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不到,在广场等着她的,竟然不是杜唯,而是另一个男人,高信宽。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你说呢?”高信宽丝毫不在意她冰冷的神情,冲着她咧嘴笑。
“是杜唯约你来的?”
“嗯,他前两天打电话给我,要我来这里等你。”
他竟敢如此捉弄她!
春雪郁郁咬唇,眼神阴晴不定,心口有把火在烧。那男人,就这么急着把她推往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吗?
“他大概是知道我这阵子打电话约你,你都不理我,所以才大发慈悲帮我一把吧!”高信宽一副可怜兮兮的口气。
春雪横他一眼,转身就走。
高信宽哪是省油的灯,一个箭步上前,敏捷地擒住她藕臂。
“你放开我!”她冷眉怒斥。
“好不容易见到你,你要我怎么轻易放手呢?不战而退可不是我高信宽的本性。”
“我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值得你战的。”
“就因为这样才值得啊!”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高信宽收敛笑意,湛眸闪烁着异样光芒。“男人都很贱,愈是得不到手的,就愈想挑战看看。”
春雪怔住。
“干嘛这种表情?”高信宽又恢复原先的玩世不恭,双手一摊。“被我吓到了?”
不是吓到,只是惊讶,看来这男人比她想象中的还难对付。春雪暗暗寻思。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看一个男人,很危险?”高信宽突兀地问。
她闻言,眯了眯眼。
他弯身倾近她,呼吸近得能够吹拂她的脸。“你愈是高傲冷漠,男人就愈想融化你这座冰山,你懂吗?”性感的嗓音挑逗她。
她不为所动,明眸一瞬也不瞬。
他凝视她,忽地笑了,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张唇就轻薄地啄吻她粉女敕的脸颊。
她凛然抽气,扬手便重重掌他耳光。“不许碰我!”
这一打,高信宽反倒笑得更放肆了,不由分说地擒住她皓腕。“我愈来愈中意你了,春雪小姐。”
她冷睨他。
他依然厚颜无耻地笑着。“既然长辈们希望我们结婚,我们总是得培养一下感情,走吧!”
“去哪儿?”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他开车载她兜风。
在超市买了啤酒与熟食,在沙滩上野餐,懒洋洋地旁观那些嬉戏玩水的人们,海风徐徐,舒爽宜人。
“哪,多吃一点。”他用叉子叉起一个小热狗要喂她,她倏地别过脸,不领他献殷勤。
而他一路遭她冷漠相待,既不生气也不颓丧,仍是自顾自地自得其乐,聒噪不休。
“以前我念书的时候,有时候心情不好,就会来这边看看人、看看海、看看夕阳,让海风吹一吹,心情就会变得很舒服。对了,这附近还有间马场,提供马匹出租,你想不想试试看?”
“不想。”
“别这么说嘛,骑马很有趣的,你如果不会,我可以跟你共乘一匹,呵。”
这人怎么这么无赖啊?春雪蹙眉。
高信宽似是看穿了她的无奈,笑笑。“既然人都来了,你何不放松心情享受?”
她横他一眼。他以为她想跟他来吗?若不是为了气那个自作主张安排这个约会的男人,她早就掉头离去。
杜唯想要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好啊,她就做给他看!
高信宽打量她不悦的表情。“你就算从头到尾都这么板着脸,我的快乐也不会减少的。”
她一窒,许久,方出言讽刺。“从政的人都像你这样不知廉耻吗?”
“所以我们才被叫做政客啊!”他丝毫不以为忤,嘻笑地眨眨眼。“要在台湾政坛求生存,就是要有一张够厚的脸皮,以及一副三寸不烂之舌,把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听起来很没格调。”她鄙夷。
他耸耸肩。“这世上有格调的人未必能得到尊重。”
这倒是,名利权势才是王道。春雪不得不承认。
“看样子你也赞成我的想法。”高信宽慢条斯理地拍拍手。“不错不错,证明我们俩有情投意合的潜力。”
谁跟他情投意合了?
春雪霍然起身。“我去走走,呼吸点新鲜空气。”
她暗示自己在他身边恶心得透不过气,而他的回应是一串爽朗的笑声。
春雪不予理会,决心不让这个男人影响自己的情绪,她沿着沙滩漫步,夕阳染红了远方的天空。
沙滩上,有孩子们开心地堆城堡,大人们打排球,还有人悠哉地骑马踏浪。
“唯哥哥,我们来比赛!”
一道娇脆的声嗓蓦地在不远处响起,春雪一愣,眸光流转。
她看见霞光掩映下,杜唯与沈意诗并肩骑马,画面如诗如画。
“你怎么也在这儿?”沈意诗首先发现她,娇容一沉。
杜唯跟着转过视线,神色讶异。
“这就叫做不期而遇吗?”高信宽好整以暇地加入对话。
“高信宽,是你!”沈意诗看见他,脸色更难看了,狐疑地打量他和春雪。“你们两个在约会?”
“嗯哼。”高信宽大方地承认。
这一认,沈意诗倏地倒抽口气,贝齿用力咬着樱桃小嘴。
“我们走吧,春雪,别在这边当人家电灯泡。”说着,高信宽亲热地伸手环拥春雪肩膀。
杜唯见他那彷佛万分自然的举动,眉宇一拧。
沈意诗也看不过去,忍不住呛声。“谁准你们走了?给我留下来!”
春雪愕然,杜唯若有所思,倒是高信宽像是早料到沈意诗会有这样的反应,凉凉一笑。
“大小姐脾气不小嘛,有何指教?”
沈意诗一甩马鞭,霸道地指向春雪。“你!会骑马吗?”
她是上过几堂骑马课程,但也只学会了点皮毛,可不知怎地,在这个骄纵的女孩面前,她不想认输。
“你想比赛吗?”她直视沈意诗。
“对,我们来比赛,看谁比较厉害!”
“意诗,你别闹了。”杜唯试图阻止。
“不用你管!”沈意诗狠狠瞪他。
“看样子两位小姐都很傲呢!杜唯,我看你就别做滥好人了,就让她们比试一下啊,看看谁厉害。”
“春雪才上过几堂课,她的骑术还不行……”
“谁说我不行!”这回,呛声的是春雪,冰冷的眸刃砍向杜唯。
“就是啊,不试试看谁知道呢?我挺你,春雪!”高信宽拍拍她的肩,火上加油。
数分钟后,春雪已坐上杜唯租来的马,双手牢牢地握住缰绳。
高信宽拿棍子在沙滩上画出一条直线。“从这里开始,骑到那边尽头再绕一圈回来,所以这条是起点线也是终点线,明白吗?”
“知道了!你当我们是笨蛋吗?”沈意诗不耐。
“你是不怎么聪明啊,大小姐。”高信宽笑道,丝毫不给她面子。
“你!”沈意诗气得脸色刷白,指尖掐入掌心。
“我数到三,你们就出发。”高信宽举高手。“知道吗?”
“知道啦!”沈意诗明眸喷火。
春雪坐在马上,微敛眸,偷觑站在一旁的杜唯,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她看不出他心里是什么样的想法。
也许认为,这只是一场幼稚的游戏。
没错,的确很幼稚,通常她不会接受这种没意义的挑衅的,今天她是怎么了?
春雪自我检讨,只这么转瞬的分神,高信宽已开始倒数。
“一、二、三——Go!”
沈意诗率先脚踢马月复,冲出起点线,春雪心神一凛,连忙跟上。
双方都卯足了劲,催促坐骑撒蹄奔驰,春雪毕竟是初学着,很快地便落后沉意诗一段距离,她完全是靠一股倔气在撑着。
无论如何,她不想输,即便明知自己的骑术不及沈意诗精湛,她就是不想落居下风,尤其在杜唯面前。
这股倔气究竟从何而来?她为何如此在意杜唯的看法?
春雪扪心自问,却得不到一个明确的答案,或许是因为她不敢逼问自己太严厉,总在思绪潜深时,慌忙打住。
有些事,不该想得太深、太细,容易令一个人迟疑不决。
“我先回去喽!”奔到尽头,沈意诗抢先发出胜利的豪语,缰绳一扯,勒令坐骑掉头。
她动作来得太快,春雪一时闪避不及,两匹马差点迎面撞上。
马儿受到惊吓,昂首嘶鸣,春雪用力勒紧缰绳,无奈仍是控制不住,身子失去重心。
她当场遭坐骑甩落,沈意诗见状下意识地伸手想救她,不料自己也被连累,跟着往下滑。
远远地,两个男人望见这一幕,都是立刻疾奔而来。
“春雪!意诗!”杜唯惊喊。
春雪闭目躺在沙滩上动也不动,沈意诗则是不雅地坐着,一面伸手揉自己疼痛的臀部。
杜唯奔过来,凌锐地扫射沈意诗一眼,毫不犹豫地转向春雪。
“春雪,春雪!”他轻轻拍她雪白的脸颊。“你没事吧?睁开眼睛看我,春雪!”
他连声呼唤,总算唤醒春雪昏蒙的神志,缓缓扬起羽睫,迷离地看着他。
“春雪,听得见我的声音吗?”
“嗯。”
“有哪里痛吗?脊椎有没有摔到?”
她轻微地动了动,跟着摇头。“好像……没有。”语落,她挣扎地试图撑起身子。
他扶着她后颈,小心翼翼地帮助她坐起。“真的没事吗?”
“嗯。”她点头。
“脚呢?手呢?有没有哪里骨折了?”
她摇头。
他注视她,瞳光忽明忽暗,好半晌,他突如其来地扬手掌了她一耳光。
这巴掌打得并不重,却惊怔了每个人,春雪错愕地轻抚微疼的脸颊,沈意诗吓得伸手掩唇,高信宽也骇然无语。
“所以我刚刚不是说了吗?你技术还不到家,为什么要这么逞强!”杜唯厉声训斥,神色阴沉。
春雪哑然,一时不知所措。
杜唯又看了她一眼,接着转向沈意诗。“意诗,你呢?有没有受伤?”
“我?”沈意诗听问,担心他也责备自己,急忙摇手。“我没有啊!我很好,真的很好!”
“那就好。”杜唯颔首。“信宽,意诗就麻烦你照顾了,我送春雪回家。”
语落,他也不管众人反应,径自展臂将春雪打横抱起,不容抗拒地下令。“跟我回家!”
他抱着她便走,高信宽与沈意诗错愕地目送两人背影。
片刻,沈意诗拍拍胸脯。“吓死人了!我从没见过唯哥哥发这么大的脾气!”
高信宽转头看她,若有深意。
“干嘛这样看我?”她皱眉。
他看了她两秒,柔声问:“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春雪都没受伤了,我骑术比她高明,怎么可能会受伤?”她撇撇嘴,嗔恼地哼。
“你刚刚伸手想救春雪,对吧?”
“对啊!你看见了喔?哼,要不是被她拖累,我也不会那么倒霉从马上摔下来,可恶!这场比赛明明就是我赢了说。”
剑眉一挑。“到现在你还要坚持比赛胜负?”
“本来就是我赢啊!”她气呼呼地嘟嘴。
他摇头。“沈意诗,你真是蠢得没药救了。”
“你说什么?!”她气愤地推他,哪知一个不小心牵动臀部肌肉,痛得她龇牙咧嘴。
他轻声谵笑,她更气了,抡起粉拳用力槌他肩膀。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坏蛋,大坏蛋!”
他任由她槌了几下,跟着抓住她小巧的拳头,用大掌紧紧包住。
她怔住,手肤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热气,颊畔不觉有些发烧,跟着,她深吸口气,朝他抛了个媚眼。
“我就知道,你是喜欢我的。”
“你说什么?”高信宽呛到。
“你别装了。”她娇哼,眼神妩媚,流露万种风情。“如果你不是喜欢我,干嘛这样乘机吃我豆腐?”
“我吃你豆腐?”他好笑地反问。
“你可别不承认!”她眯眸警告他。“我才不信你刚刚没对我动心,心跳一点都没加速。”
他心跳加速了吗?高信宽讳莫如深地微笑。“看来你对自己的魅力很有信心。”
“那当然!”她得意地抬高下巴,孤芳自赏。“你敢说我长得不漂亮吗?我就不懂了,你为什么要一直装作不喜欢我,老是故意气我?”
“没有人跟你说过水仙花顾影自怜的故事吗?”
“什么水仙花?你在说什么?”
“这是某个希腊神话故事。”他悠然解释。“一个长得很漂亮很漂亮的美少年,每天在湖畔看着自己的影子,看着看着,他爱上了那个影子,竟然跳下去想跟那个影子永远在一起,接着,河岸边就长出了一株水仙花。”
“你的意思是漂亮的人死后就会变成水仙花?呿!表才相信!那不过是神话故事。”她一脸不屑。
看来她完全无法领悟这故事隐喻的嘲讽意味。
为何他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呢?
高信宽笑了,擒住沈意诗的目光炯炯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