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的汐娘变得很沉静。
乌鸦不在,阿晨不在,除了那对半隐居的父女,她什么人都见不着。
她知道,其实这是阿晨对她的保护,但那里……是她的孩子啊!她怎么能置身事外?
虽然牢房内昏暗无比,可是汐娘依然一眼就认出了她。
自打上次从那个长得娇贵,名字却很诡异的人口中知道,汐娘是身受重伤的人。她就打定主意要服侍汐娘换药。
“爹!我爹!”谢檀惊呼道,要挣月兑汐娘往另外个房间跑去。
“你来了。”是某种心电感应吗?虽然只有五岁时的那一面,虽然这些年,自己听从着她的命令,为她做事。虽然生下孩子时,必须得她亲口下命令救治、才能留得儿子一命。
谢檀轻轻解开她的衣结,将汐娘的长发给放到另一边去。白女敕的肌肤上无疑有着一个还有些微微女敕红的印迹。
汐娘轻声说道:“有劳你了。”
怎么说呢?心里不难过是假的,但她怎么说也是个名门秀子。
“无话可说。”汐娘的神色有些阴沉,努力不去联想最近这一连串发生的事情。
汐娘回神。见谢檀正端着银色长盘在她面前坐下,盘上是换刀伤的药品。
谢檀不知道父亲究竟和医贤大哥做了什么交易,而医贤大哥竟然也一反常态的肯带他们一群人来到帝都。
不管怎么说,她不喜欢亏欠别人。既然医贤大哥现在不在,她也要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汐娘是和谢檀父女,分别关在两个牢房。
汐娘躲闪不及,被狠狠踹中了心口,她没有气力的软到在墙根,说不上话。
“我听牢房说,你想见你儿子一面?”
初初伶人练舞柔软,乐师弹琴风雅,有人观赏也就罢了。但接着一天、两天……捱不住了,私下纷纷怀疑这个美貌的女人是不是脑袋有病,不然怎么会连听几天同样的曲子都不腻?
“全部抓起来!”
随着黑衣人首领的一声轻语,汐娘和谢檀同时被门外的天罗地网罩给网住了身姿。
谢檀轻笑着,引汐娘往角门自己的小室中走去。
但自从嫁给阿晨,这样的自己也连带着矜贵起来。
这样的景色流入她的心里,在她心头上重新搭构出美丽的画面。乐师重复弹着同一曲,当他又自起头弹起,汐娘嘴角翘起。
汐娘一怔,盯着眉清目秀的谢檀看,她以为无论如何,作为一个大家闺秀,就算现在稍微落魄了,也绝对不可能服侍她这个没名没姓的人。
她连忙扯上衣衫,抓着谢檀往另一侧门跑去。
以前,她身体弱的很。总是被藏在药阁里跟随师傅学习五行术数,惷光美景什么的,和她没什么关系。
汐娘顺着她目光看去,却见室门洞开。那是一群黑衣男人。终于,是来了吗?
看来,这些人也是暗卫。
铁门却有些微微的响动。
虽然时间已经有些久远了,但就着这个伤疤,却还是能看出当时伤有多重。
见汐娘这般动静、她有些不悦,也难得的蹙起了柳叶眉尖。
现在……她又看见了。
采来的白女敕栀子正娇娜的盛放在粗瓷瓶内,栀子又属茜草科,耐寒耐潮,香气幽独。
她常年混迹暗卫之中,一眼看过就知道这是有人暗中誊养的军人。
而通过这么多日子的相处,她已经知道这个长得很是俊秀的姐姐是医贤大哥妻子。
“姐姐,不如我们现在就回房换药吧?”谢檀轻声道。
汐娘团成一团,正坐在角落里发呆。
是谁?还能是谁。如果她的亲人或者阿晨被杀死,估计她会下手比那人还狠。
那道身影没有以手掩住气息,只虚扶了扶头上那朵妙音牡丹。那样刻薄的言语,以动听悦耳的嗓音说来,也丝毫不惹人厌恶半分。zVXC。
光是一支最普通不过的曲子,她就站在树下看了老半天。
只能卑贱的活在暗狱中,成为姐姐救命的备胎。所以,她对自己的身份,虽然表面上看来丝毫不屑,其实内心却是在意至极。
她不去碰那张网,她知道那上面布满了慢性毒液,若沾上,一定会失去所有抵抗能力。她抬起美眸,勇敢的对上了那双仅露在外面的眼睛。
——————————————
“我才是谢檀!你们不要连累这位医贤大嫂!”谢檀连忙高声喝道。
“怎么和想象中不大一样呢!”黑衣首领缓缓转身,黑布下的嘴角却浮起一络呲笑。
“是谁下这样的狠手。”谢檀手中的药粉轻点着,口中还在慢声道。
汐娘瞥了乐师一眼,乐师往她面上看去,又迅速拉回目光,专心在琴上。
汐娘坐在谢檀的小塌上,左右打量着这间内室。
铺着柴草的牢房内发出一阵阵馊臭味,迤逦的熏香裙摆也不能减弱其丝毫。“果然是贱命。这样的地方,还能活得这养好。”
“提要求?”她的美颜变得很温柔,慢慢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摆,却猛地一脚踹了过来。
第二天,老板很机灵地在门侧设下几案与柔软的云缎锦团,汐娘就堂而皇之坐在那儿听得他们奏曲、练舞。
汐娘双手环住胳膊,站在网罩中没有作声。这网罗她很熟,是她初到暗卫军的试验品。没想到现在却被用到了自己的身上。
汐娘默不作声会看过去,目光却越渐清明。
“你怎么不说话。”他淡声问道。
“姐姐?”谢檀轻声唤道。
她有点想笑,如果不是遇见阿晨。她会伙同乌鸦,一起杀死谢檀的父亲。那么现在这个谢檀想要做的,恐怕就不是这么简单了吧。
有些刺目,她以手遮眼。努力去望,终于瞧清了那道身姿窈窕修长的身影。
现在,她又将悲伤的命运带给了下一代。难道当时父亲的选择并没有错吗?毕竟她这样的人,是没有那个资格当上一国之母的。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她拈起一抹冷寂的讥笑,蹲在了汐娘面前。那青锦鸳鸯的裙摆也随之像是盛开的花朵般铺散开来。继而,亲启嫣红的唇瓣‘嗯’声问道。
汐娘不做声,只是有些呆愣。
她打小被亲人丢弃到罪域,烙上奴人标记,终身不能驱除。这样的身份在别人的眼中无疑是卑贱的,不吉祥的,甚至还是可以随便杀死的。其个间保。
这些年,因为孩子,她无数次硬起心肠去做自己不愿意去做的事。
她其实有些些迷惑。这个女人实在是奇怪,毕竟自己是喜欢医贤大哥的不是吗?为什么她看自己的眼光却带着赞赏。
“可以吗?”汐娘抬起头,满面的希翼。
谢檀噫了一声,问道:“姐姐,你的……啊!”她霍然尖叫出声。
“额!是不是该换药了呢?”
终于,是撕破脸了吗?但是,乌鸦呢!他不是暗卫首领吗?是避嫌?还是……别的?
汐娘抓着自己的两边短袖,不让衣物彻底落下去。
“姐姐,我现在帮你月兑下外衫。”谢檀没有回避汐娘的目光,耳根却有些泛红了。
正听着两个美人儿你来我往的答话,乐师连弹奏的乐律跑调都不大清楚。
她抬头去看,是一抹银白色的月光借着门缝轻柔侵入。
这里无风无月,除了一张冰冷的床什么都没有。这样的环境很容易叫人想起从前。
“我不知道。”汐娘的心思单纯,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只将心中所想说出。
汐娘面色不变道:“其实,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除了偶尔会胸闷,几乎没什么感觉。说到这里,她又想抽搐,为啥阿晨又多了一门技术。而她除了那还能唬唬烂的阵术,还是啥都不会?
汐娘有些呆愣,见谢檀还是没走。知道自己方才怕是又走神了。
本来她只待在客栈她那个房间,后来有一天她隐隐听见乐音,她循音而去,最后停在大门扉侧,看着那些伶人在练舞。
一阵午后和风迎面拂来,汐娘微微眯起美眸。
琴音悦耳令人心神怡悦,宠辱皆忘,仿佛自琴声中真的看见绿湖波光粼粼,杨柳青青着地垂,一时间产生此生能享受此景,已了无遗憾的错觉。
“姐姐,咱们都是女儿家,医贤大哥这几日不在这里,伤口在背上,你定是不方便的。”谢檀淡声说道,同时不着痕迹地瞟向汐娘的脸色。
“那恭敬不如从命了。”汐娘想要作揖,却忆起自己现在一身女装。做这个动作恐怕要不伦不类,只得化作一个尴尬的笑容。
虽然是客栈,也被谢檀极用心的布置。
就像是谢檀其人,虽然乍一眼看是朵娇弱的小花,却本性坚韧。
又是今年的秀女……就算医贤大哥没有对象,其实,她也是绝对不可能的吧!
她那美貌绝伦的脸却已经欺了上来:“你不过是个连名字都没有,出生就注定要被抛弃的贱种!和我提要求,你配吗?”
汐娘轻喘着气,几次想开口却都被喘气噎着。
“怎么?不说话了?你以为当年是凉秋收留你?你错了!其实是我让凉秋收留你,他才能收留你!这么多年了,虽然你就在我的身边做事,可是我一眼都不想看见你,你的存在,都让我想吐!”她越说声音越厉,连‘本宫’的尊称都变成了一口一个的‘我’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