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金殿主位上的千靖王姬煜欢的脸色此刻酱如猪肝,虽然此前她和这个太女妹妹偶有接触,那时只觉得她似乎不太近人情,寡言少语的。可今日的再次交手,她似乎性情大变,不但能做到处大变而不惊,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她玩笑嘻耍的同时,却能让对手有千钧压顶之重,本来是自己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她这一来一往之间,局势就被扳平了。
虽然除了国师,众臣没有公开称她为皇帝,但显然均已经承认了她的太女身份了。接下来,她只要顺利把自己从皇位上拉下来就可以了,此时此刻的姬煜欢已经没有胜算的把握了。虽说她在朝堂内外苦心经营了几年,但一来姬格桑对自己一直有所保留,并不曾将机密要事交给自己做,所以,她的威信并未完全建立。二来,毕竟她没有拿到格桑皇帝的传位圣旨,单凭口谕无法服众。而姬煜蝉虽然多年在外,但毕竟是太女,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
较量还在继续——
火光从二人对视着对方的眼神中折射出来。皇座上的千靖王怨毒愤恨,站着的脂颜则早已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这个样子更让姬煜欢气的抓狂,仿佛一切都应该是她唾手可得的,而自己辛苦几年,劳累几年,经营几年,付出几年的结果不过是替她守着,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不过,她还有筹码。
“太女殿下,千靖王,臣有本奏。”左班大臣中站出一个人,头戴抓顶雁翎帽,是一位文官。姬煜欢看了此人一眼,放心的舒了一口气,果然没有白在他身上下力气,关键时刻还有作用的。
站出来说话的人是中丞御史左成卿,此人是姬煜欢一手栽培的,此刻当然是向着自家的主子说话。
左成卿口才很好,毕竟是文官,一开口就引经据典,摇头晃脑的为千靖王的政绩唱颂歌。
“历来天下之治理多是能者居之,太女殿下多年不归朝,很多政务自然不如千靖王熟悉,虽说是祖制世袭皇位,但格桑皇帝也亲口传下口谕,要将天下大任托付给千靖王,因此,千靖王代替太女殿下治理天下也是顺理成章的,‘古人云: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太女殿下自当以百姓社稷为重,个人之欲念恩仇自然是可以放下的。臣斗胆请殿下三思。”
左成卿伏地说完,两边又稀稀拉拉站出来七八个大臣,口中一词:“请太女殿下三思!”
看架势,跟逼宫差不多。呵呵,没想到,这个姬煜欢还是有些能量的。那个左成卿一番话说的人不能直击,是个嘴巴厉害的角色。
“我看众位还是先起来吧,你们不是要容我三思吗?那我就好好想想,不过,你们这样跪着,我心中烦乱,本来三思一下就可能想通的事情,也许就得八思九思了;我多思个十天半月倒不打紧,只怕姐姐就等不及了。”脂颜装出一脸苦恼的表情。
等这几位大臣都站起来归了原位,脂颜才又道:“姐姐不知,我本来呢也是不准备坐这皇位的,我觉得又累又没意思,倒不如让给姐姐做,我在江湖上更痛快——只是,我把这种想法和一个人说了之后,她坚决不同意,定要我今日前来和姐姐说清楚。”脂颜一脸矛盾的样子向着姬煜欢耸耸肩,表示出自己本来的无意。
“是谁非要你来的?到底是谁?陶敏农吗?”姬煜欢立刻追问着。
“是我——”
伴着铿锵有力的节奏,左右两列金甲武士上了金殿,在前后四名近身侍卫的护拥下,纹水国的格桑皇帝精神抖擞的走上了金殿。
众人先是一愣,继而齐齐拜倒,山呼万岁。所有剑拔弩张的气氛和各人心中紧张激烈的斗争都随着格桑皇帝的出现而自动消失了,人们不必再在内心权衡站在哪边的队伍是明智的了,因为真正的权威出现了——可见,皇权和威信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建立的。
姬煜欢心中大惊,这个皇帝姨娘不是早该咽气了吗?可看现在,居然连病人都不像,哪里有病入膏肓的样子?她急忙从龙椅上跳下来,和脂颜站在一起给皇帝行礼。
“蝉儿,起来说话——”格桑皇帝亲切的拍了拍脂颜的肩。一双眼则冰冷的望着脂颜旁边的姬煜欢,“千靖王没想到本皇还活着吧?”
“儿臣惶恐!”姬煜欢毕恭毕敬,不敢抬头。
“不要在本皇跟前自称儿臣了,你不配!你不是一直想叫我死吗?你不是严命御医馆的御医们不许医好我吗?你不是还派人在我的汤药里加了恶化病情的药草吗?怎么,以为我都不知道——”格桑皇帝越说语气越冷,双目如寒冰直视着姬煜欢,“千靖王,枉费我多年苦心栽培你,我给你机会,但你却从不满足,野心一天天膨胀,最后竟要加害于孤家——”
“皇上,皇上,您不要听信他人谗言,儿臣几年来兢兢业业,为国为民,从未有过非分之想。皇上明察!”姬煜欢以头碰地,矢口否认。
“怎么?自己做过的事情不敢承认吗?要不要我请马御医来做见证啊?”格桑皇帝大怒,她已经对面前的人完全失去了信任和耐心。曾经的宽容和不忍造就了现在的姬煜欢,即便是再不忍心,这个人也是不能再留在身边了。
姬煜欢此刻终于知道,自己大势已去,无力挣扎了。
当她再次转头看向姬煜蝉时,恰巧瞥见了脂颜噙在嘴角的那一抹胜利者的微笑,她终于明白了,原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了,哪知她根本就是早已经钻进了别人为她编织的口袋里,就等她发作之后,人家就可以扎紧了口袋俘虏她。
败了,一败涂地,永无翻身之可能。
可是,她到底是败给了谁?是败给时运?败给格桑皇帝还是败给了这个总是挂着轻蔑笑容的太女?
无论败给谁,都是败了——时也,运也,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