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念卿的记忆中,爷爷这个词遥远而不可及,她从来没有听父母提及过,这似乎是个禁词,除了居住在乡下的外公外婆家以外,她从来就不知道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其他亲戚。
刚才回到家里的时候,她并没有如同意料中那样见到久违的母亲,家里空空荡荡,留给她的只有桌上的一张纸条。
怪不得母亲并没有去接她出狱,原来,是去医院照顾生病的爷爷了。
“爷爷?……”嘴里低低念出这个词,顾念卿觉得别扭,很陌生的感觉。
正陪着顾念卿从地下停车场走出,陆希尧耳尖的没有漏过女孩的这声低喃,微微低头侧看她,淡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顾念卿抬起头看向男人,苍白的脸色似乎越发的透明:“陆先生,很感谢你送我到医院,那个……我自己可以上去……”
这是在感谢他么?听起来倒是有点像赶他走一样。
陆希尧有些哭笑不得,他这一路送佛都送到西了,哪知道这佛还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给啊。
暗暗摇了摇头,陆希尧站住脚步,对着顾念卿道:“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就送你到这里了,能自己上去么?”
“我可以的,谢谢。”一听陆希尧这么说,顾念卿也是不由松气,说实在的,她心里还是不愿意和眼前这个男人有太多的接触,陆家财粗业大,这位陆希尧先生,她在牢里时就经常听狱友们提及。
本市最年轻的权贵,政界精英,人中龙凤。
这般显赫的身份,初时听闻真是令她难以置信。不过说来可笑,当初她以为陆希尧只是个跑腿儿的小人物而已,倒是真没想到竟然会是陆家少主。
心里想到这里,顺着电梯门的打开,顾念卿才跨出门,尖锐刺耳的女声随即传来。
“以前二弟在的时候,你花言巧语的骗得他团团转,现在二弟死了,居然敢把主意打到老爷子身上,臭不要脸的贱货,安陵,你怎么不去死……”
此时此刻,长长的走廊上正对立站着两个人,一个衣着华丽,一个朴素简单。可那贵妇却像是市井上的泼妇,正对着个抱着保温瓶的朴**人在叫骂,不堪入耳的词语,丑恶的嘴脸让人恶心想吐。
可更令顾念卿惊心的是……那个默默低头忍受这一切侮辱的女人,竟然就是自己的母亲。
“以前不是很能说么?装什么哑巴,别以为不说话我就能饶你了!”李曼雪叫嚣辱骂了半天,心里始终堵着一口气,眼看安陵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说着说着居然就动起了手。
其实说起动手,她也不过是不解气的推了对方一把,哪料她才碰到对方的身体,那女人居然就这么倒地了。
而此刻,在走廊的另外一边,才跨出电梯的顾念卿,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母亲被推倒,那牢牢护在手中的保温瓶被重重砸到地上,破碎的声音,温热的骨汤更是溅满了一地。
“妈……”心脏似乎被人重重一击,反应过来的顾念卿几乎飞奔到母亲身边,眼泪几乎霎那涌出,满是心疼的扶住母亲,因为愤怒,手腕微微发着抖。
“念卿?!你、你怎么来了……”安陵没有想到顾念卿会忽然出现,刚才的那幕,她或许最不愿意的,就是让自己的女儿亲眼目睹。
“哟,瞧瞧,安陵这贱货家的劳改犯居然被放出来了!”李曼雪环胸而站,脸上的惊讶很快转变为冷笑,刻薄的模样,明明画着精致的妆容,却丑恶如狗。
“这位夫人,请您嘴巴放干净点!”确认母亲并没有被烫着,顾念卿扶起母亲,颔首对向李雪曼,不顾母亲偷偷扯她衣袖的小动作,语气态度更是不比她李雪曼低过丝毫。
“劳改犯就是劳改犯,满身痞气,有娘生没娘教的小贱货!”说罢一口唾沫吐到地上,李曼雪傲慢地看着顾念卿母女,继续道:“你们两个连口唾沫都不配!”
“你!”气得上前一步,幸好被安陵死死拉住,顾念卿美目怒瞪李曼雪,几乎咬牙切齿:“请问您是谁?凭什么在这里对我母亲大呼小叫?”
“我是谁?”拢了拢自己的新发型,说到自己的身份,李曼雪立即挺直了腰板:“我是顾家的女主人!”
“顾家?”拧起眉,顾念卿心生疑惑,不过当下她也没心思去理会这些,嘴角一扯,她讥讽一笑:“原来您是一家之主?”
说完看见李曼雪脸上露出得意之色,顾念卿这才慢慢的又接着说出下句:“真是没想到,像那种没有教养的市井泼妇,居然还能当什么女主人,这还真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呵……”
“你你你你……”脸色由红转白再转青,李曼雪没想到自己居然就这么被一个小屁孩给嘲笑了,食指指着顾念卿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出半点反驳的话。
“俗话还真说对了,不要跟狗一般见识!妈,我们走吧。”搀扶着母亲的手,顾念卿只想赶紧带着母亲离开,今天发生的所有一切,都让她觉得莫名其妙。
“不、不不能走。”哪知安陵居然反拽住顾念卿的手臂,瘦弱的身躯,枯瘦的双手,代表这些年来她一个人过得并不好。
顾念卿看着自然是心疼万分,眼眶红红的,声音也柔了下来:“妈,有什么话咱们回去说好么?您需要休息。”
“我不累,你爷爷他”
“什么你爷爷他爷爷的,老爷子是我们家北北一个人的爷爷,你俩”
“吵什么吵,都给我闭嘴!”李曼雪话还没说完呢,雪白的病房房门忽然被人从里拉开,一个中年男子出现,满脸不耐烦的模样,也没看李曼雪一眼,直接瞟向安陵,他又道:“安陵,你女儿到了没?”
“到了到了,这就是我女儿顾念卿!”安陵赶紧拉着顾念卿上前。
四十岁出头的模样,瘦长的脸,下巴有些许的胡子青渣,几乎是放在人海里就会消失的普通中年男子模样,可是那双眼睛却在看见顾念卿的瞬间变得犀利起来,硬生生的又给他添了几分不寻常。
“长得还是挺像顾老二的嘛……”视线只是简单地在顾念卿脸上停留,安维嘉不由说了这么一句,但很快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又恢复成之前的不耐烦神情,低声嘟啷了一句,转身一边往回走,一边又道:“既然到了,那就都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