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明这几天很不高兴。
张氏怀孕,他一样在外面吃喝玩乐,花天酒地,一个舞妓无意中问他:“听闻您夫人身孕在身,也没说让你帮着打理一下铺子吗?”
乔婈丢了花生米到嘴里,随意说道:“已经生过两个孩子的人了,什么时候该歇着她知道的,等那时候她来说我在也无妨。”
论养胎的话,乔明觉得他应该都比谁清楚张氏重视这一胎的程度,家里那点子事他是知道的,将来这么大个产业,交给谁都会有人不服。
对于舞妓的话,当时乔明心里也奇怪了一下子,却没多想,直到他某天心血来潮的,想去自己染坊里看看。
乔明已经忘记上一次来染坊那些染缸,纺织机器是怎么摆放的,来往间没有一个他熟悉的面孔,他往染坊最里面去,便要通过一道门,那门平日里都是有人守着的。
今日守门的,是一个三十四岁的男人,门边一张小桌子,他坐在桌子边,拿着桌子上的花生剥着慢慢吃,身前还有一个酒壶加一个酒杯,正闲聊着。
守门的,也就只有这样打发时间了,所以乔明没有怪他不认真守门。
那人手里正剥开一颗花生,见乔明直接往门里面走,忙把花生米丢进了嘴里伸手拉住了乔明后领,将人一点也不客气的给拽了回来。
这力道来得太突然,乔明毫无准备的被拉的一个趔趄,踩到了衣袍后摆,直接摔了个四脚朝天。
这下乔明可愤怒了,居然敢这么对你老大爷我,半躺在地上没爬起来,指着那守门人骂道:“瞎了你的狗眼了!我是谁你都不认识了?!”
守门人这才注意到乔明那一声上好料子的衣服,自觉刚才的动作过分了,忙上去付乔明,道:“适才手劲儿大了点,还望老爷原谅则个!”
乔明拍着衣袖上沾惹上的灰尘,推开守门人,斥道:“知道是老爷我你还把我往回拉不让进?!”
守门人一脸歉然,弯着腰赔罪:“哎哟,这可是我们染坊的重地,一般人都不让进,要教上面当家的主母知道了,小的这一年的工钱也不够赔的。”
“你是说,我是这一般人中的其中一个?”乔明反手指着自己的脸,瞪着守门人。
守门人讪讪而笑,“您可能不知道,这门里面啊,都是配料师才能进的,那布染什么颜色下料各多少只能他们知道。虽说您穿着不一般,可您也不是乔家的主事啊,这门啊,只有乔家主事者才能进的。”
乔明气得哼笑一声,“你刚才都叫我老爷了,难不成我还不算乔家人?!”
守门人抓抓后脑勺,道:“老爷您可能不知道,像我这般身份轻微的人,那见着外人都是叫老爷的。”
“混账!”乔明怒道:“老子姓乔,你说我是谁家的老爷!你眼睛是被眼屎糊住了认不得了人?!”说着,便要推开守门人往门里面去。
守门人忙拽住他,将那原本沾了点灰尘的脏衣袖又抓出了折子,难看得很,他看着乔明道:“这可不行!”他说,“您还不能进去,小的来这里一年了,还没见过自家老爷长啥样儿,得容我先去禀了上面的人才行!”
乔明气的已经说不出话了,最后恨恨的一甩袖子,气匆匆的走了。
他出了染坊,心想没事看什么染坊,自找晦气,便想着好不如去喝点小酒品听小曲来得自在惬意。往平日里去的茶馆方向走了两步,一掏袖兜,发现银子没几两了,脚步便转了方向,往取钱的地方去了。
乔明要的是一百两,管账先生却只给了他五十两。
乔明看着那少的可怜的银子,有点生气的看着管账先生:“这是几个意思?”
管账先生赔笑道:“最近颜料涨了些价格,能周转的银子都放出去了,现在库房里就存着应急用的,夫人说了,这些都是万万不能动的,所以,还请老爷恕罪。”
乔明便彻底的愤怒了,一口一个主母夫人,还有没有把他这个老爷放在眼里。
当即银子也不要了,怀揣着一肚子的怒气回了乔府。
乔明早对张氏没半点怜香惜玉的自觉,他冲进张氏的屋子,见到张氏正慢悠悠的喝着补品,恨不能上去将那补品打翻。
张氏见乔明一脸的怒气,放下了碗,勺子放下去发出叮叮碰撞声,她看着乔明想,笑道:“怎么了这是?”
乔明冷眼看她,道:“从明儿起,你就安心养胎吧,铺子染坊我会打理,把各仓库的钥匙都给我。”
张氏还在笑,只是那笑本就没到过眼底,此时更是冷了几分,她自腰间模出一串钥匙,放在面前的桌子上,道:“一直想给你了,就怕你收不住心荒废了生意。”
乔明把钥匙握在手上,道:“接了铺子自然有一分责任,我乔明的家业,岂会那么轻易就被荒废了。”
他站起来,看了一眼那碗补品,道:“你继续喝罢!”说着,便掀开了厚厚的帘子大步离去。
张氏哪还有心情喝补品,她模着肚子,看着那帘子方向冷笑:“还能容你嚣张几个月。”
乔明刚走没多久,刘妈妈便也急匆匆的进来,一脸惨白的对张氏说:“刚才染坊那里的人来报,说乔明差点就闯进去了,夫人,还是把那人的住处换个地儿罢!”
张氏亦是面色一惊,蓦地从软榻上站了起来,吓得刘妈妈去扶她:“我的老姑女乃女乃,您动作慢点!”
张氏定了定心神,眯缝了眼儿,说:“那就给他换个地儿,离城里越远越好!”
刘妈妈不敢有丝毫耽搁,当即便又出去了,大冬天的,跑出了一身的汗。
却说乔明拿到了钥匙,才又觉得自己是这个家的当家人了,接连两三天都往个铺子染坊里去,摆着老爷架子逮着工人各种问,还顺便去那守门人那里得瑟了一阵,大摇大摆的进了那门里头,逛了一圈发现也没什么好看的,便又无聊的走了。
不过他对着张氏说话时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转个身儿就不见了,当日他就去管账先生那里拿了一百两银子,说是为了生意。
管账先生刚开始说不能去拿,那些都是救命用的钱,乔明便掏出钥匙晃晃,“你若不愿意,我便自己去开那库房的大门,想拿多少拿多少。”
管账先生无法,只能老老实实地去拿了一百两银子给他。
乔明没逍遥两天,下面进项颜料的管事就来报了,说是以前一直合作的卖家如今不卖颜料给他们了,拖了好几天了,再不把颜料运回来,染坊就得停工了。
乔明奇道:“怎么突然就不卖了?”
那管事无奈道:“只因往回去进颜料的人,都是主母亲自前去的,那卖家只认主母,就上次我去,虽说主母他们打过招呼了,可他们一样给我们的颜料涨了价。那边的当家的,说是知道我们这边换了当家的了,他们对您不了解,便不同意继续买卖合作了”
乔明无所谓,道:“那你去别家买就是了,这制造颜料的,又不只他一家!”
管事更无奈了,“若是可以,小的就不用这般的愁了,别家的,那颜料都有掺假的,只有他家的,是真真儿的。”
“怎么这么麻烦!”
管事的说:“要么还是请当家的您回去跟主母说说,让她去那边儿一趟,先付下一个季度的燃料钱?”
乔明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什么事儿下面的人都要他先去问问张氏,他可是一家之主,更是一个男人,凭什么要去请示一介妇人!
乔明皱眉,“听你的语气,好像离了她,我这生意就做不成了似的!”
管事的小心翼翼的看着乔明难看的脸色,不敢再开口。
晚上,乔明回了乔府,吃罢饭,直接去了陈姨娘那里。
陈姨娘又是给他端茶又是捶腿,满脸的笑意,“老爷,您今儿打打理了一天的铺子累了罢!”
乔明看着陈姨娘那过分谄媚的笑,道:“你每次这么一笑,我便知道你有事儿求我。”
陈姨娘自发的坐上了乔明的大腿,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呵气,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乔明揉着她的细腰,道:“说罢,什么事儿。”
“还不是因为丰儿。”陈姨娘道,“你看他现在也不小了,以前你没打理铺子,我便也没说,他好歹也是乔家的独子,是不是该让他学着打理铺子了?反正现在有你在身边带着他。”
“就知道你会说这个!”乔明舌忝着她的脖子,“我今晚上来,也是想跟你说这件事情。”
陈姨娘面上不掩欣喜之色,喘息有点快的看着乔明:“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乔明道,这两天他总在铺子里受着张氏的无形桎梏,明白现在铺子里的人,大多都只听张氏的话办事了,他没半点威信可言。他可容不得张氏抢了他的权,所以,也是时候让乔丰插手家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