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顺着声音望过去,俱都赞一声好风仪,袁昊望向来人,不由暗咒一声阴魂不散,原来这人就是宁景辰。宁景辰一语落地,蓝袍士子硬生生地推开友人的阻拦,对着宁景辰一抱手,也看着领头士子道:“这位公子说的极为有理,兄台有什么高见,请让愚弟一听。”接连受到两人的挤兑,领头士子始终挂着笑的脸皮僵了僵,心里暗骂这两个不开眼的混蛋搅了他的局,一面还要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回复,总之绝对不能答应这两人,他原先不过就是一介说书先生,后来因为口齿伶俐,被曹妃娘娘的父亲奉恩伯看重,进了曹府做了门客。
这些中伤镇北侯萧潜的话语,也是事先按照奉恩伯的指示,由专人讲述给他,他再仗着口舌便即,在酒楼里装成士子,卖弄口舌,蛊惑人心,败坏了镇北侯萧潜的名声。可他文化涵养全无,真要让他说如何处置北蛮俘虏,他可是什么都说不出来的。但是,这两人话锋之间步步紧逼,将众人的视线全都聚在了他身上,他想装作没有听到都不成,一时急的冷汗直冒。
宁景辰瞧着他不说话,寻了一处空位坐下,继续说道:“北蛮与我大齐实在有着血海深仇,而北蛮人的残虐是不堪教化的,大家想必不会忘记宪宗陛下时北蛮人的动乱吧。”宁景辰一提这茬,在座的有学识丰富的人立马反应了过来,原来在宪宗陛下时,北蛮被萧潜灭族的黑颜部曾被大齐俘虏了上万人,当时大齐和北蛮的国力相当,因北蛮的黑颜部当时实力受损,其他各部并不愿意赎回黑颜部的人,宪宗便在朝中诸臣的建议下,将黑颜部的俘虏放在了北疆的安城里。
宪宗对黑颜部的这些俘虏可谓极为仁慈,不仅没有打骂他们,反而发放了一些米粮让他们在安城定居了,甚至这些俘虏还娶了大齐的女子为妻,继而生子,刚开始的三年间,这些黑颜部的俘虏倒也老实,朝中献策之人不免飘飘然,觉得这都是大齐教化的功劳。可是,在黑颜部休养生息恢复了元气之后,竟然在一个暗无星月的夜里,与这些安城里的俘虏里应外合,不费吹灰之力将安城攻破。而安城城破之后,北蛮黑颜部竟然对安城进行了屠城,包括这些俘虏的妻子儿女也都尽数死在了他们的屠刀下。消息传回京城,宪宗陛下当场就摔了奏折,砸了茶杯,将献策的大臣贬的贬,流放的流放,而安城之事因牵涉到宪宗陛下识人不明上,慢慢地就沉寂了下去。
领头士子的这番话,别人什么反应且不知,只袁昊就阴沉了脸色,咒骂一句:“蠢货。”大拇指向下一指,旁边的暗卫瞧着了这暗号,身体一凛,低头行了个礼,便无声地躲到了领头士子背后的人群里,借着人群掩护,挪到了他身边,看似亲昵地揽着他的脖子,以亲近的口吻道:“表弟原来你在这里,让我好找,家里老太太不见了你,急的饭都不肯吃,表弟定然不愿做那不孝子孙,走,快随为兄回府。”便说手上便用力卡着他的喉咙,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再趁着众人怔愣的功夫,将他带出了人群。
可是,这么骇人听闻的事情并不是皇家想要封口就能封口的,在坐的众士子,还是有不少人隐约听说过安城之事的。这些人回想了一遍安城之事,更是切身体验到了北蛮人的寡情薄意,便面色不善地盯着说要教化北蛮俘虏的领头士子。
宁景辰瞧着都穆的随从以杀人般的眼光看过来,微微一笑,知道都穆是听懂了他的话,可惜没能劝说得了他。宁景辰轻声一叹,如果可以他真应该杀了都穆,如此便能除了一大害,否则以都穆的手腕狠辣,将来北蛮必成大患,但是为了北疆镇北侯萧潜的安全,他杀不得都穆。都穆此人羽翼已丰,北蛮王族尽数被他掌控,如果他死在了京城,在王族子嗣凋零只剩都穆一人时,狂热的北蛮人绝对会做出疯狂的报复行为。北蛮王族利用长生天的影响力,成功地将王族的统治权和长生天的神秘结合在了一起,宣称王族血统的高贵,所以王族内部可以互相厮杀,但是如果只剩下最后流着王族血统的继承人,那么他必会得到整个北蛮王族的支持拥戴,一旦他被人杀死,北蛮王族必会拼尽全族的性命为他报仇,
落位说袍。连顺尚未到宁景辰身边时,却听到本来已经独坐小酌的宁景辰,竟然又温雅地开口:“诸位且不忙讨论镇北侯处置俘虏的事情,且说一说如今久居京城的北蛮休浑部安乐伯和违命伯的舒坦日子,皇上宅心仁厚对归顺的安乐伯和违命伯很是仁慈,让他们居豪宅,着华服,比他们当初在草原上逐风浪的日子可要舒坦多了。”
别人还便罢了,最多咒骂一句不孝子孙,宁景辰却在瞧见那暗卫的时候,就用眼角的余光仔细打量大堂内的所有人物,在瞧见窗口旁的袁昊时,眯起了眼睛,而在不经意扫到角落里的主仆几人时,眼眸猛地张开,这北蛮七王子竟然混进了京城,真是太有意思了,大齐的皇帝和北蛮未来的汗王竟然全都微服出访,还碰在了一起。
领头士子汗出如浆,他知道自己是捅了大篓子了,瞧着众人不善的眼神,只得镇定下来,强自分辨道:“其他且不说,只说镇北侯无旨而妄动,便是大不敬之罪,这些北蛮俘虏皇上尚未下旨如何处置,镇北侯就抢先虐待了北蛮俘虏,他将皇上置于何地?”zVXC。
暗卫将领头士子带了出去,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暗卫重新整理了一番,躬身在袁昊面前低声回禀:“属下问清楚了,说是奉酒楼的主人的命令,在这儿毁坏镇北侯的名声的,他并不知道北疆的具体情况,也和宫里没有联系。”袁昊面容冷肃:“查清楚这醉仙楼幕后的主人是谁,尽快。”袁昊本不太在意污蔑镇北侯名声的事情,但这领头士子最后吼出的镇北侯无旨虐俘虏的话袁昊却听不得,别人不知道,他自己是清楚知道发给镇北侯萧潜的密旨的,这种事情要拿做要挟萧潜的把柄,也只能他来做,这些不入流的小喽啰还没有资格。
袁昊面容晦暗地瞧着宁景辰,心里极为复杂,毫无疑问宁景辰是有大才之人,但凭着他镇北侯府出身和让他不喜的感觉,就注定了不能重用宁景辰。但这么有才华的人,如果不能重用他,难道还要放任他投入镇北侯府的势力里将来与他为敌吗?第一次袁昊对宁景辰动了杀机。
角落里的北蛮七王子都穆平静的面容彻底裂开了,他对和他打过交道的宁景辰十分熟悉,更是深深忌惮宁景辰暖如春风下的凌厉狠毒,在宁景辰一踏进醉仙楼时,都穆就深深地埋下了头,没想到还是被宁景辰看破了行藏。宁景辰表面上说的是休浑部的安乐伯和违命伯,其实这些话是说给他都穆听的,但是他都穆作为北蛮王族最聪颖的王子,未来的汗王,岂会像他们这般没有出息,让大齐的皇帝像牧羊放马一般的豢养着。
袁昊瞧着宁景辰没有上前问安的意思,给连顺使了眼色,让他将宁景辰带过来,这场辩论在宁景辰的介入下,成功地逆转,保住了镇北侯萧潜的名声。作为体贴的皇帝,镇北侯萧潜的女儿还在宫里为淑妃的情况下,袁昊还是要嘉奖宁景辰一番的。
真是一个疯狂的民族,宁景辰放下了手里的毒针,转而思忖都穆冒着如此巨大的危险潜入京城,是为了得到什么东西。连顺无奈地发现他被这位伏波将军彻底地无视了,只好对着宁景辰的耳朵想要喊一嗓子,却不想宁景辰本能地防御,一拳头将连顺打翻在地,等连顺的痛呼声响起,宁景辰觉得声音熟悉,才发觉躺在地上哀声申银的是乾正宫总管连顺。
宁景辰向窗口袁昊处一望,果见袁昊沉眸望着这边,宁景辰微一沉吟,拉起地上的连顺,大步地向着袁昊的方向行去。都穆霍然站起身来,急促地命令道:“撤。”一行人动作有素地起身,一人在桌上拍下张银票,随即步履匆匆地离开了醉仙楼。宁景辰回头望向速度如风般窜到门口的都穆,再瞧着依然稳坐如山的袁昊,心里暗道,这都穆尽可以放心袁昊,就凭着他将长宁长公主的儿子牢牢地握在手里,袁昊都会留他一命的,毕竟袁昊对长宁长公主的感情极其深厚,如果都穆死了,袁昊恐怕永远都见不到长宁长公主的儿子了。
想着,宁景辰来到了袁昊面前,瞧着袁昊是微服私访,宁景辰就没行君臣之礼,而是行了平辈的拱手礼,身姿潇洒磊落,却让袁昊看得牙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