直不大好,这好不容易得了孩子,却又……”娄家大爷和任隽属于同一类人,不过比起任隽无法无天来,娄家大爷有娄老太君和娄伯爷管着倒也还好,二爷倒是样样不错,但独独娶了位夫人身子一直不大爽利,好不容易怀上了身子却又……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也难怪每次见到娄夫人总是闷闷不乐心结难除的样子。
两个人正说着,门口就瞧见江氏来了,析秋和娄夫人打了招呼迎了过去:“大嫂。”江氏过来看了眼里面没瞧见佟析言,问道:“可见到三姑女乃女乃了?”她娘家在这里,怎么着也要出来打个招呼才是。
析秋朝她笑了笑,并不介意:“我们进去吧。”两人便进了正厅里,和里头坐着的几位夫人各见了礼,姑嫂两人想了想还是起身去佟析言的院子里,她们总归佟析言的娘家人,她不来她们总不能不去。
院子析秋来过一次,到也不陌生,门口有两个小丫头守着,见析秋和江氏走来,小丫头笑着迎过来行礼:“亲家舅女乃女乃,四夫人好。”说着将两人迎进院子里:“三女乃女乃也是刚从前头回来,这会儿应该是在换衣裳,舅女乃女乃和四夫人稍坐会儿。”
江氏点了头,和析秋两人过了穿堂进了院子,正厅里摆着椅子,两人相邻坐了下来,果然未见佟析言的身影,析秋打量着厅里头,和几年前并无多大的区别,处处收拾的也很整洁……
江氏朝析秋看来问道:“你来了,炙哥儿交给太夫人照顾着的?”
“嗯,我这里打了招呼就回去,也不敢久待。”析秋轻叹了口气问道:“家里都还好吧?”佟慎之要回保定的事已经定了,这两天就会启程了,析秋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大老爷在京城,江氏是不可能随着佟慎之一起回去的。
江氏点了点头,目光隐隐含有无奈:“我和你大哥一起来的,他这会儿在外院呢。”说着一顿又压低了声音:“说是任隽在路上得了伤寒……”
“伤害?”析秋听着一愣,这么热的天却得了伤寒……看来任隽的身子真的是掏空了:“现在人停在哪里,可请医问药了?”她对任隽没什么好印象,可也不希望他就这样死了。
“说是才到山东境,这两天天气又热,也走不快。”江氏说着拧了眉头又道:“你大哥虽对三姑女乃女乃有气,可毕竟是一家人,能好的话他自然想要帮一把,所以想来找任家大爷商量商量,递了奏请的折子,希望圣上能宽限几日,将他病治愈了再启程。”
这到不是难事,也不是减免罪责,只是宽限些时日,应该问题不大,但让析秋感觉到奇怪的是,这件事要是商量也该是任家大爷找佟慎之商量才是,怎么反而倒过来了。
江氏还要说什么,这时佟析言从里头走了出来,见到析秋和江氏在这边,也不显得惊讶,很冷傲的看了两人一眼,便在对面坐了下来,也不说客气话,就这么坐着。
析秋了解她,也早就预见她会这样,只是见她双眼红肿,面色惨白的样子,心中暗暗惊讶了一番,不知道她是心疼任隽还是对武进伯的离世伤心。
有大太太的事在,江氏和佟析言该说的话也说完了,如今大家也不过是在面子做一做罢了,不让外人看笑话。
“三姑女乃女乃节哀顺变。”江氏淡淡的说道。
佟析言看了江氏一眼,目含嘲讽轻蔑道:“多谢二位送的礼,我今儿很忙一会儿就不陪了,二位还请自便。”
江氏脸色有些尴尬,析秋淡淡笑了笑:“三姐姐自去忙,我和大嫂也不是第一次来,认识来回的路。”说完也不再说话。
三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一时间无语。
析秋就站了起来,笑着和江氏道:“我家中还有事,就先回去了!”江氏也站了起来:“那我送送你。”她是娘家人不好这么早走。
析秋朝佟析言点了点头,便和江氏出了门,没有再多说一句,仿若陌路一般。
佟析言这样,俨然一副想和佟家彻底断绝来往的意思,江氏什么都没说,以她和佟析言的关系,就更加没必要多说,两人便相携出了门,又去前头和任大女乃女乃和任二女乃女乃打了招呼。
任大女乃女乃一脸无奈的道:“怎么不多坐会儿。”自己妯娌什么脾气,这几年她也模清楚了,四夫人这么早走,她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孩子还小,娘身子又不好,我心里挂念着也坐不住。”析秋笑着说着,又道:“大女乃女乃快去忙吧,寻个丫头带我出去就行。”
任大女乃女乃看着析秋欲言又止,又点了头道:“怠慢了!”说着要亲自送析秋出去,析秋婉言谢了辞了江氏又和几位夫人打了招呼,便带着丫头出了门,一路到了二门,她刚要上马车,后面忽然有人喊道:“四夫人。”
析秋闻言一愣回头看去,就见周夫人含笑站在她身后。
她眉头微挑,不知道周夫人什么意思,笑着行了礼:“周夫人!”周夫人还了礼,笑着走过来:“听说太夫人病了?身子可好些了?”
“一直不大有精神。”析秋笑着回道:“其它的到也还好。”周夫人听着点了点头,又左右看了看,笑着道:“来的时候坐的钱夫人的车,这会儿回去能否搭了您的便车?”
析秋心中一愣,点头道:“自是可以,夫人请。”周夫人年长便笑着塌了脚蹬上了萧府的马车,析秋便交代了春柳几句,也上了车。
“夫人是要回府还是要去哪里?”析秋亲自从暗格里拿了茶壶出来,给周夫人倒了杯茶递过去。
周夫人接过谢了:“送我去东昌伯府吧,我的车停在那边。”析秋点头应是,吩咐了赶车的婆子,马车便行了起来,转眼出了任府的大门。
“与四夫人还是四五年前见的。”周夫人笑着道:“一晃眼都过去这么久了。”语气颇有些感叹的样子。
析秋笑着道:“时间最是留不住的,转眼的功夫就过去了。”她笑着捧了茶杯低头啜了一口,心里却是想着,周夫人与她并不熟悉,中间又有佟析砚和周公子的婚事在,两家更是没有多少的来往,想必她今天突然来找她,不单单只是为了搭车这么简单吧。
至于她要说什么,析秋却是猜不到,只能慢慢等着她开口。
周夫人又说到炙哥儿:“满月了吧,听说长的极是可爱水灵……洗三礼的时候我恰好去了通州也没有赶回来,真是失礼了。”
析秋笑着摆手,周夫人又道:“满月酒想着去的,可是又……”叹了口气,看向析秋:“你也是个能干的孩子。”
“您谬赞了。”析秋轻笑着回了,心中愈加的迷惑周夫人到底想要说什么,顿了顿,果然周夫人开了口,问道:“四小姐……还好吧?”
原来是要问佟析砚?析秋点头笑着道:“她还好,在外头开了两间绣庄,没成想生意到是不错,蒸蒸日上,她也整日里两头忙着,不得闲。”周夫人闻言赞叹的点了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又有些歉意的道:“当年的事,说起来还是我们不对,若非博涵不懂事,也不会闹成如今的地步。”
“事情都过去了,您也别放在心上。”析秋回道:“这也是他们的缘分,也怨不得谁。”当年大太太做的也很过分,她并不想长谈这个话题。
周夫人叹息的摇了摇头:“您说的对,也是他们的缘分未到。”说着一顿,显得很无奈的样子,析秋前头就听阮夫人说过,周家大女乃女乃失踪了,至今都没有下落,不知是死是活,周夫人心中无奈她也能理解,若是死了倒也好说,可就这样不光彩的走了,说出去也是丢面子的事儿。
当初周家也是施恩,若是因此成就一番好姻缘倒也罢了,没有想到却演变成如今的局面。
“不说了,不说了。”周夫人摆着手,看向析秋:“四夫人一定很奇怪,我怎么会突然来找您吧。”析秋看向她也没有说话,等着她后话,只听周夫人道:“事情其实是这样,前些日子我去了一趟通州,不知您知道不知道,锦乡侯上一辈,共有兄弟七个,正房那一枝想必您也知道,便是阮夫人和钱夫人那一房,我家这一房早就搬出了侯府在郊外单独过了两辈人了,又因为改了姓和侯府来往并不多……”析秋静静听着,周夫人便又道:“说这些您可能不明白,但是那老七那一房您该最是熟悉的了。”
析秋一愣:“夫人何意?”她不认识锦乡侯七房。
周夫人便笑着道:“四夫人别急,听我说。”说着顿了顿又道:“那七房原是府中最小的嫡子,后来考了功名捐了个闲差就举家搬去了通州,七房子嗣单薄统共也只有两个儿女,老大是男早已经成家立业守着祖业,另外一个便是夫人熟悉的……阮静柳。”
析秋心中一怔,真的是阮静柳!
她早就觉得阮静柳和阮夫人会不会有什么关系,没有想到她真的是锦乡侯的旁枝,她从未听阮静柳提起过。
周夫人又道:“说起来她也是我小姑子,我和她是平辈之人。”说着一顿,见析秋面上露出疑惑之色,周夫人便又道:“您可能不知道我这位小姑子的过往,她自小便聪明,在通州说起她无不人人称颂,原因无它,皆因她三岁能书七岁能诗……七叔从她小时便疼爱她,柳妹妹也乖巧听话,便是连侯爷也亲自召她来京城住过些日子,疼爱的不得了,直说她生错了女儿身。”
析秋眉梢高高扬起,认真的听着周夫人说话:“可她自小虽乖巧聪明,许多事都能无师自通,尤其是医术,**岁的年纪就能给府中的下人看病治病,但性子却是乖张的很……”说着脸色变了变了,顿了许久才道:“……家里头死了什么畜生,她竟是如男子一般,拿了小刀剖了肚子,一个人在房间将里头东西掏出来,一看便是一天一夜……也不知在看什么,旁边的人却是渗的慌。”
“七叔瞧见她这样,生怕传出去她将来不好嫁人,就将她关在家里哪里也不准去,还托了侯爷给她寻门好亲事……后来渐渐大了,也不知她怎么迷了心窍,突然听说张家的公子要娶亲,她竟是私下里就托了媒人上门提亲去了。”
析秋简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她从来没有想到阮静柳的婚事,竟然是她自己托了媒人去提亲的,她有些好奇的问道:“后来呢,七老爷必是不会同意吧?”
周夫人说着无奈的摇了摇头:“岂止是不同意,七房虽说搬出去了,可毕竟也是侯府出去的,怎么也不可能将嫡女嫁去普通人家,虽说张家也算是名门望族,可毕竟没有功名在身,七叔匆忙间就要将她送来京城,谁知道她半路上竟是私自跑了,去了张府说是要嫁张家为儿媳……张神医性孤僻人人皆知,也不知怎么就和她说的上话,竟正式请了官媒上门提亲去了。”
周夫人长长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在说一段戏文,而非是一个女子的经历:“一来二去通州城里人人得知了这件事,大家笑也好讽也好,可名声总是传出去了,将来她也不好再许人家,七叔一怒之下便将她赶了出去,说她丢了阮家的门楣,随她自生自灭,我那小姑子也是奇人,竟是花钱雇了”父母“,就这样孑然一身的嫁去了张府。”
后面的事析秋也听说了,张公子没两年便去了,阮静柳就拜了张神医为师,潜心修行医术。
她心中忽然一动,当初阮静柳执意要嫁去张府,不顾世俗门楣,甚至连娘家也不要的原因,是因为仰慕张家传世的医术吧?!
“七叔身子一直不好,这眼见着也不行了,便想见一见她,可是寻了许久,前面还知道她在京城开了医馆又常常在都督府出入,这会儿却是怎么也找不到了人,无奈之下我便厚着脸皮来求您了,若是您知道她在哪里,让她无论如何要回去一趟,父女之间哪有隔天的仇,俗话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她年纪轻,等她明白过来,到时候后悔莫及啊。”
“她说有事出去一趟,一个月就回来,这都过了好几天了,说起来……我也是许久没有见到她了。”析秋几乎可以肯定,当初炙哥儿洗三礼她突然失踪,定是躲着阮家的人,但是,她不知道阮静柳心里是怎么想的,又是单方面听了周夫人的话,她不好答复便道:“若是我见到她,一定将您的话带到。”
“有劳四夫人了。”周夫人满脸的无奈:“她性子也乖张的很,侯爷知道她守寡,说是要接她回来,她却是独自背着药箱行走天下,你说一个女子行走天下……”说着摇了摇头,以她接受的教育和文化,怎么也无法理解和接受阮静柳的行为和想法:“幸好认识了夫人,也知道这段时间她在京城得亏您照顾,否则我们便是想找她,恐怕也要多费一番功夫。”
“夫人客气了,我和静柳姐也是一见如故,平日都是她在照顾我。”析秋笑着说道:“您放心,但凡见了她,我定会将您的话带到。”
周夫人谢了又谢。
马车恰好在东昌伯的门口停了下来,周夫人就和析秋道别:“四夫人有空去我那边坐坐,虽不如都督大,但山水环绕也别有一番田园景致。”
周家搬去了京郊,听说在离西山不远,析秋笑着点头:“一定!”
周夫人便笑着下了车,析秋见她进了门,便吩咐赶车的婆子回督都府。
阮静柳神神秘秘的到底去了哪里?平时她出门总会和她打招呼,通常便是延迟了回来也会写信给她,这一次却是破天荒的什么也没有说,如今一个月过去了,她竟是一封信也没有回来。
析秋想到周夫人说的话,对阮静柳的过去越发的好奇。
回到家里,远远的在院子外头就听到炙哥儿的哭声,析秋三步并作两步的跨了进去,就瞧见太夫人坐在次间里的玫瑰床上,周氏正抱着炙哥儿满房间的走着,太夫人着急的道:“不是饿了也不是尿了,却是哭的这样大声,还是让人去宫里请了太医来……”话未说完就瞧见析秋进来,她立刻道:“你回来的正好,快去瞧瞧,这都哭了大半盏茶的功夫,可别是哪里不舒服吧。”
析秋拿了湿帕子擦了手,就从周氏怀里接过炙哥儿,又用面颊碰了碰他哭红的小脸,拧了眉头回太夫人:“额头上没烧。”太夫人就满脸紧张的问道:“那怎么好好的哭起来,给他吃也不吃,喝也不喝,就这样哭的我心都碎了。”说着,着急的扶着身边的紫薇就起身走了过来,探头去看炙哥儿:“我看还是请太医来吧。”
“我先看看。”析秋说完便抱着炙哥儿去床上,将他平放在床上,上下一通检查,小胳膊小腿都看了一遍也没发现哪里有不妥之处,她便回头问周氏:“今儿大便了没有?几次?吃了几次女乃?”
周氏满脸不安的回道:“拉了一次,吃了三次女乃,奴婢见天气热,又喂了一次水……”
没什么问题啊,析秋看着一直哭个不停的炙哥儿暗暗疑惑,又心疼的将他抱起来在怀里,来回在房里走……来回走了几圈,析秋就发现每每她走到门帘子边上时,他的哭声就会小一些,等她再走回来,他又会扯着嗓门干嚎起来。
她试了试,便站在门帘子边上不动,炙哥儿哭声顿时就止住了,太夫人瞧着奇怪,走过来问道:“怎么又停了?”
析秋已经明白了,这两天早上和傍晚她都会抱着他去院子里散步,他这会儿哭定是闹腾着想要出去。
“娘,没事,他这是想要出去散步呢。”析秋回头安慰太夫人,太夫人听着失笑:“这孩子……”想了想又道:“这会儿可不能出去,外头跟蒸笼似的,可别热着他了。”
析秋点了点头,就抱着炙哥儿又重新进了房里,将他放在玫瑰床上,翻了里头小手鼓摇铃一堆东西去逗他,又拿出佟敏之亲自做的拨浪鼓在他耳边轻摇着,费了半天的劲儿总算止了他的哭。
太夫人就满脸笑容的在炙哥儿身边坐下来,模着他的小脸就道:“长大了定又是个极精明的。”析秋看着他叹气,又低头亲了亲他:“娘走了半日,也不见你想我,却只惦记着出去玩儿,你这个小坏蛋……”
炙哥儿看着析秋一动一动的嘴唇,便破涕笑了起来,笑声清脆,析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是调皮!”
周氏暗暗松了口气,为析秋倒了杯茶立在一边,太夫人便问析秋道:“任家还好吧?听说任夫人病了?”
“嗯,我去没瞧见任夫人,说是病了,不过家里头有几个妯娌打理,也井井有条的。”析秋逗着炙哥儿回太夫人的话,太夫人听着点了头,又问道:“三姑女乃女乃呢,这一时也去不了平凉了吧?”
她没有听说提过这个话题,但她今天看佟析言房里的情景,不像是打算要出远门的样子,就回道:“没听她提起去平凉,应是不会去才是,家里头总归有七八个庶子庶女,她这么一早家里头还不全乱套了。”
“她也是个命苦的。”太夫人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便看向析秋道:“老四呢,怎么今天一整日没瞧见他。”
析秋将炙哥儿拿了小鼓的受柄给炙哥儿握着,回道:“他说趁着今天休沐去办点事儿,到没说具体什么事。”析秋淡淡回来,便问太夫人:“您有事?”
“我打算带着鑫哥儿回去住。”太夫人笑盈盈的道:“一直住在这里也不是事儿,你要照顾炙哥儿,还要管着我鑫哥儿,我回去了你也能轻松些。”
析秋听着就将炙哥儿交给周氏,她转身在太夫人身边坐了下来,问道:“娘,您在我这里怎么会给我添麻烦呢,有您在我高兴都来不及,还有鑫哥儿,他那么懂事,又能帮我照顾炙哥儿,家里头有你们也热闹了许多。”太夫人呵呵笑着,并不像改变初衷的样子,析秋知道她是惦记萧延亦,便道:“不如这样,往后您两边各住些日子可好?这边您的院子也给您留着,两头可都是您的家。”
“好,好!”太夫人拍着析秋的手,笑盈盈的道:“就依你。”
晚上萧四郎回来,析秋正坐在床上逗炙哥儿说话,见萧四郎进来她下了床迎了过去,问道:“四爷今儿出城了?”萧四郎闻言点了点头,回道:“去军营转了转了,陈老将军这两日正练兵,我去瞧瞧。”
析秋递了杯凉茶给他,和他一起在床边坐了下来,两人一个人看炙哥儿,一个捧着杯子喝茶,析秋道:“我今儿在武进伯府碰见锦乡侯的周夫人了。”
“嗯?”萧四郎眉梢挑了挑,析秋便将周夫人说的话和萧四郎说了一遍:“这些事静柳姐没和我说过,便是您也没有和妾身提过。”
萧四郎却是一无所知的样子:“我倒是没有听说过。”竟也显得有些惊讶,析秋见他不像作假,便问道:“四爷真的不知道?”
“不知。”萧四郎拧了眉头道:“我认识她也是因张神医,只知道她不同于寻常女子,旁的事到未太在意。”析秋听着他这么说便叹了口气:“她上个月说出去一个月办事,这会儿都一个多月了也没有音讯,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萧四郎放了茶盅,看着析秋放心不下的样子,便出声道:“你若是不放心,明日我派人去找一找,听说她最近和同轩堂的二公子有些来往……”析秋听着一怔,同轩堂的二公子,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听到这个人……
“放心,她常在外走动,比你想象的精明的多。”萧四郎笑着宽她的心:“……一有消息就通知你。”
析秋没有办法只得点了点头。
这时,床上炙哥儿哼哼唧唧的声音传了过来,像是不满两人只顾着聊天不管他似的,越哼声音便是越大,析秋失笑低头去看他:“怎么了?”
炙哥儿便盯着她发间晃动的玉钗直看,析秋就模了模头上的钗摇头道:“不用看,这个可不能给你玩儿。”
炙哥儿见析秋将钗子拿走了,他没得看小嘴顿时瘪了瘪,萧四郎见了便是长臂一伸将他抄了起来,举在手里一抛猛地又接住搂在怀里,嘴里道:“怎么不高兴?”
析秋瞧见就拉着萧四郎:“别……这太危险了。”惊出了一身冷汗,萧四郎却是满脸的笑容去看炙哥儿:“你娘说危险,你觉得呢。”
炙哥儿就瞪着眼睛,显得很兴奋!
萧四郎扬起眉毛看向析秋,仿佛在说,儿子和你的感受可不一样,一转头又将他抛了起来,随手又稳稳的接住,炙哥儿就直直的瞪着眼睛,咧着小嘴不但没有哭,反而极其享受的样子。
析秋拍着胸口:“好了,好了,再玩他可就不愿睡觉了。”说着要去抱炙哥儿,萧四郎显得很高兴的样子,对炙哥儿道:“母亲不同意,那我们改天再玩吧。”
析秋接过来搂在怀里,炙哥儿见没得玩了,脸上的笑容就一点一点收了回去,目光紧紧随着萧四郎动,看也不看析秋。
“您瞧。”析秋叹气:“现在可不是盯着您了。”
萧四郎哈哈笑了起来,在炙哥儿脸上啄了一口:“要听你娘的话……”一顿又在炙哥儿耳边小声道:“便是你父亲,也是要听她的话,何况你!”
“四爷!”析秋听到便忍不住嗔瞪了他一眼:“哪有您这样和孩子说话的。”
萧四郎笑的越发的欢畅,搂着她们母子道:“不如我们去别院住些日子吧,这会儿天气热,正好去避暑。”
析秋听着就摇了摇头道:“还是算了,敏哥儿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又想起太夫人说的话,便和萧四郎说了一遍,他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两个人哄了炙哥儿睡着,析秋靠在萧四郎的胸口,轻声道:“四爷明日要去给大哥送行吗?听说在家里请了同僚。”没有排场,只是相熟的几人道别。
“自是要去的。”萧四郎点了点头:“你有什么话让我带去的?”
析秋想了想,觉得没有什么话要和佟慎之说的,他做事向来谨慎根本没有让人不放心的地儿,反倒是江氏她心里挂念着,这一去就是三年夫妻分别,她一个人带着孩子是在是不容易:“我和您一起去啊。”
“也好!”萧四郎点了点头。
第二日析秋和萧四郎一起先去了任府,又和江氏一起回了佟府,见了佟慎之,佟慎之说起佟析言:“她说了不去平凉……在京城等任隽,至于治病的事,圣上已经准了,可能会选处落脚的地儿,先将病治好。”
果然如她所料,佟析言不肯陪着去平凉。
说了几句,佟慎之则和萧四郎去了外院,翰林院和朝中陆陆续续来了好些人,析秋就和江氏去看望坤哥儿,坤哥儿已经能坐起来,长了四颗牙齿,虎头虎脑的样子见人就爱笑和沉闷的佟慎之截然不同,也好动的很,一不留神便会拽着什么东西就想要站起来……旁边时刻都要有人守在一边。
几个人说了一会儿,外院里头却是来了位稀客,晚上回去听萧四郎说起来,她一愣问道:“……周大人也去了?”
萧四郎却是不以为然,点头道:“他和慎之同在翰林院任职,自是要去践行的。”
析秋却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
第二日,阮静柳还是没消息,萧四郎派去打听的人也没有回来,析秋将太夫人和鑫哥儿送回侯府里,宋先生也重新搬回去了,萧四郎想要为敏哥儿重新寻位讲师的事便又提上日程。
五月底的时候,析秋带着炙哥儿和敏哥儿傍晚在院子里头散步,阮静柳却风风火火的进了门。
“析秋!”她笑着进来,人比以前略瘦了些,皮肤也晒黑了点,但双眸明亮显得很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