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池子的莲香,终究是令人流连忘返的。舒残颚疈
想起江南此时正是好风光,虽是秋来也落叶生辉,一派明媚之景,只可惜见过的人不多,那些为数不多的人,也早在四年前的战役里,不幸丢了性命。
这梦境里,终归是过往,那年玜歌一曲,亦或是小楼听雨,悉数犹如过境般演绎,一幕一幕犹如昨日。可梦里,终归是梦里。
这冗长的梦境,将我催醒时,略有不适之感,头隐隐作痛,我才意识到自己还是活生生的。
我苦笑,好似又被人耍了一般濮。
我睁开眼便瞧见香童的脸,是难以抑制的喜悦,然后见她一转身,急急大呼着:“醒了!醒了,陛下!”
陛下?
没想到我睡了一觉,世间早非昨日。我忍着不适,轻按额头,挣扎着要起身。听见香童的呼喊,已有人大步跨进屋来,三两步便走到床榻前来,与我四目相对时,才瞧见他眼底深深的喜悦,他弯腰坐下,伸手扶住我的肩,往下按了按,不叫我起身踢。
“你方醒,别再折腾了,好好躺着。”他笑着,眉眼间有几分哀愁。
这会儿我才仔细打量起他来,他穿了一件我从没见过的衣裳,虽我也没见过他多少衣裳。但这一件衣裳,祥云腾龙,瑞气高升,绝非普通王族可有的穿戴。
再瞧他腰上新配的玉石,个个玲珑剔透,熠熠生辉。
看来我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南桀果然已然翻天覆地了。
香童见我半晌不说话,便开口问我:“夫人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哦对了,是不是饿了,奴婢早叫人备着了,这就去端来!”
她便自顾自出去传膳了。
此刻我有许多问题想问他,可是却不知如何开口,迟疑道:“天下既定?”
楚弋笙轻轻点头道:“这些烦恼之事,如今算是了了,你我也有片刻的安稳。”
安稳。
他已登上王位,又颇得朝臣拥戴,但他初即位,诸事尚须留意,都马虎不得,哪里闲适得下来。
况且,他未登王位时,王府里已妻妾成群,古来帝王三千佳丽,又岂是虚数,随便说说。
一想到此处,我竟觉得有些不痛快。
楚弋笙见我闭口不说话,便只好微笑道:“承儿念了几日,说是想你,待会儿我叫奴才带过来可好?”
承儿。
他还是想要未眠来继承他吗?如今他已不是王爷,是君王,况南桀传贤不传亲,这个字,未眠怕是再担不下去了吧。
我迟疑着开口,“承儿这个名字,怕是不妥吧,任谁都猜得出你有意可万一承儿将来无能”
他不在意道:“我自会将承儿教导成君王之材。他的身份我虽该忌讳,但我只知道他是你的骨肉,爱屋及乌。我倒希望你能替我生个女儿。”
虽他这样讲,但我总觉得,他不会真的不在意。纵换做是我,我也绝对是在意的。我倒不是怀疑他对我的喜欢,只此事实在马虎不得。
我叹道:“女儿有什么好,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还是儿子好些。”
他凝望着我,顺势抬起手握住我的我,手指在我手背来回摩擦,我觉得痒痒的,笑着想抽回手,他却拽紧。
“阿锦,还有一事,我想告诉你。”
“你说,我听着呢。”
“我决定——遣散后宫。”
“什么?”我瞪大了眼瞧他,不自觉的将手掌握成拳。
他也不急,只慢慢掰开我紧握成拳的手指,摊开来,再重新握住我的手。我怔怔的望着他,总觉得他是在开玩笑罢了。
我哆嗦着唇,道“你可知前朝与后宫联系颇多,你岂会不知?即便不提赵袭香,还有其它人,当初你不正是因为她们的父亲,才娶了她们。如今功成便一脚踹开,他们岂还会忠心于你,这样的玩笑委实开不得,被旁人听去了可要——”
我还没说完,他便抬起手,并出两根手指堵住我的唇,使我噤声。
他漆黑的眸里,除了坚定,还有一种我看不懂的情愫,他定定道:“阿锦,我是在告诉你,不是在和你商量。”
我一愣,即便他已松了手,我也讲不出话来了。
我倒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后脑有一股凉意冒了上来,“为什么?”
“我只要你一人,便已足够。”他笑道,口吻随意,仿佛是在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这简直是最大的玩笑。我鼻头一酸,竟立刻就信了。
可他是君王啊,诚如我所说,他怎能将这些女人一脚踹开,他的王位,他的江山,不容许他肆意冲动。
“可”
“阿锦,等我,给我些时间,让我办妥此事。从今而后,我身边便只有你。”他笑着,握紧我的手。
他真的要这么做,他已经决定了,从他的眼神里我便可以看出,这个决定,他绝非冲动,而是极为认真的做出了决定。
我鬼使神差般的点了点头,似乎在我的内心中,一直期盼他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他笑了笑,道:“恩,如今许多事,都有了诸多变化,你若要习惯也需要些时日,这几日我恐没法子一直陪着你了。”
“我明白,你不必担心我。”
他肯为我做这些,我已无比满足,又岂能要求其它呢。
可此时我忽然的想起一些人,一些事。我刚苏醒时便想要问,此刻实在是忍不住了。我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问他:“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什么事儿?”
“白琇现在在哪儿。”我低声询问,知道不该问,可却尤是忍不住,不得不担心。
楚弋笙嗯了一声,宽慰我,“你放心,阿墨怎么说都是我的亲侄子,我岂会为难他?只是现在大局不稳,我先将他们禁足了,也吩咐了人好生照料,你不必担心。待一切安稳之后,我自会遣他们出宫去。”
我松了一口气,破忧为笑,“如此也好。”
“对了你王兄祭在何处?”
“在朝安宫后,你若好些了,便去祭拜一下。待过些日子便要移进王陵了。”提起王兄,他忽然弯下唇,情绪立时低落。看来,于他心中,王兄的地位当真是极为重的。
“好,我知道了。”我微笑道。
但凡他所敬重的,我理应敬重。
其实,除却白琇和南桀帝之事,我还有许多未解。譬如荀卿之药,譬如赫连云霄,譬如此诸多事的解释,他都没有提起。
既他不提,我只好暂且不问。
未来之路,尚算不得一帆风顺呢
楚弋笙初即位,政务繁忙,大多数时间里都待在议政大殿,昼夜忙碌。就连王宫里的奴才们,窃窃私语的,都是有关他勤于政务一事。
后宫虽有诸位妃子夫人,但自他即位以来,他还从没有正经到过后宫中去。晋封或是排阶诸事,一并押后。有人妄论,他得了家国,便无心。
实则,我知道的,却是他为遣散后宫,而百般苦恼。
先后两次垂死,如今我的身子更是大不如从前,只得悉心调理。香童,语桐和静秋从王府挪入王宫中,便也一直跟着我,照料我的起居。
待安稳些时,我便叫香童留意去我中毒后曾居住的偏殿中,去寻一枚香囊。那几日我无聊时,做了一枚新香囊,绣了白茶花样,却来不及戴在身上,落下了。
几番周折,都是未果,我渐渐也不放在心上。
重新叫香童取了来,再缝一个。
这回挑了秋香色的布料做里,用明黄的绸缎做表,打算绣上腾龙的图样。如今他贵为君王,绣这个自然不为过了。
我挑了许久,才决定用紫色做祥云。
香童便在一旁打趣我,“这回夫人可是最为用心了,奴婢瞧着比那只并蒂莲的要好上许多。”
我恼了她一眼,扯过香料填进刚制好的囊袋里。
“什么好上许多?”
刚听到声音,楚弋笙便大步跨了进来,手里还抱着一只金丝镂花的手炉,样子像极了王府的那一只。
我好奇问道:“怎么这会儿就报上手炉了?”
他走过来,也不急着坐下。香童见他来了,立刻去换了一壶热茶。我便着急得拽他的手臂,叫他坐到我身旁来。
他摇了摇头,将手炉放到桌上去,“不坐了,立刻就走。
“这只是新制的,年下入冬总用得上,这个样子我最是喜欢,旁的都不喜,你倒好,巴巴的送了旁人。”他轻笑着,伸过手来捏了捏我的脸颊。
然后,他转身便要走。香童刚沏了热茶过来,眼见他就要走,惊诧道:“陛下这就走啦?喝盅热茶吧!”
我也拽住他宽大的袖摆,道:“可不是么,喝盅茶的功夫还是有的,你若是急,何必自个儿跑这一趟,叫奴才给我送过来不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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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早家里聚会,没来得及更新,来晚了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