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乌诚愣在原地半晌,突然就跪倒在地,身子匍匐,行了个大礼,“多谢公主点化,乌诚感激不尽,日后公主若是有任何差遣,小的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落落严肃地说道,“我没有什么可差遣你的,也不需要你赴汤蹈火,只希望你记住,最难战胜的是自己,而不是别人!好自为之!”说罢,收起白绫,月兑下手套,转身回到座位上坐下了。
乌诚满面羞愧地回到贺兰明威身后,而堂上萧毅则带头为落落击起掌来,顿时大堂上一片掌声,落落微笑着回应着,然后对贺兰明威说道,“小女子诚不可欺也,大王子以为如何?”
贺兰明威也痛快地承认道,“公主不愧为我缮善未来的阏氏,这身武艺,这份气度,实在是无人能及啊!怪道本王那三弟对公主是赞不绝口呢!”
贺兰明威这话说出来,顿时又让堂上气氛冷了几分,从身份上来讲,落落可是这兄弟俩的继母,继子对继母如此这般,不能不让人多想,落落脸色沉了沉,这个贺兰明威显然是对自己不怀好意的,从刚才的比武的挑衅,到现在言语的挑衅,看来他是摆明了要让自己难堪,让大离难堪。
老虎不发威,你还当我是病猫呢,落落心里有些恼怒,站起身来,走到贺兰明威身边,高高在上地睥睨地看着他,“大王子,如果您对我这个您未来的继母不满意,想往我身上泼脏水,当然我也不会介意您要往您的父王身上泼脏水,既然如此不满,那就请贵使回去告诉缮善的王,他这个儿子我这个继母可教导不了,请另选好的吧!本公主,就不奉陪了!”说罢,看也不看贺兰明威一眼,转身就往外走。
落落这般姿态作出来,自然是引起了堂上朝臣的连锁反应,当场就有臣子质问,“贵使何意,莫非欺我大离?”
更有甚者都站起身来,大声喝斥,离皇面色阴沉地坐在宝座之上,对朝臣的行为也不加制止,一时之间,堂上热闹非凡。
而落落抬脚跨出大殿的门槛时,脸上是已经笑得抽筋了,叫你还敢小看我不了?小样儿,不给你点苦头吃,你都不知道天朝的门往哪边开!落落听见身后贺兰明威的转圜解围的声音,心里痛快至极,大步地走了出去。
走出大殿,落落也不想现在就回宫去,屏退身后跟着的宫女,一个人慢慢地从御花园里穿行,打算一个人走一走。
刚刚走过一座假山,就被一双有力的手拽进了山洞,落落大惊,来不及反抗,只能手腕一翻,往后抓去,想着怎么也能缓和一下力道,谁知道就在自己的手接触到那人的身体的某一处时,感觉到自己手中有黏糊的感觉,然后就是传来一声闷哼,紧接着自己就被人用手肘顶在了身后的石壁之上。
山洞很小,刚刚好只能容纳两个人,因此,落落都能感觉到对方急促的呼吸声,刚要再次动手,那人低声说道,“落落,是我!”
是贺兰明优的声音,落落非常惊讶,就着远处微微的灯光仔细看了看,果然是贺兰明优,不过他此时却甚是狼狈,一身黑衣,头发束起,还有一丝乱发落在脸侧,正目光熠熠地看着自己。
想起自己刚才手上黏糊的触感,落落惊问道,“你受伤了?”
贺兰明优点点头,“腰上,所以,你别再动手了,我要撑不住了。”
落落忙伸手取了白绫上的]铜铃铛出来,打开其中一个,说道,“在哪里,让我给你先上点金疮药,这是我自制的,效果极好。”
落落便低头去寻他的伤,“身上有火折吗?打开看看,我瞧不见。”
贺兰明优从怀里拿出火折打亮,落落这才看见他的月复部左侧有一处伤口,看样子是被利剑所伤,落落小心地将他腰部的衣裳撕开,将铃铛里的金疮药均匀地撒在了他的伤口之上,还能感觉到贺兰明优微微绷紧的身子,想来也是很痛的吧,落落关上铃铛,从自己衣裳里面的白色中衣裳撕了一块下来,给贺兰明优绑好了伤口,这才将他的外裳掩在外边。
而贺兰明优背靠着石壁,忙碌着的落落几乎就像是依偎在他的怀里,灵巧的手指上下翻飞,让他本来痛极的伤口感觉到了一丝微凉的惬意。她的头顶就在他的颌下,那种若有若无的幽香直直窜入他的鼻腔,他忍不住地就要低头去闻那让他有些心醉神迷的幽香,然而落落手上动作结束,就准备起身抬头,嘴里还说道,“好了,你……”
下一秒,嘭的一声传来,落落往上起的头顶撞上了正要低头闻下来的贺兰明优的下巴,落落还来不及喊痛,就听到贺兰明优再次的一声闷哼,火折子也掉在了地上自行熄灭了,山洞里又恢复了黑暗。
一只大手抚在自己的头顶上,轻轻地揉了起来,“很痛吧?”贺兰明优的声音异常温柔,轻声地问道。
落落觉得有些别扭,便扭动了几子,但她忘记了此时的山洞里二人几乎就是贴面而立,落落的扭动就像是在贺兰明优身上蹭动一样,贺兰明优一边给落落揉着头顶,一边哑着声音说道,“别动!”
落落虽然还没有经历过情事,但男女之间身体上的反应她还是知道的,顿时也明白了贺兰明优叫她别动的含义,顿时脸上像火一般烧了起来,还好黑暗之中也看不见,落落暗自庆幸。
“好了,不疼了,别揉了。”落落也轻声说道,“你怎么在这?怎么进来的?又怎么会受伤的?”落落一连几声问道。
贺兰明优无声地笑了起来,“你这么多问题,我怎么回答?你先找个地方让我歇一歇,我再慢慢告诉你。”
落落想了想,“宫里戒备森严,也只有躲到我宫里去了。我去给你找身衣裳来,你先在这里等着。”
说着落落就要往外走,却被贺兰明优拉住右手,“你不会丢下我不管吧?”贺兰明优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猫,可怜兮兮地问道。
落落不禁失笑,这么大个男人,怎么这么没安全感?“你放心,我马上回来。你不信我?”
贺兰明优放开落落的手,“信,你快些。”
落落点头便出了山洞,看样子只有给他搞一身太监服饰才能混过去呢,落落一边想着一边往灯火通明出走去,不一会儿,便瞧见一队太监正捧着各色从堂上撤下的盘子过来,瞧见落落,都恭敬地立在一边,给落落让路行礼。
落落瞧着其中一个身形高大的说道,“你,把衣裳月兑下来。”
那太监吓得面无人色,咣当一下跪了下来,手中的托盘也掉在地上,“公……公主……奴才……奴才……”
落落皱眉道,“我叫你月兑衣裳,你跪个什么劲啊?”
旁边的太监也都被吓住了,不敢说话,也不敢抬头看,跪着的那个太监抖得像筛糠一样,“公主饶了奴才吧,奴才才十五岁,家里还有……”
落落听见那太监的求饶声,半天才反应过来,什么啊,这奴才还以为自己要强了他一样,皇宫里因为女多男少,一向便有一些假凤虚凰的事,那太监见落落要自己月兑衣裳,便想到这上头去了。
落落没想到自己被个太监,不,是被这一群太监想成是欲求不满的那个什么的公主,就气不打一处来,又不好替自己分辨,只好上前踹了那奴才一脚,恨恨地说道,“本公主要借你衣裳一用,你想什么呢?还不快月兑!”
那太监顿时松了口气,连忙站起身来三下五除二地月兑了外边的衣裳,落落拿起衣裳,命令道,“好了,本公主要借你的衣裳量下尺寸,你们都退下吧。”
那个被扒了衣裳的太监如蒙大赦一般抱起托盘,和那群太监飞一样的退了下去,气得落落直跳脚,敢情自己是个女流氓?
落落气呼呼地抱着衣裳回到不远处的山洞,却听见贺兰明优不住的闷笑声,肩膀还在一抽一抽的,显然给他乐坏了。落落上前捶了他肩膀一拳,“叫你笑!还不是为了你吗?”
说着将衣裳一股脑地塞在他怀里,就要往外走,“哎,你去哪?”贺兰明优轻声唤道。
“我回避啊,你不是要换衣裳吗?”落落答道。
“可是,这个,这个……本王不会自己穿衣裳,而且,我还受伤了,要不……你帮我换吧?”贺兰明优一本正经地说道。
落落咬着牙问道,“什么?你不会自己穿衣裳吗?”
贺兰明优认真地答道,“是不会啊,从小就有人服侍,从来没自己穿过。你不也是个公主,你会自己穿吗?”
落落一边叹气一边说道,“我可不像你,我什么都会!真是个纨绔!”说罢,还是认命地上前就要动手剥他的衣裳。
却被贺兰明优一把按住,“公主这么迫不及待啊……哎哟……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不说了,这个不用月兑掉,你也没地方扔,会让人发现的,你把那衣裳直接套在外边就好了。”贺兰明优被落落狠狠地拧了一把之后,这才认真地说道。
落落轻轻哼了一声,这才像句人话嘛,落落动手将那太监的衣裳往贺兰明优身上穿去。
贺兰明优身形高大,落落不得不踮起脚给他系脖领上的扣子,落落的鼻尖对着贺兰明优的嘴,二人几乎就是要贴面而立。
贺兰明优看着自己眼前落落那笔直的琼鼻,柔软而红艳的嘴唇,还有那有些急促的呼吸和如麝如兰的体香,让他忍不住就要往那琼鼻上亲去。
而落落,平日里灵巧的手指此刻怎么也系不好那下巴的领扣,落落气急,松手不系了,放平了脚跟,去给他系腰上的带子了。
贺兰明优一下子亲了个空,只好微微叹气运气不佳。而落落在给他基本上穿好之后,打量了一下,觉得没什么漏洞了,这才说道,“一会儿出去了你要跟在我后头,要低下头来,做奴才就要有个奴才的样子,别说我没提醒你,被人看出来我可就不管你了。”其实心里头想的是,这个家伙,怎么穿了太监的衣裳看起来却还是有一股子天生的贵气,没减弱他的气势,反而让他看起来更多了几分神秘。
贺兰明优微微尖了嗓子,答道,“是,公主!”
落落带着贺兰明优一路返回宜菊宫,贺兰明优都老老实实地跟在落落身后,果然是低着头,一副恭敬的样子。
落落所到之处,宫人们侍卫们无不立定行礼,所以,贺兰明优也没有遇到任何的盘查或询问,二人非常顺利地进了宜菊宫的正殿。
落落把贺兰明优带到西此间,小兰跟着进来,狐疑地望着落落身后的这个身形高大的太监,“主子,您怎么就回来了,筵席不是还没结束吗?”
落落随意地坐下,贺兰明优就立在她的身旁,依旧低着头。“哦,我不想多呆着那,看着那个……嗯,那个使臣就讨厌。小兰,你去给我准备点心和茶水来,还有,没有我的允许,不要让任何人进这里来,你听见了吗?”
小兰应了,眼神却一直盯着贺兰明优看着,落落看到了她的怀疑,说道,“你不用知道,照我说的去做,以后我再告诉你。”
小兰点点头,躬身退下,顺手将西次间的门也关上了。
贺兰明优这才抬起头来,对落落说道,“敢问公主,小的可以坐下歇会了吗?小的真的累了。”
落落笑道,“没人在这,还说什么小的不小的,坐吧,顺便告诉我,你干什么来了?”
贺兰明优慢悠悠地晃到落落对面坐下,长长地松了口气,然后说道,“首先,我要声明,我真的愿意一辈子都做您的小的。”
落落一愣,“什么?小的,小什么,小三小四?”
“什么小三小四?你这个人真是……”贺兰明优叹着气摇摇头,怎么难得说个情话,这个人还偏偏不懂风情呢。贺兰明优放弃了,继续说道,“我来,是提醒你,要小心我的王兄,他可不是一般人。”
落落疑惑地看着他,“你从哪来?”
“从缮善的王庭,千里奔袭,一路换了无数匹马,几乎没有合眼休息,你是不是很感动?”贺兰明优半真半假地说道。
“从千里之外?只为提醒?”落落反问道,“不,我不感动,只是怀疑,你肯定不会是只为了这个而来。”
贺兰明优耸耸肩,“女人才聪明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也比愚蠢得被人愚弄的要好!”落落立刻回击道。
“好,你赢了,我来是有些私事要办,不过今晚也的确有提醒你的意思。我那王兄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如果让他看上,你就没有好日子过了。”贺兰明优认输道。
“哦,那你可以放心了,我刚刚打败了他的随从,让他对我认错了。现在估计他恨死我了。”落落轻松地说道。
“什么?你打败了乌诚?哦,那肯定是他疏忽了,他轻视了你,他认错了?当你的面?”贺兰明优反而问题多了起来。
落落摇头,“我出来了,毕竟他也是一国的王子,我怎么好当众泼他的面子过甚,不过我想,我离开后,他必须得道歉。”想到自己出大殿时群臣的反应,落落有些得意地说道。
“哦,不,这样的话,我王兄肯定不会放过你的,这下你有麻烦了。”贺兰明优有些气馁地说道。
“什么啊,什么叫不放过我?他还敢怎么样吗?那我也不怕他啊,来啊,放马过来,看谁怕谁。”落落放着狠话。
贺兰明优正要说什么,外边传来小兰的声音,“主子,茶来了。”
落落点头,贺兰明优便重又起身立到了落落身旁,落落这才说道,“进来吧。”小兰端着托盘进来,将茶和点心放下,“主子,奴婢已经吩咐下去了,还有什么需要吗?”
落落想了想说道,“去拿一身干净的太监服饰来,顺便将小凳子叫来,我要吩咐他一些事情。”
小兰点头应了退了出去。
贺兰明优坐下来,看着案几上的两套茶具,四碟子点心,点头赞道,“你的丫头倒是机灵。”
落落不无得意,“当然,我训练出来的,还用问吗。你肯定也饿了,先填填肚子吧,呆会儿我让小凳子送你出宫去。”
贺兰明优点头,也不客气地吃喝起来,用的差不多的时候还说道,“这个没吃完的让我带走吧,实在太好吃了。”
落落瞪着他,“又不是没吃过点心,装什么啊,纨绔?”
贺兰明优苦着脸,“真的很久没好好吃东西了,千里奔袭啊……”
落落懒得听他那故作的哀号声,拿了方干净帕子将剩下的几块点心包了,递给他,“这样总可以了吧?”
贺兰明优笑嘻嘻地将点心揣进怀里,“还是你最好了,这下我的宵夜也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