脂颜一早起来,打了好几个喷嚏。
“是谁一大早就念叨我了?”揉了揉鼻子,感觉有些发酸,空气钻过两道鼻孔后,就留下一阵小虫钻爬似的酸麻。心知大约是昨夜嫌热,踹了身上的锦被,结果后半夜起了凉气,着了些凉。
她这边惊天动地的几声喷嚏,自己倒没觉得不妥,可把外边伺候的春晓和两名小宫女给急坏了。
“哎呀,主子这是怎么了?前两日还好好的,怎么就着了凉了?”春晓闻声进了脂颜的寝室,一眼就瞧见了落在地上的还未及叠好的缎被。“定是夜里贪凉,掀了被子了?这可怎么好?”将那落地的被子收拾起来,方方正正的叠好后,春晓朝着帘外喊:“雨柔,你去喊归头领,让他去御医院要点驱寒散热的药来——”
“哎——”外头的雨柔明快的应一声。
“等等,别去麻烦了。不过打了几个喷嚏,没什么大事,煮些生姜水喝喝就好了。”脂颜赶紧制止,侧耳听见雨柔的脚步声又停了。
脂颜非常不想闻见那些黑糊糊的草药味,想起要喝那么难喝的药眉毛都皱成一堆儿去了,在云居时偶尔有些头疼脑热的,自己也不当回事,抗抗就过去了。
“春晓,是药三分毒,不能随便喝那些东西。听我的,煮些生姜水,放些糖进去,晚上喝几碗,发了汗就好了。”
吃罢早饭,坐了一会儿,看了看太阳已经快到半中天了,脂颜疑惑。“春晓,昨天络绎的来了许多后宫女子来找我写字,今天怎么就一个没有了?”天都这般时候了,还一个人没有来,这反差太明显了,脂颜觉得不对劲。
春晓眼瞅着外边,哧哧笑起来。“归五知道您着了凉,身子不舒服,他堵在门口,把那些女子们都给挡回去来,要不然主子哪有这么清静。”
“哦——”这帮子人倒真对自己用心。
也不再管那些杂事,心中想到不知风烈国志到底是一本什么样的书籍,影帝要自己修撰那本书是借口还是煞有其事?
世人都说一入皇宫深似海,不知这以后的日子是福是祸呢?父亲和皇帝之间到底有什么恩仇旧事?
“春晓,你见过皇帝吗?”脂颜问旁边在纨扇上绣花的人。
“没有——”春晓放下针线,认真的说:“我只见过先皇冉帝,没见过影帝,不过,后宫里的人都很怕影帝的,听说他发起火来像怒神一般,根本不用杖刑,举起来就把人摔死了。”说到这儿,春晓索性也不绣花了,压低声音:“主子不知,后宫各处经常出现暴尸的宫女太监,以影帝的寝宫附近最多,所以,若是皇上要召幸娘娘,您可千万要百依百顺,惹火了皇上就没命了。”
“呃……”脂颜瞪了眼,后宫里经常死些宫女太监算是正常,哪一宫里没有冤死的人。可是,这暴尸就太不正常了,杀了人不都是要毁尸灭迹的,难道还有生怕别人不知道的?又听春晓提到召幸,脂颜浑身发寒,若是那影帝不知道自己是谁,那要不要她先说破身份呢——说破了于父亲于自己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她心里却没有底。
一天浑浑噩噩的过去了。
黄昏时分,站在沁心阁荷塘的木拱桥上,看着暮色下的荷塘水面铺上了一道金色,粼粼烁烁的,晃花了眼。
归五悄悄的走到小桥下,看脂颜若有所思的望着荷塘,没有作声。
“归五,有事上来说吧——”习武之人的耳力好,归五还在几丈外的时候,脂颜就听见了他的脚步声。
归五的脚步声其实是极轻的,即使不是刻意的轻行慢走,他的走路也不似一般人那么大动静。
“主子,敬事房那边有人传话说,今晚皇上要招您去寝宫,但是却没翻牌子。估计庞桂一会就到了,您做好准备。”
是吗?皇帝终于沉不住气了?大老远的把自己请来,却还未说明白是什么事情呢?请自己去寝宫,却没翻牌子,那就肯定是去谈话,不是招寝。
“你的信息倒是灵通。”脂颜微笑着点头,归五这个头领太监果然不是白当的。
款步下了桥,春晓和雨柔见脂颜回来,“主子,出去也不喊我——”又瞧见脂颜身后的归五,“原来有归头领跟着——”大约自己也觉得对主子的行踪紧张过度,讪讪的笑了。
“特意吩咐御膳房给主子准备了一些清淡的饭食,您看合不合口味。”几个人站着,看着脂颜坐下。
一碗绿豆玉黍粥,绿豆是去了皮的,每一粒都熬成了缕缕丝丝状,泛着浓香。一盘软炸虾仁,两碟时令蔬菜,都是清炒的,还有一小碟凉拌的咸菜丝,一碗糯米糖糕,一碟烤过的椒盐馒头片,白糯米上沾着红绿相间的玫瑰糖丝,很亮眼。
脂颜的食量本来不算太大,心中又装着晚上与皇帝的会面,又因为有些受寒,所以没有什么胃口,只将粥喝完,吃了一盘素菜。“春晓,这些余下的我还没动,你和雨柔、云惜用了吧——归五,你也不用在这里了,回去歇息吧。”
脂颜收拾好自己,端坐在寝室外,等着庞桂来宣旨。
“奴才给娘娘请安——”庞桂没等来,却来了一个中年的宫女,进门就给脂颜见礼。“奴才潘韵是敬事房派来临时给娘娘做教引的姑姑,因为敬事房是刚刚才得知的消息,事出仓促,请娘娘不要责怪。”
潘韵将脂颜引到寝室内室里,请她月兑衣服。
脂颜心里厌恶,很不喜欢这样被人摆布的感觉,阴沉着脸,皱着眉,看潘韵的眼神是冷的。
“娘娘恕罪,这是奴才的差事,就是先皇后当年进宫侍寝,也是要经过这一遭的,娘娘——”潘韵不傻,看出脂颜的抵触。可是她有她的职责,今日若不将脂颜的身体情况记录下来报知敬事房,那她的脑袋就搬家了。皇帝的招寝,如今是朝庭内外都盯着的天大的事情,她一个七品教引宫人,担不起这个渎职的责任。
后宫里,关于脂颜今夜要侍寝的消息传播的很快,皇帝已经久不招侍寝女子了,新来的窦脂颜才到三天就被招寝,这是后宫前所未有的事情。以往若是有秀女进宫,最少都要经过专门教引学习,规矩训练,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侍寝,可是现在已经说不得,很多规矩都荒废了。
潘韵姑姑的仓促来到就是证明,现上轿才来扎耳朵眼,伺候一个不按规矩来的皇帝,敬事房的主管也满难当的。
虽然脂颜不情愿,可是潘韵的工作还是要做。一项一项的逐一检查完,潘韵才谢罪告退。
脂颜才将衣服重新穿戴好,门外就传来了庞桂独特的传旨声——“万岁有旨,传窦脂颜寝宫侍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