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已经多日不上了,朝政要务都是由各司属衙门斟酌办理,实在拿不定主意的,才写了折子交由宫里的值班太监转送到金阙店等皇帝批示。近半个月,皇上已不能提笔,就改口述了,由宣旨太监代为拟旨。
今日却不同了。大家都知道,千靖王姬煜欢要登皇位了,这事情是头一天就由宫里的主事官宣布了的,新皇登基,老皇帝却还生死不明,这也是头一回。
可纹水国皇脉稀缺,太女常年不见踪影,国政不可荒废,虽说千靖王做皇帝名不正言不顺,可是在有些人看来也还可以说的过去。
更有些朝中大臣,本是在千靖王的提携下才升迁的,对此更是毫无反对意见。大家对长期不归的纹水太女也不再提起了,就连格桑皇帝的病到底怎样了,这群朝臣们也不再那么关心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谁都在心里盘算着千靖王即位后朝中到底会发生怎样的变革。
这一天的早朝,各人也就来的分外的早。
殿外的朝钟刚刚敲过,千靖王就到了。凤冠凤袍,身前身后一片灿烂的金色。前边的敬事官手中托着圣旨,身后跟随着数十名金甲武士。
姬煜欢坐在金殿正中,开口道:“纹水国格桑女皇受上天之召唤,行将魂入九天之上,口谕将帝位传于姬煜欢——因此,本王将成为纹水的第十代皇帝。”
底下鸦雀无声,大家都在等待下文。
“千靖王——这位置似乎轮不到你坐吧?”大殿外进来了轻飘飘一个身影,根本没人注意的落在正中。
“姬煜蝉,你——来晚了!”
坐上了那个位子,谁能轻易就下来?
话说,来的人正是那日已经到过木袭宫的纹水国太女姬煜蝉。而这姬煜蝉就是风烈国内的假面公子晚秋蝉,如今被脂颜占了身躯。也就是说,此刻站在朝堂上的人表面是纹水太女,实际则是窦脂颜。
晚秋蝉,纹水国的太女。第八代女皇姬格桑身体不好,于二十八岁上产下一子后便再无所出,而纹水国位历来是传女不传男。
于是,姬煜蝉一出生便被当成女儿来养,知道他男子身份的只有三个老宫人,其中包括他的父亲。
格桑皇帝开始并未想让这个孩子装一辈子女人,只想拿他当女儿养,也盼着能让自己再添凤胎,谁知——肚子里一直没动静,这煜蝉的身份只好一直隐藏下来,八岁时在朝内朝外大臣们不断施加的压力下,格桑皇帝将煜蝉立为太女。
然,虽他貌美出众,可十四岁那年还是因忍受不住这样长期扮成女人的生活,尤其是不断有大臣将自己的儿子送往他身边,这纸里终究包不住火。格桑皇帝也知道这事情早晚会被人知晓,可事情既已如此,她也没有其他办法,一天对着儿子也是愁眉紧锁,不得开怀。
姬煜蝉十四岁时悄然离宫,不知所踪,连母皇都没告诉。
而这位纹水的太女,实则以男人的身份秘密潜入风烈国,更是凭借美貌和武功巧遇了江湖缘分,成为绝世三公子之假面。
晚秋蝉已将自己的身世以及这次来纹水的前后因果和错综关系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脂颜,脂颜才能有条不紊的展开行动。
朝中大臣们多是没见过太女模样的,但姬煜欢认识她。因此,见殿下走来的人正是自己的妹妹,姬煜欢心中恼恨,心道她早不来晚不来,赶的还真是巧。
“欢姐姐不远万里,接妹妹回来,我正是感激不尽呢——不过,才一回国就听说母皇病重,欢姐姐要继承帝位,可是吓了妹妹一跳,我心想姐姐要是做了皇帝,那妹妹岂不就没的坐了,因此,今天特地赶来,奉劝姐姐还是不要做皇帝了,皇帝这么累的差事还是妹妹来做吧。”
“妹妹真是说笑,姐姐为纹水的江山国政忙碌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这个位置。妹妹说让就让了?以为是小时候吗?你要什么母亲就让我让给你?你凭什么?出宫五年,音讯全无,如今一回来便说要姐姐让给你,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情?”姬煜欢撕破脸,不再讲姐妹之情。
“姐姐说错了,妹妹出宫说来也是受母皇差遣,要我出宫历练的。五年来,我走遍各地,方知百姓生活之苦,更感一国君主的担上有千斤之重,一头担着的是国家的强大繁荣,一头担着的是民众的安乐和平,实在不是每天颁布一两道旨意就可以国泰民安、天下太平的。比如,千靖王前月对风烈用兵,我就不赞同——虽说风烈皇帝残暴不仁,但风烈是男性为天,女子做附属,于我国国情有天壤之别,无论我们打赢还是打输,对我们都无甚好处。”
太女一席话,说的满朝臣子暗中点头,更有本来就反对黩武的大臣开始支持太女。
“你说是受格桑皇帝差遣,何以为证?你说对风烈用兵输赢皆无益?何以见得?”
“受母皇差遣,当然要由母皇来作证;对风烈用兵,输了,我国人财都有损失,赢了故可以掠得风烈的人和土地,但因风烈与我国有重大差别,我们所得到之人和土地免不了要在人力、物力、财力上花费较多时间和较多功夫去教化——试问,一个男性为主的国家突然要求他们以女子为尊,难道他们会欣然接受吗?肯定不会,他们会不断的产生反抗、摩擦,大到聚众谋反,小到暗杀行刺,都有可能发生。如此一来,我们得到了什么?不过是名义上的一个赢字罢了。”
“你——”姬煜蝉一番话,说的姬煜欢一时难以批驳。
“姐姐,母皇曾私下密授我说,我国历届太女都曾学有一身异术,可保身处各种险境而不绝命,姐姐知道是什么秘术吗?”此时,脂颜站着,面朝文武,泰然自若。“而且,我敢保证,母皇从未请法师为姐姐传授过这些秘术.”
“什么歪门邪道之术,我不屑于知道!”
“姐姐看好了——这可不是邪术,这是我国皇帝所必学之国术。”脂颜说着,拿出一支箫,放在嘴边,一声悠然的箫音从金殿上响起。
众人耳听的不过是一首曲子,瞪大了眼睛瞧着,并无特别,姬煜欢大笑:“原来妹妹就是说吹箫啊?!”
笑声还没停,忽然殿外传来轰隆作响。众人齐转头,数头金毛豺狼和一只白额虎已经奔进大殿,吓的一群人大惊失色,然,少时再看这群野兽并不伤人,而是随着那箫音踏着节奏在殿上转圈表演,仿佛根本没看见这么多人在旁边。
陡然,箫音高了八度。空中啁啭啾啾,是百鸟来朝。只见这些鸟儿围着脂颜,随着箫音翩翩飞舞,正是应了百鸟朝凤之意。
大殿之人目瞪口呆,突听箫音顿停,再看时,殿上空无一物。
“此乃御兽训鸟之术——自然万灵皆可听我号令。”脂颜微微一笑,众臣子们眼前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