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静岚想要吹奏一曲来抒发她此时心中的将欲喷薄的感情,她平生只会一种乐器,就是笛,她喜欢笛声的悠扬但不忧伤的声调。之前从箱笼里翻找出了一支极品的紫竹笛,这支紫竹笛优雅华贵但很明显还是崭新的。
萧静岚取出这支紫竹笛,横放在唇边,吹了一曲《月出东山》,这首曲子起调高昂,气势雄浑,从开头音中,聆听之人仿佛能看到巍峨的山峦,苍茫的江水,一轮明月冉冉升起。而接着曲调低柔,仿佛看到一游子坐于扁舟之中,仰望皎洁明月,思念家乡,不觉发问今夕何夕,得见亲人,笛音缠绵悱恻,缕缕思情萦绕不绝。汐月虽然听不懂曲调,但仍觉得鼻头酸酸的。但接着思情转为诘问,明月缺了又圆,圆了又缺,月月如此,年年如此,红尘俗世之人的悲伤喜乐又与它有什么相关呢。以月寄情的人,犹如以尘露寄朝阳,在宇宙的无限之中,人生只是须臾转瞬的过客而已。笛音更转为沉郁,紧紧揪住人心,让人喘不上气来。
然而就在笛音袅袅欲断之时,猛然一下曲调回高,虽然百年千年这山峦依然耸峙,这江水依然浩淼,这轮明月自顾自的变幻,唯有扁舟之人换了一代又一代,人生须臾,宇宙无极,但我只求这一世无拘无束,心怀畅快。笛为心生,萧静岚生生地将这后半段叹人生须臾,渺小如蜉蝣的无常之叹的曲子,吹出了超然世外,豁达开朗的洒月兑慨然情怀。
宫外,袁昊在走近玉安宫的时候听到了笛音,初听之时,只觉笛音缠绵,无甚新奇。待到笛音转折之后,只觉天高海阔,江山壮丽,逍遥无距,就制止了内监的通传,站在外面聆听笛音。等一曲终结之时,竟不知不觉中沉浸笛音之中,久立于玉安宫外,等他回过神,摆手让人通传。
一时曲终,发泄完心中郁气,萧静岚胸中畅快了许多,刚坐于榻上歇息,冯进喜进来通传皇上来了,玉安宫众人整装迎驾。
萧静岚行完礼后,和袁昊两两相对,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萧静岚是无话说,不清楚袁昊跑来有什么事情,袁昊本来到玉安宫,是为了粉碎萧静岚不得圣宠的流言的。
但是刚才听到的笛声,勾起了他心中深藏的富国强兵的帝王梦,一时心中激动,对着萧静岚也多了几分耐心,想起萧静岚是京城有名的才女,袁昊听闻过她才女的名声,但想着不过是闺阁女儿,有点才名,凭着家世就人人吹捧,当不得真,所以从未关注过。
袁昊睇见萧静岚端庄地坐在下首,一派大家闺秀的风范,完全没有先开口取悦君王的意思,只得打破沉默,“淑妃刚刚的那曲笛,境界阔大,让人听了荡涤心胸,豪气顿生,如此妙曲,朕尚未听过,是淑妃新谱的曲子么?”
萧静岚微微欠身,悠悠回道“臣妾尚做不出这首曲子,是一位大家所谱,臣妾爱其豁达心胸,不为外物所羁绊,偶尔吹奏,娱人娱己。”
袁昊望着手边还冒着热气的茶水,自失一笑,“淑妃好才情,萧家不愧是百年世家,两朝望族。”
萧静岚不知道袁昊又抽了什么疯,扯上了萧家,仍慢慢回道“谢陛下夸赞,臣妾这点水平,在陛下您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陛下您师从当世大儒楚先生,文武双全,据说陛下琴音充满铮铮金戈铁马之气,气吞山河之势。陛下您为当世雄主,萧家是您治下之臣,以陛下您马首是瞻,您剑锋所指,必是萧家所向。”
袁昊紧紧盯着萧静岚,双目沉沉,表情沉肃威严,帝王威仪尽显,萧静岚不为所动,如秋水般清澈双眼之中,具是诚恳之意,毫不退缩。
他们这番斗法,可苦了身边侍候的人了,俱是大气不敢喘一下,直到萧静岚轻轻一笑,“陛下,自来了玉安宫,只顾着扯着臣妾聊天了,玉安宫中的茶水还没喝一口呢,这可是上好的云岐山的云雾茶,尤其是臣妾偶尔从一古籍中淘到了一个新的烘制方子,以此方法得到的茶叶,味道颇有独到之处,陛下您尝尝。”萧潜马上就要领兵北上,虽然萧家军中根基深厚,但是打仗所需粮草,银钱,还得仰仗袁昊,态度立场既然摆下了,其他的不值当将他得罪死了。
萧静岚这么一转圜,袁昊就势下了台阶,仔细打量杯中茶,果然只见这云雾茶茶色泽鲜亮翠绿,茶香带着股兰花的幽香,抿了一口,味道浓醇甘爽,很是不错。之后,袁昊不再说萧家,也不和萧静岚讨论前朝后宫之事,反而和她话起了家常。问她在宫中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有没有缺少什么,萧静岚被袁昊这温情脉脉的话语惊悚了,这么殷勤,让她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袁昊迟迟不走,到了晚膳的时刻,竟然命人将晚膳直接摆在了玉安宫,并表示他今夜要留宿玉安宫,萧静岚淡定的表情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