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夏’是慕国极普通的一座精巧小楼,自茯苓大街上临街而立。
但真正使其名扬的却是遥遥与其对应,那达官贵族中最是知名的妙音十八教坊。
懒洋洋的晴天白日,口中尝着‘冰湃葡萄美酒’,耳中还飘来隔壁那青梅半熟的女子弹乐之声。不能说不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
“怎么还没有到?”那着了白风帽的中年男子有些坐立不安。就连入了室内,都不肯摘下他的风帽。仿佛这是一层保护屏障。
主人不安的左右摇晃着,要逃离束缚。
“混账!”
“不行!我得走!”他站起身来,拔腿就准备往外走。
这里是顶楼!
白日里那样燥热的天气被一丝凉风彻底取代。接踵而来的是,更猛烈的风。
“你,你是谁?”他不敢置信的瞪着这个不知道何时走进来的男子。
仿佛只等着他的一句话,便要扯下面纱。
茶,茶也没有问题!那么,是什么呢……
毫不犹豫的一脚踏上窗扉,自七楼跃下。
银白的纱帘纹路一动,也露出了端坐在里面的人庐山真面目。
话音未断,他起身踢了踢在另一边半昏半醒的人。
但天地间只余一片凄惨的哭叫,再无其他。他咬牙,努力固定好有些昏沉的主子,想要继续往前走。
叫声来自背上,听来是受了很大的惊吓,而迷(谐)药未消的脑海中满是过往的不堪。直接导致了幻觉!
却被一阵带着劲力的掌风直接击倒在地!
男子蹲来,轻拍了拍童子的脸。
而主人也滚了下来,他企图起身捉住主人的手,却被一把横空出现的匕首击中了手腕。
“主人!您清醒了?”听见主人的声音,他面上一喜。
“我早听风闻欧阳大人喜好娈童,但一直无缘得见。今日一见果然是有点稀奇呢!不过有你这样漂亮的小童子真心护卫他,爱着他,还真是有福呢!”啧啧,一个卖(谐)国贼都有人真心追随,真是世风日下啊!
不能让他死!
“不!我不要看!”但凡杀人者,都掩面。
沉闷的砸门声在隔音效果良好的室内响起,但是木门却纹丝不动。
继而,顺着那童子的足迹,他亦俯冲直下。
使力,却发现自己怎样都打不开那檀木门。
他高声叫道:“童儿救我!”zVXC。
这个举动使他的风帽月兑落,露出了那张年近不惑,却依然还有三分颜色的男人脸——欧阳庆!
“这里,好像有些不妥。我们不能在这里逗留……”
而他也乘着童子和蒙面人交手之际,飞快的跑到门边。拼了全身气力的踹门。
他依旧飞奔着,却听见背上的主子轻声教训。
但那香炉内飘散的烟早已经闻过,并没有任何问题啊!
其实这么说也不对,因为那人脸上正严禁的用白风帽裹了个彻底,除了一对阴郁的眼睛,其他还真是看不见啥。
这样下去不行!
“唔!”
“你要看吗?”男子掩着面,此时白希的手指正按在耳边。
蒙面的男子单手撑腰,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般发出爽朗的笑声。
他抖着腿儿,风帽下的表情瞧不真切。但周身却都萦绕着紧张的气氛。
那是一把圆弧型的弯刀,刀法极其诡异。刀谱的出处已经不可考究,但想到这样的刀技是一名妖媚童子所拥有。本身就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对于一个即将永远闭嘴的死者,则不需要……他不要永远闭嘴!
此时,店堂西侧的画屏前盘坐着几位蒙着纱罗的乐人,正扬眉动目地拨弄着筝苼。一名身材纤弱的舞娘刚刚一曲舞罢,摘下了缀满珠串的小帽,正在把一头卷发盘拢起来。她一边与人飞快的交流着什么,一边半侧过脸来,那迥异于一般人的高蜓鼻梁和淡金色眼睛闪着精灵般的光芒,艳丽得让人心神一震。正值盛夏微醺,门前车马熙攘,却不见拥挤。
见蒙面男子踢自己的主子,童子嘶吼着要起身来,却被匕首固定的不能坐起。
他颤抖着,猛地甩开那只手。
蒙面男子站在窗棂边往下鸟瞰。
一抹汗迹自童子长长额发间流下,悄无声息。
每一下,都震的他脚底板疼。
却被蒙面男子瞧出了他的意图,打蛇顺棍上般迅速纠缠上来。让自己没有闲暇一掌推开从外面封起来的门。
“杨大人呢!”他尖声问道:“你是不是已经杀了他了!”
“这是一个局吗?”像是突然领悟到了什么,他的声音变得有些阴恻恻。
在豪奢的马车队伍中,其实那辆宽敞的马车也不见得多吸引人眼球。但偏偏却慢悠悠行驶而来,并且堂而皇之的占了半条车道。
童子立时转身,就连背部被蒙面男子划伤了一剑都毫不在乎,只将主子背在了背上。
“主人!主人您怎么了!”却让童子受尽背上伤口的煎熬,费劲全身力气才稳住主子不让他跳下去。但天地间的鬼哭还在继续着,石破天惊的呼救击破了夜原本的寂静,在天地间不停回荡着。童子艰难的负重着,却在第六次看见那棵大树时,他忍不住破口喊了出来。
这样的马却是用来拉豪奢的马车么?还真可惜了……
待到室内的‘欢宜乳水香’焚烧到尾调时,终于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童子守在门扉边从头至尾,却一句话都没有作声。
年少的童子果然依言护在了他面前,长长的额发掩住了一对娇艳无比的眸子。
笑声止了,蒙面男子悠悠开口:“勉强算是这么说吧。”
“谁!是谁在装神弄鬼!”
此时,一道尖叫响起。
长长的雕花气窗被次第打开,卷着异域暖暖薰风的叫卖声也随之冲入室内——不行!不行!每一扇都不行!外面分明是喧闹的街市。从这里摔下去,一定会死!
那样的表情,实在有点憋笑。毕竟——十三四岁的孩子真是不大合适这种严肃表情。
而雕着石榴吉祥的小桌正摆着几碟时鲜瓜果。清茗还冒着些许热气,触手却已经不大烫了。盏内的茶叶片片舒展,印的碧绿茶汤清脆可爱——可见是被人掐算好了时辰才送上来的。
马亦是好马,是来自西域古道血统最为纯正的大宛宝马。
绝对不开口问‘哪里不妥’,童子话不多说,立即向林外跑去。
那童子拔刀的速度极快!
一络了然的笑意浮现在他的面纱下。
夜色,仿若沁着墨色鸦翅般铺天盖地而来。
再回头,却瞧见自家的主子已经软倒在一侧不能动弹了!
身子好像有点疲软……
“原来还是你!”童子仰脸,却见到幽灵般出现在面前的蒙面男子。“原来就是你在装神弄鬼!”
路不算平,但那驾马车的人却凭借高超驾术,丝毫不见其颠簸。
次第有序让小小的南夏楼前忙而不乱。
“该死的!”
“救命!快救命啊!”
天地仿佛是无穷无尽的暗色,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室内无人,只余几片青纱在薰风的摆弄中徐徐舞动。
原来驾驶马车的人,还是个孩子啊!将丝缰随意往迎出的店家手里一丢,童子端庄肃穆地掀开银白纱帘。
“童儿!你还在等什么!”他蓦然侧首,发出声嘶力竭的一声命令。
“店家,给我家主人的马最好草料。”那纵马的人跳了下来,也露出了那张稚气未消却显得有些妖异的童子脸。
纤细的手腕就此被固定在了土地上,红色的血液瞬间涌出。却也迅速被久欠甘霖的土地吸了精光……
‘咣’。
没有时间再考虑。蒙面男子已经跃至空中迅速交手了好几百招。
他又抱头鼠窜到了窗边,这一掀窗,却有点傻眼!
风帽下的表情大惊失色,他转身冲入室内,准备端起锦凳砸门,却被一只有些凉的手轻轻按住。应尝冰官。
做了决定后,童子飞快的向前奔跑着。
为什么绕来绕去都像是在打转?当他背着主子第五次经过这颗巨大的冠树前时,某种不祥的感觉终于霸占了他的思想。
扬起头去看,却往后退了三步。
两人已经交手到不可开交的地步。
银白的丝账随着薰风拂动,每当人快要瞧见帘子内是啥,又巧妙的沉了下去。真真是吊足了胃口。
从他这个角度,那童子的身姿像是一只猫,正在七层楼的每层屋檐间跳动着,轻盈无比。
那童子引导着自家的主子地往店堂里走去。很快,便来到位置于顶楼的雅间。
背着自家主子从七楼跃下开始,他不停顺着人潮方向奔跑。也不知道到底跑了多久,终于出了城——而介于黄昏和夜之间的林子最是适合隐藏了!
拼得被打上一掌也要及时收手的童子往后翻了个身,企图落在门边。
但哪里不对劲呢?
他立时怕死的蹲去,高声叫道:“童儿!”
风声好悲切,就像是男人、女人、孩童,老人的哭叫声,呜呜咽咽,未曾休止。寒飕飕的阴风,将凄楚悲怆的低泣送到每一处角落。
“我对你这条小忠狗到挺有兴趣的,怎么样?要不要来我们这边?”男人露出低低的笑声,却出奇意料的很是爽朗——
PS:过渡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