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雨桐点了点头,眼眶里涌出泪水,却被她胡乱地抹去。
“我一知道自己怀孕就去找姐夫。我不敢告诉姐姐,以她的脾气一定不会原谅我们。我原以为姐夫会帮我,可是……”
唐雨桐哽咽了声,脸上却是淡淡的笑,令人疼惜。
“姐夫却让秘书预约江宁最好的私立医院给我做人流。我说我想生下来,可他不同意,还很生气,他说……他说……我们是阿姨和外甥的关系。”
唐雨桐轻轻地抚模霍湛北的脸:“小北,你知道吗?姐夫说他永远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其实,我们并不是真的姨甥不是吗?丫”
“那你为什么不把这些话告诉我?我可以说服爸爸,还有我们的孩子……”
霍湛北痛苦地低吼媲。
想到那个夭折在胚胎里的孩子,他的心一阵阵抽痛。
“姐夫和姐姐关系一直都不好,但他们都对你寄托了所有的希望。如果连你都不听他们的话,我不希望因为我的缘故而让你的家庭破碎……”
唐雨桐深吸了口气,“再说是我自己自私,打掉孩子也没有顾及你的感受,后来那么轻易就答应爸爸的安排,或许这就是命吧!呵呵……可能我们真的有缘无分,小北,幸好你过得比我幸福,小惜是个值得你珍惜的好姑娘。”
“你怎么知道我过得比你幸福?”
霍湛北泛着血丝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是谁告诉你我过得比你幸福?!”
唐雨桐听到霍湛北陡然拔高的声量,一惊,随即伸手想去抱住他:“湛北……”
“不要碰我!”
霍湛北挥开她的手,望着她,缓缓地后退,然后转身上车。
“小北!”
唐雨桐急急地追上去,拍着车窗,潸然泪下:“小北,小北……”
霍湛北反锁了车门,坐在车内,目视着前方,视野里逐渐模糊。
原来他们曾经还有过一个孩子,却因为她的胆怯被扼杀了……
窗外,唐雨桐苦苦地哀求,声音酸涩凄婉:“小北,你听我解释……”
霍湛北启动车子,不去看她一眼,踩下油门飞驰而去。
“小北!”
车后视镜里,唐雨桐纤薄的身影越来越远,逐渐淹没在黑暗里。
霍湛北死死地盯着前方,眼角却滑落了一滴泪。
……
顾惜从旋转餐厅下来,没有当即打车回去。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人行道上。
然后,在一家高档餐厅的门口,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陆靖骁侧对着她,站在餐厅的门边,正在接电话,偶尔嘴角动一下。
他的心情似乎并不是很好,眉头微微蹙着,一直没舒展开过。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注视他,陆靖骁抬眼望过来——
顾惜立刻微笑地跟他颔首致意。
下一瞬间,他却已经大步朝她走来。
陆靖骁穿着及膝的暗蓝色大衣,里面是一身正装,身姿高而挺拔,眉目隽朗,当走到她跟前的时候,他的目光温和:“接下来有安排吗?”
顾惜一时没听懂他的意思,怔怔地抬头看着他。
陆靖骁笑得温暖宽厚:“我在里面有个饭局,我的女伴临时来不了。”
顾惜立刻就明白了,他希望她进去冒充他今晚的女伴?
那他刚才站在门口应该就是在给他的女伴打电话。
不过,正常情况下,他的女伴不应该是他的妻子吗?
“貌似很多人都应该认识你太太吧?”顾惜笑了笑,没有立刻答应。
陆靖骁看出她的顾虑,笑容深了深:“今晚我的女伴是我们公司的公关部经理。况且,一般人只知道我太太是旅美小提琴家,很少会把她跟我联系在一块儿。”
顾惜突然感到格外窘迫,杵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话题。
“而且,这家餐厅的甜点不错,可以去尝一下。”
陆靖骁绅士地等在那里,并没有催促她。
想到他帮自己的次数不少,回报一次也是情理之中的。
顾惜看着陆靖骁,“如果我等会儿哪里做的不对,你记得提醒我。”
这话的言外之意,她答应了。
陆靖骁笑吟吟地看着她略显紧张的样子:“不是还有我在吗?”
顾惜干干地笑了笑。
陆靖骁已经到她的身边,不着痕迹地扶住她的肩:“进去吧。”
顾惜瞥了眼他搁在自己肩头的手,骨节漂亮,修长干净,他的动作自然安详,以至于她说不出任何破坏气氛的话,只好任由他半拥着往里走。
……
跟陆靖骁吃饭的是一对法国夫妇。
女的对顾惜友好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冲陆靖骁说了一句法语。“五艾薇啊贝儿放!”
顾惜愣是没听懂,只好淡淡地笑着。
陆靖骁看了顾惜一眼,含笑地也说了句法语。
顾惜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但还是配合地向那位夫人微笑地颔首。
趁那对夫妇不注意,她才用眼神无声地询问陆靖骁。
陆靖骁倒了一杯橙汁给她:“他们说你很漂亮,也很可爱。”
顾惜接过杯子:“替我跟他们说谢谢。”
陆靖骁笑望着她,然后转头就去跟那对夫妇说了句话。
然后听到那双夫妇友好而善意的笑声。
饭局结束后,那对法国夫妇先行告辞离去。
陆靖骁依旧坐在位置上没动,大衣外套搭在椅背上,他的脸有些淡淡的的红晕,闭着眼,手指轻揉着太阳穴,显然是刚才喝多了。
顾惜见他没说走,自己也不好先走,毕竟是一块儿来的。
见他似乎头疼,顾惜就让侍者去泡一杯蜂蜜水过来。
“你是不是急着回去?”
陆靖骁忽然睁开眼看她,也许因为醉酒,眸色极深,“我开车送你。”
说完,他就捞起外套准备起身。
顾惜生怕他站不稳摔倒,连忙上前去扶他,却不料他的胳臂肘刚撞到她的胸。
柔软被触碰,顾惜犹如触电般松开了他。
也许是联想到前面两次经历,顾惜的脸颊滚烫起来。
陆靖骁却没任何异样,看着她:“怎么了?”
“没……没什么。”顾惜见他一派坦然,松了口气:“坐会儿再走吧。”
“你不急?”
“等你喝了蜂蜜水再走也不迟。”
陆靖骁重新坐下,侍者还没回来,包厢里顿时安静了。
顾惜见气氛冷下来,只好找话题:“你法语说得这么好,应该在法国待了很长时间吧?”
陆靖骁端起茶杯,语气随意:“我没有在法国居住过。”
刚才他说法语的腔调和流利跟那两个法国人并没什么差别,如今他又说他没在法国定居过,顾惜疑惑之余,眼中也透出惊讶的敬佩。
陆靖骁搁下茶杯,看到顾惜眼中没掩饰的敬仰,嘴角的笑意更浓。
“其实这也没什么,我大学时去图书馆借书,误拿了法语书,闲着没事翻了几天,后来觉得有点意思,就借其他书来看,渐渐地就学会了。”
自学成才?
顾惜脑海里一下子蹦出这四个字。
陆靖骁笑:“你想学法语?”
“不。”顾惜摇头,讪讪地说:“我只是问问。”
陆靖骁点了点头,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印满法文的名片摆在桌上。
他拍了拍身边的椅子:“其实法语很简单,你坐过来,我教你。”
顾惜其实读书时就很喜欢看法国片,虽然她听不懂,但十分欣赏法语。
法语静谧优雅,抑扬顿挫,像听不懂词句的歌。
可惜,直到她毕业走上社会,都没有机会去学习这种语言。
所以当陆靖骁提出要教她的时候,顾惜脑门一热,真的起身坐去他的旁边。
只是臀部刚一接触椅子,她就后悔了,却已经是骑虎难下。
陆靖骁一只手自然而然搭上她的椅背,另一只手拿了根烟就要翻打火机点燃,刚打了火,他就发现顾惜稍稍撇开了脸,似乎很嫌弃他在那里抽烟。
点烟的动作一顿,他拿下了烟,兴味地看着她:“你介意我抽烟?”
“吸烟有害身体。”顾惜看着他夹在指间的烟说道。
陆靖骁垂眸看着她卷翘稠密的睫毛,“这个……只有我老婆能管我,别人不行。”
顾惜抬眸,回望着他,“吸烟有害身体,尤其是二手烟,如果你一定要抽烟的话,刚才进来的时候,我看到出门左拐应该有个吸烟区。”
当她补充完后半句话,包厢内瞬间陷入沉寂。
陆靖骁手指间的香烟也不转了,盯着她,不说话。
顾惜这才隐隐感觉,自己可能说得太直接了,扫了他的面子。
“如果你一定要在这里抽的话,那我出去外面等你。”
“不必了。”陆靖骁意兴阑珊地把烟丢在桌上,站起来,“走吧。”
“你还没有喝蜂蜜水。”顾惜关切地说。
陆靖骁神色淡淡地,侧眸看着她:“酒已经醒了。”
……
从餐厅出来,陆靖骁替顾惜拦好计程车:“路上小心。”
顾惜坐在后座,望着站在车外卓尔不凡的男人,“你自己也注意点。”
陆靖骁帮她关上车门,从皮夹里取了张人民币给司机:“江南一品。”
看着他细心的举止,顾惜心里一暖:“谢谢。”
待计程车开远,陆靖骁还站在原地,有些微醺地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
……
顾惜刚到别墅门口,就听到一声花瓶碎裂的声响从里面传来。
她打开门进去,就看到从楼上下来的霍湛北。
霍湛北的脸色凝重,右手虎口处有鲜血渗出,看到顾惜顿在那里。
“你今天要是踏出这个家门去找她,就不再是我霍启云的儿子!”
二楼卧室,是霍启云怒不可遏的呵斥声。
霍湛北双手紧紧地握成拳,他越过顾惜,摔门而出。
顾惜上楼,就看到霍启云坐在床边,捂着胸口脸色很不好。
“爸,您没事吧?”顾惜越过一地的花瓶碎片进去。
霍启云摆摆手,嘴唇有些青白:“没事,只是被那个逆子给气的。”
顾惜抚了抚霍启云的背。
霍启云勉强压住火气,神情微微有点难堪:“小惜,这么晚了才回来吗?”
“嗯,爸,你吃晚饭了吗?”
“已经吃了。”霍启云看着顾惜,脸色才稍稍缓和,“这么晚了,你回房间睡吧。”
顾惜还是有些不放心,霍启云的脸色着实地苍白。
霍启云却摆摆手:“老、毛病了,吃些药就可以,别担心。”
顾惜去替霍启云倒了杯热水,放在床头,才离开。
在合上房门的时候,霍启云却唤住了她:“对了,过两天江宁市有一场游轮上的慈善晚会,小惜,你准备一下,跟湛北代表咱们霍氏到时一起去。”
……
霍湛北一夜未归,顾惜没什么反应,霍启云却黑了一张脸。
中午下班的时候,顾惜在电梯里偶遇了唐雨桐。
“小惜,吃过午饭了吗?要是没有的话,一起吧。”
当着身后员工的面,顾惜不好说谎,只好跟唐雨桐去了餐厅。
“想吃什么随便点,别跟我客气。”
顾惜合拢菜单:“我不是很饿,给我来一份炒饭就好了。”
“那我就要一份法式煎鹅肝。”唐雨桐将菜单递给侍者。
待侍者离开,唐雨桐噙着笑打量顾惜:“小惜,湛北是你的初恋吗?”
“为什么这么问?”顾惜看向唐雨桐,秀眉微拧了一下。
唐雨桐眉间是淡淡的愁绪:“我一个好朋友最近遇到了一点麻烦。”
顾惜没有搭话,只是平静地喝了口水。
“我一个好朋友最近从国外回来,却发现她的初恋跟其她女人结婚了。她从小就喜欢她的初恋,那男的也一样,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原以为会一辈子这样,可是却发生了意外,我那好朋友被家里逼着出国,甚至还打掉了他们的孩子,那男的却还误会了她,因为一气之下娶了一个根本不爱的女人,现在,他们两个人都很痛苦,不知道该怎么办?”
唐雨桐顿了顿,看着顾惜:“小惜,如果你是那男的妻子,你会退出吗?”
顾惜迎上唐雨桐无时不刻都闪烁着自信的眼睛,静默地,良久,正欲回答,身后却突然响起霍启云的声音:“你怎么在这里?”
顾惜回头,就看到霍启云正皱眉看着唐雨桐。
“姐夫,原来你也来这里吃饭,早知道就一起了。”唐雨桐笑颜如花。
顾惜刚好有电话进来,就拿了手机去接电话。
等到顾惜消失在拐角处,霍启云缓缓转向唐雨桐,冷冷地看着她,“当初我帮你瞒着所有人你跟湛北那点事情,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唐雨桐慢条斯理地抿了口温水,“姐夫,你确定是帮我不是帮小北吗?”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唐雨桐抬头定定看着霍启云,嘴角漾起讥诮的笑。
“你当年既然选了陆家那小子,就该彻底放开湛北,你现在是已婚妇女,却整日缠着湛北,我不知道你跟你丈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请你自尊自爱一点。”
“姐夫,你与其这样跟我说教,倒不如回家去好好教教你儿子,我可以不去找他,但你能保证湛北不会来找我吗?”唐雨桐慢悠悠地说着。
“你……”霍启云瞪着唐雨桐,气得不轻。
“当初我和湛北恋爱,你其实早就看出来了,可是你不动声色地想要拆散我们,结果呢,我们还不是相爱了?姐夫,深深相爱的两个人,是任何阻力都隔断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