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嘛,司长风要娶鸣沁苑的乔老板啦!”
“这么大的事儿能不知道嘛,那一箱一箱的聘礼从白府抬往鸣沁苑,排了长长的一队呢!”
“不是说乔老板的父亲是乔家家主吗?怎么不把聘礼往乔府抬呢?”
有人嗤之以鼻:“他那算哪门子的父亲,昨日早儿孔三大阵仗逼亲的事儿知道罢?那就是身为父亲的乔明作的一手好戏呢!我就没见过能把自家闺女这般往死里坑的爹!”
有人语气略酸:“那乔婈哪点长的好了,司长风怎么会看上她呢?莫不是她上赶着缠出来的罢!”
有人笑:“上赶着的可不是乔老板,昨日我在那里可是亲眼看见的,司长风说要娶乔老板为妻的时候,乔老板完全是不明所以呢!”
又有人道:“这司当家快二六的人了,早该娶亲了,只是不知这次,要碎了多少女子的芳心啦!”
有多少女子的芳心要碎掉,乔婈是不知道,她只知道,一心想嫁给司长风的于美莲,芳心已经碎掉了。
“呜呜呜……”正厅里,于美莲坐在那里,手里拿着香手绢儿一下一下的抹着脸上的眼泪,梨花带雨的,早成了一个泪人儿。于美丽呢,则绞着手绢儿,时不时的来回看一眼厅子里的其他三人,那样子看上去,竟像是十分的无聊一般。
地上碎了一地的茶碗盖子,乔雯面色发青的站在中央,愤怒的大口出气,才一天不出门,没想到就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
她指着坐在首位,一脸安然喝茶的乔婈,“你之前不是说你与司长风只是合作关系吗!怎么现在你居然就要嫁给他了!你之前对我们说的话都是屁话吗?”
“许是合作久了,就衍生了点别的关系罢?”乔婈慢悠悠的放下茶杯,终于正眼儿的看了一眼乔雯,“倒是姑姑您,今日来我这里,又是摔茶碗又是给我甩脸色的,婶女想问一问,您是站在什么立场,用的什么身份,来这里质问我的?我嫁谁的问题,好像与姑姑您没干系罢?”
乔雯被问的面色一滞,挪挪嘴唇,好不容易吐出一句:“就凭我是你姑姑!”
“姑姑?”乔婈忍不住笑了,“你听说过我欲与乔明断绝父女关系的那些话罢?我连乔明都不放在眼里,你这个姑姑在我眼里,又能算什么呢!”
乔雯被乔婈这话气的直哆嗦,“乔婈你放肆!”
“我放肆也不是这一回两回了。”乔婈挑挑眉,“若是你像之前那样,对我存在一丝客气,哪怕是虚假的,我也会像以前一样,好茶好水的招待你,如今你忍不住率先撕破了脸,我也不用继续假客套了,那以后的茶水,也可以一并的免了。”
“乔婈!你这是大逆不道!”于美莲一边呜呜哭着一边指责乔婈,“他们都是你的血缘至亲啊,岂是你说断绝就断绝,说不认就不认的!”
“大逆不道?”乔婈冷笑,“又如何?”
“是要遭世人唾弃的!”
乔婈摊手,“那你可以去城里打听打听,唾弃我的比较多,还是唾弃乔明的比较多。”
自然是唾弃乔明的比较多啦。于美莲说不过乔婈,便又继续呜呜的专心哭起来。
此时,春桃领着一个管家模样的男人进了正厅,是乔婈认得的,司长风私府府邸的管事周管家,这两天安置聘礼来来往往间,两人早已熟识。
周管家见着一地的碎渣子,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在一边站在的乔雯,而后收回视线,小心的避开那些会扎人的东西,递了一份折子给乔婈。
乔婈打开折子,好长一串,听周管家道:“姑娘,这是聘礼清单,里面另附有白家与当家名下,所有产业名目清单一张。”
乔婈略微惊讶的抬头看了一眼周管家,想不到司长风这么大手笔。
于美莲止住了哭泣,泪水盈盈的看着乔婈手上那制作精美的折子。
乔雯手指抖抖,不可置信的问周管家:“他居然拿所有身家来做聘礼?!”
周管家虽对乔雯不快,但也礼数周到,慢声回道:“我们当家的说,姑娘是他这辈子唯一要娶的人,自然要拿出诚意与真心来对待,这聘礼也就马虎不得。”
乔雯两眼翻翻,露出了眼白,身子软软的就要倒下去,于美丽忙起身去扶着,于美莲又开始嚎起来:“娘!”
乔雯被于美丽掐了两下人中,终于忍不住叫起来:“我可怜的儿啊……”
能不哭嘛,那些聘礼如果叫自家拿到那多好啊,司长风这肥得流油的鸭子,眼看着就被别人吃去了,而嚣想已久的自己却连一滴油腥子都没沾到,只能被馋死了。
于美丽虽然担心自家娘的身体,可也被姐姐与娘亲死爹死娘般的哭声弄得万分没面子,不耐烦的扶着乔雯,又伸脚踹踹于美莲,东扯一下西拽一下,几人就这么跌跌撞撞的走了出去。
还好,那哭的就要晕厥过去的两人,待要出苑子大门的时候,及时的止住了哭泣,擦了眼泪红着眼睛走了出去。
一上了马车,于美莲抽噎着扯扯乔雯的袖子,“娘,怎么办,长风他就要娶别人了!”
她好羡慕好嫉妒,明明乔婈的身世就没自己的好,怎么就能得到司长风的青睐呢,那一排排的箱子,那长长的礼单,那数不清的产业,随便给自己一份,也够自己这辈子大手大脚吃喝不愁了!
乔雯心里也不甘,凭什么乔婈能活的这般的风生水起,而自己苦思谋虑,却半点也没得到!
于美丽撇撇嘴,“你们两个快别哭了,乔婈与司长风的婚事如今看来,已是铁板钉钉的了,与其在这里吼叫让外人看了笑话,还不如把哭的力气拿来想想,该怎么把司长风从乔婈身边抢过来啊!”
乔雯还没喘过气儿来,闻言,眼珠子转动愣愣的看着于美丽:“抢?怎么抢?”
于美丽看看于美莲,挑眉:“嫁过去啊!”
乔雯伸手拧了她一把,看着自家闺女几乎目眦欲裂:“你是说让你姐姐去给别人当小妾,一辈子被别的女人踩在脚底下?”
于美莲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你还是我妹妹吗,这么馊的主意你也能给说出来!”
于美丽捂着被拧痛的手臂,心里不快道:“不然呢?!难道你想像之前抢王鹏一样,又这般的去抢司长风吗?丢人丢一次就行了罢!”
于美莲咬着红唇,分外委屈的看着乔雯,乔雯只好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弄?”
于美丽揉着自个儿的手臂,道:“乔婈出嫁,身边必定要有随嫁丫头,到时候,我们可以想个法子,让姐姐作为媵女跟着过去……”
她话还没说完,就又被乔雯拧了一把,“说来说去,你还不是让你姐姐跟过去为妾,媵女又如何,纵然将来为贵妾,可一辈子都是妾,司家官宦之家,不可能允许出现抬妾为平妻这样的事情出现的!”
“娘!你不要总是拧我!”于美丽对于旧痛未去又添新痛一事非常愤怒,“抬不抬平妻又怎样,姐姐嫁过去,总算是在司长风身边了,来日方长,花点小心思在司长风身边开了脸,还怕司长风一颗心不栓在她身上吗?”说罢,又努努嘴,“再说,嫁给司长风为妾,可也比别人家一个正妻来的舒服多了,谁家像他家那么有钱啊!”
马车里一时安静下来,半晌后,乔雯道:“这个方法,也不是不可行,妾虽然无法转正妻,可只要想个法子,将来让司长风休了乔婈,或者乔婈出了什么意外……正妻由妾中递补,那第一个轮到的,便是身为贵妾的媵女啊!”
说着,原本还持反对态度的她,顿时两眼放光起来。
其实如果是嫁给司长风为妾,于美莲是不反对的,就好像她舅舅乔明府中的陈姨娘一样,虽然是妾,可生了个儿子,一样过得如鱼得水。
“可……”于美莲迟疑道,“她手下的那些丫鬟们都在说,长风主动奉上了一张协议,答应乔婈此生都不纳妾,乔婈还没过门就连这种要求都提出来了,她愿意让我作为媵女跟着陪嫁过去吗?”
说着,两人便把目光投向了提议者,于美丽懒懒道:“我只是给你们提供一个法子,法子具体怎么实施,那可得看你们自己了。”
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直让乔雯与于美莲同时想在她身上拧上两把。
乔府里,乔明冲着张氏发脾气:“看你出的好主意,现在好了,得罪了孔三,又让那司长风主动站出来帮乔婈解围且还真的要娶了她,早知道会这样两边不讨好,当时我们就该主动推一把乔婈与司长风,也好过这样,净得罪人!”
昨天,乔婈说出一些类似与他断绝父女关系的话之后便扬长而去,而他则只有跟着臭着脸的孔三一起悻悻离去,他还放下了脸面去跟孔三道歉,折腾了一天,得到的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这样一个结果。
张氏心里嘲讽笑着,面上冷冷反问:“推一把你以为乔婈就会感激你了?如果今天司长风不出面,就算是叫那孔三来硬的把人扛回去,也不会有外人来阻拦,但谁知道那司长风竟然真的看上了你那不起眼的女儿!棋输一招而已!”
乔明指指他,酝酿了半晌才气道:“什么话都是你在说,当初是你叫人去查我查妙儿私自的放出那些流言,又是你想与城中大户人家搞好关系像利用乔婈去拉拢孔三,又是你叫我去乔婈门前作戏帮孔三说话,所有的坏人,都让我一个人做尽了!”
张氏眉头一皱,“可乔婈回击过来的那一场场戏,哪一场不是针对我的,我现在的名声又能比你好得到哪儿去!”
现在城里,风言风语的,都在骂她这个嫡母恶毒没担当,见不得庶女好,利用孔三来逼迫乔婈,不过是觊觎乔婈的那么点财产。
虽然他们说的大部分都是事实,可事实也抵不过被人指着鼻子骂出来来的难堪。
乔婈与司长风的婚事,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啊,愁得是乔雯,又有乔明与张氏的狗咬狗,除却两个当事人,若论还有欢喜的,唯有乔老太太了。
夏日的时候,乔老太太一般是在正厅的罗汉床上度过的,而冬日里,她基本都是待在房间里,就算是白天,也依然点着灯。
乔老太太坐在床上,腿上盖着厚厚的棉被,手里摆弄着针线,努力的描着鞋面上的花样,不太顺畅的过重的呼吸声,较一般人略微急促的充斥着这个房间。
人老了,出去不方便嫌累,玩也不好玩,只能随便给自己找找事情做来打发时间。
李妈妈端着个手炉走了进来,将窗户开了一条小小的口,些些冷风便慢慢的灌进来。
乔老太太抬起略微发涩的眼,嘶哑这声音道:“快下雪了吧?”
“快了,院子里的梅花都结苞了。”李妈妈把手炉塞进老太太的棉被里,又拿出一旁小箩筐里的针线布料,坐在旁边一边纳鞋底一边道:“老奴刚才听府里的丫头们说了一件事。”
“嗯?说来解解闷子。”乔老太太看着鞋面儿道。
“说……婈姐儿要嫁给白府司长风了。”
“嘶……”乔老太太眼神本就不利索了,听了李妈妈的话,顿时手一抖,针尖就戳到了自己的手指上,李妈妈忙放下手上的鞋底去看乔老太太的手。
乔老太太摆摆手表示没事,“这事儿是真的吗?丫头们不会是胡乱说的吧?”
“不是胡乱说的。”李妈妈道,“老奴开始也不信,便又自己出去拉了两个人打听了,说婈姐儿与司长风的婚事昨日订下的,具体什么时候的婚礼,还没人知道。”
李妈妈听到的事情,当然不止这一件,近来关于乔婈与乔家的传闻,与妙儿有关的流言,以及乔氏夫妇逼迫乔婈嫁孔三的事情,李妈妈都知道了,只是她不想告诉乔老太太,主子年纪大了,这些听了就气短胸闷的事情,还是不听为好。
乔老太太似是舒心的喟叹一声:“婈姐儿也是时候嫁人了。白老爷子一生只娶了一妻,司长风是由他教导长大的,想必品性是不会差到哪里去的,嫁了她,我也挺放心的。”
“是啊。”李妈妈笑道:“前阵子看了婈姐儿回来后,你总念叨着她的婚事,又不好开口催促,如今算是一块石头落地了罢?”
乔老太太乐呵呵的笑了两声,忽闻外面丫头们的嬉闹声传来:“下雪啦!”
李妈妈见乔老太太探头往窗边望,忙扶着她下床,都到床边,打开了窗户,果然见天空飘起了细小的雪花。
乔老太太脸上露出笑来,慢悠悠道:“这雪,明年老婆子我怕是,看不到了。”
李妈妈一阵伤感,老太太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自入冬以来,身子各处都有疼痛,就没到院子外面走过一步,她随着老太太的视线望出去,道:“等到春日,您的身体会转好的,您要参加婈姐儿的婚礼,还要看看婈姐儿的孩子出生,那可是您的曾孙呢!”
乔老太太拍拍她的手,露出舒心的笑来,看着那徐徐落下的雪花,不再说话。
冬日里的第一场雪,持续的时间意外的长,自当日上午时开演,下了一整夜,到第二日天微亮的时候,方才落幕。
乔婈只叫下人们将必经之路的雪扫一下,其余地方便留着了,也好让茉莉带着乔茵并两个丫头玩玩雪仗。
冬日里,好像格外的不容易睡醒,尽管起来好一阵儿了,可小刘还是睡眼朦胧的,他打着哈欠,将将打开大门,便被门前一个冻得直哆嗦的小身影吓了一大跳。
“于……于阑?”小刘的瞌睡一下子醒了,他模模面前小男孩儿的身子,一片冰凉,忙把人往院子里赶,“你们不是都停课了吗,怎么这会儿过来了,看你这样子,等挺长的时间了罢?”
于阑一张脸冻得惨白,毫无血色,他跟在小刘身后迈着僵硬的腿,话都说不利索了:“没……我……我也刚来。”
小刘回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这于阑的性格,怎么就与他娘还有那个美莲姐姐相差这么大呢,一个两个嘛,脸皮厚的要死,一个嘛又呆又笨的。
小刘把于阑领进了学馆里坐着,又烧了个炭盆放在他身边,乔婈掀开帘子看了于阑一会儿,才走了进来,对小刘道:“让火盆离他远点。”
于阑本来是坐着的,见着乔婈,倏的站起来,低着头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乔婈提了小凳子坐在他身边,先是模了模他的手,然后拽拽他的衣摆让他坐下,道:“你来这么早,有事?”
于阑见乔婈握着他的手指慢慢的捏着,带着点茫然的看了她一会儿,低着头,道:“听说,我娘和姐姐昨天来这里闹了一场?”
乔婈点头,随意道:“是啊,怎么了?”
于阑吸吸鼻子,眼眶慢慢的变红,“老师,对不起。”
“你是代她们向我道歉?”
于阑沉默着点头。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乔婈对上于阑看过来的眼光,道:“做错事的不是你,你没必要向我道歉。”
于是,于阑又低下了头。
乔婈捏着他的手指,问他:“手指疼吗?”
于阑眼泪吧嗒吧嗒掉,慢慢点头。
沉默了半晌,他带着点鼻音问乔婈:“老师,您不讨厌我吗?”
“为什么要讨厌你?”
“因为我有那样的娘和姐姐。”
“你是你,她们是她们。”
“可是,别的人都因为她们而讨厌我啊。”
听小孩儿的声音,仿佛下一秒就会嚎啕大哭起来,乔婈伸手揉揉他的脑袋,“老师不会是‘别的人’中的任何一人,所以老师也不会讨厌你。”
于阑顶着红红的兔子眼睛,似乎不相信,看着乔婈,像是在确认。
“还疼吗?”乔婈挑眉,“还疼的话,就自己揉揉,老师要去忙别的事了。”
于阑点头,愣愣的开始揉着自己的手指。
临出去前,乔婈回头看了一眼兀自低头捏手指的于阑,方才掀开了帘子走了出去。
她找到春桃,道:“按着于阑的身量给他订做两套暖和的冬袄,颜色选白色的罢。”
春桃带着不解的看着乔婈,“给于阑?”
乔婈反问:“怎么?有问题?”
“总感觉大当家你对他特别的关照呢!”
乔婈叹出一口气,道:“你看来这里上学的小孩,有谁像他那样沉闷的,就算是我们那总多愁善感的姑娘,大多时候脸上也是带笑的。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本就该活蹦乱跳的胡闹。之前叫人打听他,发现他的性子原本不是这样的,也会调皮也会闹一闹,但总因为他娘和姐姐的事情,受人白眼,读书的时候,更糟别家学子殴打,又不敢将实情告诉家里人,怕娘与姐姐又去闹……我怕他憋久了,就彻底的病态了。好歹我现在也身为人师,他作为我的学生,我总要为他考虑一下的,况且,他也的确是个好孩子。”
春桃歪头想想,道:“好像他确实挺可怜的,别的学生虽然没爹没娘,可有司当家照顾着,他虽然有爹有娘还有姐姐,却没见她们怎么管过他。”
乔婈看她一眼,“那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春桃嘿嘿两声,转身跑开了。
乔婈伸了伸懒腰,看着满地的白雪,心想这么冷的天就应该躺在被窝里睡懒觉啊,可惜了,生物钟早养成了。
庆妈妈最近心情挺不错的,她从前是白府的家丁,是看着司长风长大的,心里早把他当自个儿的孩子看的,眼看司长风都快二十六了还没娶妻,正替白老爷子愁呢,转眼便要大婚了,且新娘子还是她现在的主子。
乔婈,庆妈妈是非常喜欢的,对人对事,处理起来力道都把握的非常好,性子也不软弱,嫁了过去,将来绝对是能为他当家的一把手。
她走近乔婈身边,道:“大当家,羽裳阁的人来了,在正厅等着。”
乔婈微讶:“他们来做什么?”
庆妈妈见乔婈一脸茫然,终于忍不住,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来,“给您量尺寸,做嫁衣的。”
乔婈往正厅走去,道:“那也太早了罢?”
“不早啦!”来量尺寸的是个二十来许的女子,一脸热情的笑意,“我们羽裳阁给新娘子量尺寸,那都是要看时辰,挑一天中最好的时辰上门呢,这单子,昨天司当家的就来吩咐过了,不敢怠慢!”
乔婈伸直了双手,略微的无聊,便打趣道:“听闻羽裳阁也给做寿衣?”
女子面色不改的蹲去看乔婈双腿的长度,道:“是的,像乔老板您在我们这里订做过衣服的,等您来订做寿衣,价钱又会便宜许多哦!”
真不会说话……乔婈眉头抽搐两下,“可那是给过世的人穿的,你们接了单子,不会觉得不吉祥吗?”
“怎么会!”女子笑意然然,“所谓红白喜事,这二事,可都是喜事呢,那些有钱人家来订做,为了体现对过世者的尊敬疼爱,价钱都给的非常的高呢!”
“你们老板挺会赚钱的。”乔婈道。
女子捂着嘴笑呵呵,“比起司当家来,我们老板哪算什么会赚钱啊。乔老板不知道罢,单单是您这单嫁衣的价钱,就抵上了我们上个月的所有盈利呢。”
“他这叫挺会花钱。”
女子记录好尺寸,收起软尺,道:“可这钱是为您花的呀,这男人啊,有没有钱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舍不舍得为您花钱,像那些有钱的,却对妻子死抠门的,嫁过去也没用罢?”
乔婈点头,“这话倒是在理。”
女子又拿出一个挺宽长的本子,翻开来摆放在乔婈面前:“您且看看,您喜欢哪一款样式的,您挑好了,我们再给做。”
乔婈又坐在桌边,一篇篇翻开来看,反正也是无聊的闲打发时间,她也就不客气的慢慢的,仔细的研究那些衣服上的花样,看了半天,直到眼花缭乱之时,才随便指了一个款式,反正在她眼里,大都差不多。
不愧是响水城里数一数二的老字号铺子,乔婈磨蹭了那么久,那女子也还是一直陪着笑的。
“真有素质。”乔婈目送着那女子离开,感叹道。
庆妈妈道:“这是柏家当家一手教出来的丫头,素质必然是过人的。”
柏家,位于响水城城南,祖祖辈辈都是开成衣铺子的,每年少女妇人之间衣裙流行的样式,都是出自柏家设计。
柏家家母名字带有“茗”一字,其膝下的三子一女的名字中,便个个都有此字,长子柏茗池,二子柏茗锋,三子柏茗崇,都是已婚人士,皆家中唯有一妻。最小的女儿柏茗语,现今十五岁,可谓是全家的掌上明珠。
这些事情,乔婈也是刚来响水的时候,随意的问了一番问出来的,
乔婈道:“柏家男儿倒是一道不同的风景,都没纳妾啊。”
庆妈妈说是,然后道:“司当家也不纳妾。”
乔婈知道庆妈妈是在为司长风说好话,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庆妈妈面不改色的任她瞧。
乔婈拉着庆妈妈在桌子边坐下,道:“庆妈妈,你与我说说,司家本家,是个什么样儿的情况。”
庆妈妈摇摇头,道:“这些事情,还是等大当家自个儿去问司当家罢,老奴说出来不合适。而且,大当家您也不必担心,你们虽然早晚会回京城,但就凭司当家的性子,必然是要单独开府居住的,那些人的家长里短,碍不着您的。”
乔婈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草率了,居然没有深思熟虑的,就决定嫁给司长风了?”
庆妈妈看出了乔婈内心深处的茫然不安,放柔了眼光,道:“你别担心,司当家骨子里流的是司家的血,可也有白家的,他像他外祖父,是个痴情的种儿,认定了一个人,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就算你的决定过于草率,可他那边绝对不是这样的。他会选择你最喜欢的给你,来对你好。”
乔婈单手支着下巴,双眼凝聚虚无的某个点,道:“一辈子呢,好长。”不知道她这算不算恐婚啊。
庆妈妈笑笑,默默的退了下去,留出了安静的空间,让乔婈自己去想,去感慨。
司长风再来鸣沁苑的时候,明显的感觉到了下人们对他的不同,以前呢,纯粹是礼貌的客气,现在呢,这个客气中又带着一丝亲切,他模着下巴想,大概就是因为他要娶他们大当家了罢。
他来到正厅,就见到了趴在桌子上默默发呆的乔婈。
司长风才坐下,就听乔婈幽幽的说:“要不我们别成亲了罢……”
司长风探手模了模她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乔婈拍掉他的手,把头扭到一边,低声说:“我害怕了,想退缩了,怎么办?”
司长风微怔,起身站在了乔婈身前,双手搭在她的肩上,俯身,看进了她双眼的漩涡里:“有我在,成亲那天,你不愿意去,我会把你绑着去的。”
乔婈伸出一只手,扒住司长风的脸,推远,“这气氛不对啊!”
司长风挑眉,话语迷糊不清的传来:“大概是因为我们在培养感情?”
乔婈被他说话时吐出的气息弄的手心痒痒,收回手时不禁在自己腿上磨蹭了两下,看着他嘀咕道:“庆妈妈说你是个痴情种,万一你在还没喜欢上我之前就先喜欢上别人了,一辈子呢,我怎么办?”
“这样啊……”司长风看着自顾在那里皱眉的乔婈,“那你可以先在我喜欢上别人之前,努力让我先喜欢上你。”
“那我不是很亏?!”乔婈盯着桌子瞪眼,“是你想娶我,又不是我想嫁你,怎么要我来努力?若不然,和离了就是!”
司长风敲敲桌面,提醒她回神:“都还没成亲呢,就想着和离了,有你这样的新娘吗?”
乔婈深吸一口气,恐婚什么的,还是不要去想比较好,收回思绪,看着司长风道:“不是说成亲之前不能见面的嘛?你来做什么?”
司长风努嘴,“来与你讨论什么大婚的日子。”
“随便吧。”乔凌软了骨头似的,趴在桌子上不想起来,“反正早也是嫁,晚也是嫁。”
“那好吧,下月初六罢。”
“下月初六……还有十天……”乔婈喃喃两句,猛地坐起,“这么快?!”
“不快了。”司长风道,“外祖父挑的日子是五日后,被我推迟到十日后的。”
“白老爷子也太心急了……”
“你还是现在练习着叫他外祖父罢,反正早叫是叫,晚叫也是叫。”
“哎呀!”乔婈一惊一乍,“新媳妇见长辈该怎么行礼?我不会!”
“这个等将来回京再说。”说着捏捏乔婈的下巴,“你安静一点,没见过你这么慌乱的样子。”
乔婈又趴回桌面,“坐立难安啊……”她抬眼瞅瞅对面那个撑着下巴看着自己的男人,嘀咕道:“一想到以后要和你坐一张桌子吃饭睡同一个房间,就好想感叹,世界真奇妙……”
“睡同一张床盖同一张棉被就更奇妙了……”
“休想!”
“身子行动不准,想也不让我想想啊?”
“拒绝脑内调戏!”
门外,春桃僵立在那里,她不过是出去一趟回来复命的,无意中就听到了这一段无趣的对话,怎么就觉得自家主子换了个人似的,还有那个未来的姑爷,你还是那个强大有魄力的司长风吗?
乔婈与司长风继续培养着感情,乔雯和于美莲在家抓破了脑袋的想怎么才能作为乔婈身边的媵女并且成功的陪嫁过去。
想来想去,两人最后还是决定去求乔明,请他帮忙。
乔明近几天一直在和张氏怄气——不过说起来,他几乎没有不和张氏怄气的日子,乔明一怄气呢,就不喜欢待在府里,一般都是出去寻欢作乐。所以乔雯与于美莲去,便扑了个空,没见到人。
乔明她们没见到,倒是见到了张氏。
张氏一改冷漠话少的模样,对着于美莲就是一顿冷嘲热讽:“美莲你嫁不成司长风了,看来你的愿望又一次落空了啊,你看看你,想做官家夫人没得做,想当富甲夫人也没得当,着实可怜吶!”
乔雯牙尖嘴利,在乔婈面前败下阵来,在张氏这里,同样也赢不了,她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至少我家美莲将来肯定能生,一生一个儿子!”
虽然乔雯也还不知道她家美莲是不是一生一个儿子,不过就算是胡乱说的,对于张氏来说,恰好就是一根戳中痛楚的刺,她这辈子最大的痛就是没有儿子,还一生一个女儿。
乔雯见张氏没了声儿,顿时得意起来,“丰哥儿每天都拿着你挣的银子外出宴请别人,你气的牙痒痒吧?哈哈,可是你无可奈何啊,谁叫我大哥喜欢儿子,谁叫你又生不出儿子来呢!”
张氏气的胸口大喘气,旁边的丫鬟见情况不对,忙上前劝道:“小姑子您少说两句罢,我家夫人身体今日不舒服,若气出病来,您少不了摊些责任。”
乔雯这几天在乔婈那里受的气可都还没地方发泄呢,对着丫鬟的脸就是一个耳刮子扇过去,“呸!就连张凤都没资格教训我,你一个贱丫头,轮得到你来说教?她死了吗?没死吧,就算是死了也与我乔雯不沾半点干系!”
丫鬟被乔雯打得眼泪汪汪,捂着脸想抽泣又不敢,委屈极了。
打狗看主人,该自己管教的丫鬟却被别人打了,这无异于自己被打了脸,张氏不屑自己动手打回来,当即便随便指了几个下人,管他男的女的,“把这贱人给我轰出去,以后去买几条狗,但凡见她来了,便给我放出去咬!”
乔雯见张氏如此不客气的要轰她出去,顿时撩起了袖子,准备开干,指着那些要扑上来的下人:“你们谁敢!给你们饭吃的可是我大哥乔明,我是乔明的亲妹妹,你们敢这么对我?!”
说罢,又指着张氏,骂道:“我老娘不管事,净由的你在府里嚣张,四年前你气病她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便像是一只癫狂的狗,于美莲扯破了她的衣裳一角也没来得及拦住,眼看着自家娘就扑了上去,揪住了张氏的头发,一阵乱扯乱晃。
张氏近来的身子一直不舒服,若是以前,战斗力绝对能与乔雯匹敌,如今可不行了,挣扎了两下就只能任由乔雯随便扯了,那些下人见着了,不敢再犹豫,扑成一团的分开两人。
两人被分开,乔雯心里一口恶气发泄了出来,顿觉十分过瘾,看着张氏一脸虚弱苍白的由丫鬟扶着,十分得瑟:“别以为我好欺负,惹急了我,没好果子吃!”
扶着张氏的丫鬟觉得不对,眼看着张氏身子软绵绵的往地上滑,顿时惊惶的尖叫起来:“快,快叫家医!”
“娘,她没事吧?”于美莲见张氏脸色白的吓人,便害怕的扯着乔雯的袖子想把她拉着走人。
乔雯推开她,抖抖衣袖,不屑道:“怕什么,你看她装呢!”
很快家医来了,一看张氏,忙去掐她人中,催促道:“快,抬进去,夫人晕过去了!”
看着一堆人乱作一团的抬着张氏进了她的院子,乔雯这才慌张起来,转头看着于美莲:“我就……就扯了她两把头发,也没做什么啊!”
于美莲胆小的把她往外拖,“娘,我们快走吧,等舅舅在家的时候再过来罢!”
乔雯还要嘴硬:“走什么走,就在这里等他就可以了!”
“娘!”于美莲跺脚,“舅舅不在府里,外祖母管事,还不是张氏称王,等会儿她叫十个八个家丁出来将你我打一顿,受皮肉之苦的可是我们啊!”
“哎呀,你这么怕她做什么!”说是这么说,但往外走的脚步,乔雯却是快过于美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