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腰际的长发绑的很随意,正松垮地耷在一边。穿在身上的粉黄襦裙也疑似几天都没洗过,裙摆处还残存着没洗干净的证据——脚印几枚。
她垂着八字眉、满脸哭包相。永远不忘记塞满糕饼屑的小嘴也不住的开开合合,想要埋怨那个家伙,却又不敢真的发出声来。
明明都到过玉贤楼了,最后却还是狼狈不堪的逃走。
作死!她逃什么?明明离开家前是那么雄心万丈……胆小鬼!她狠咬了口煎饼果子泄愤。
‘得得得。’是马蹄敲击地面的声音。
“前面的让让,前面的让让啊!”
身后的官道上,马蹄声已经非常近。
孤身行走在繁湘街头的她,被叫声唬的浑身发抖。
仰起头,却吃惊的看见那纵马的人早已一个飞跃。竟然是从自己的脑袋顶跃了过去!
她后怕不已的双手护头。
可见那人的马术有多高,有多傲慢?从她头顶跃过去后,竟然道歉都没一句就策马远去了。
然而容不得自己多想,身后的马蹄声更加密了。大街上的人群自发向两边涌开,让出条空道。她也赶紧往人群里挤了挤。
“嗬!莫道是谁家的弟子这么张狂。原来是风驰山庄!”
人堆里开始有人小声的议论。
纵马的几位渐渐一齐消失在视线中。
“是岩冰公子家的弟子啊!”
“江湖人谁不知道。岩冰公子喜欢自家的师妹?有他在海棠仙子必在附近地方。”
“但是海棠仙子又追随着咱们的玉贤楼楼主,有她在。咱们玉贤楼楼主也必在附近不远处!”毕竟玉贤楼比较本土化嘛!所以说到玉贤楼楼主,答腔的汉子忍不住有些卖弄的心理在里面。
这就是,传说中武林的贵族,玉贤楼楼主家的秘辛么?她停下吃东西的嘴,伸耳朵再伸耳朵。恨不得自己的耳朵像兔子的那么长,好把这些悄悄话给一网打尽。
“我说,岩冰公子刚才那么着急忙荒的往那边跑,是怎么啦?”
“那边,估模着是芙蕖府的方向吧。”
“谁知道呢!”汉子耸耸肩。
“到底芙蕖府发生什么啦?”
“两个男人一个美人。还能有什么事。”光是想一想都香艳无比呀!
呲笑声响起。
呆呆地望向那早就跑的没影儿的街尾。
她突然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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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蕖府依山傍水,常有美人喜欢在此处流连,是城中有名的游玩去处。
说白了,芙蕖府其实就是公众形式的官家公园。只要你有钱,能给司园的一笔借用场地费。谁都能包下来办个宴。
又因某年花魁大赛在此举行,管她成名未成名的伎伶皆在那天随着鸨母无拘无束地出入芙蕖府,围绕着池边的深翠柳荫,到处可见顶着“才女”、“琴娘”妩媚头衔的非良家子嬉笑着跑过,时不时为了争夺最顶级的头衔而比拼起来。
所以普通人再次踏入后,自能感受到那场欢宴之后余下地风月无边。
此情此景,大门外早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群众。
方才听说这里发生了爆炸性的一幕。
有人亲眼瞧见海棠仙子与玉贤楼主要一起进去赴会,半道上却来了个偷香窃玉的登徒子要调戏海棠仙子。
暗恋海棠仙子的岩冰公子当然随后赶到。
自古英雄救美人!可怜那个没眼力见的窃香贼,什么都没窃到,还要被岩冰公子的门人一顿狠揍。
然而海棠仙子受惊过度,此刻还留在芙蕖府内小寐。
不明真相来得晚的群众要问了。
“既然岩冰公子暗恋他师妹。刚才干嘛不亲自揍扁登徒子?”
“人家是浊世翩翩佳公子嘛!又是武学大家。怎么可能自己教训登徒子?没得那么给那家伙脸的!”
“方才不是说玉贤楼楼主也在吗?怎么他没来得及动手?”她捧着一袋新出炉的蜜炼香果子挤呀挤,终于凭借娇小的身高和过人的体重在前排挤到了个有利的位置。
此话却立刻引来旁边人群的一顿鄙视。
还来不及张口再问。
芙蓉府门,开了!
人群开始忘乎所以的往前面挤呀挤,她费劲吃女乃力气跟着随波逐流。才不至于被人群踩到脚底下。
很细碎很细碎,那是珠玉碰撞的声音。
人群中的男性同胞开始陆续张大嘴巴。话说人家还真是实打实的大美人,雄霸武林世家美人榜前三名好几年不是没有道理的。
女人味儿又足!真比自家暖炕的婆娘强不知道几百倍。
她仰头去看,却见人群已经自发让出了条道来。
那是个着了一身杜若纹的女郎,颦颦婷婷被侍女扶了出来。青鸾钗垂下的珠玉轻颤动着,蛾眉清锁、真是我见犹怜啊!
她要是岩冰公子,估计都得暗恋自己师妹。
岩冰公子一身玄衣金蟒,眸色清丽:“慕兄!小弟这就送师妹回别院了。这番事由搅了慕兄春宴的安逸,小弟实在汗颜。”说的话更是滴水不漏。
真是活像一把从刀柄到刀刃,无一处不精美绝伦的宝石名剑!她一边随波逐流,一边月复诽这个岩冰公子。
海棠仙子微微欠了欠身,向主人家致歉。然后就由侍女扶持自己上了小轿。
“岩兄快别这么说,这让在下如何过意的去。”承办此次宴会的主人家,被叫做慕兄的年轻男人朝着小轿再次鞠身行了个半礼:“还望海棠姑娘好生休养,慕某改日一定登门致歉。”
作为主人家,说的话也很体面。她依旧是竖着耳朵听动静,悄悄的点头表示赞同。
“白兄!慕兄!小弟先告辞了!”
“岩兄好走!”
“恩。”白衣的男人低低应了句。他的嗓音很低沉,却又出奇的魅惑。会让女人忍不住幻想,这般清冷的嗓音、若是说出爱语来。会是怎生的勾人夺魄?
岩冰公子翻身上马后,再次朝门口送行的两人抱了个拳。
‘驾!’
人群因为中心人物的行动偏移,而自动自发的再度退散,拥挤着往一边去。
“啊。”别挤散了我的点心!她低呼了一句。
然而只是这一句原本该像是滴入大海的水滴、在沸顶的人声中的一句轻呼。
白衣男人——玉贤楼主那原本平淡如水的神色忽地一懔。
他长腿一迈走到门口更近的地方,锐利的眼神四下巡视、
之后,那目光紧紧锁住了。
瞳孔像是有意识的指引,原本还在人群里面拼命挤的她忽然仰起头来也看了过去。
他,看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