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凯文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隔一天的上午。
这一次,金凯文清醒了许多,不再需要氧气面罩,而且可以开口说话了,似乎使足力气想要让自己撑住。
比尔见他想要起身,便主动摇起来病床,帮他搭好枕头,嘱咐了李辛迪几句,就退出了病房,轻声关了房门。
“辛迪,陪陪我好吗?”金凯文缓缓地伸出手,想要抱着她,可是身体却没有力气支持,最后李辛迪主动坐到床边,伸手抱着他,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最后一次,让我抱抱你……”,他的声音很轻,很虚弱。
“凯文,你需要休息,不会有事的。”
“辛迪,等我死了,你再走,陪我走完最后一段,好吗?”金凯文把头埋进她的颈窝,轻声说着,“不会耽误你很久了,……”
“嗯!?”李辛迪的心里莫地一窒,他……他这是在说什么啊?
“有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怕,什么……我不怕死!不怕!不怕!……”金凯文迷迷糊糊地呓语,听得李辛迪心惊肉跳,她想要松开他,可是他却抱得更紧,依旧在她耳边自顾自地呢喃着:“我做了那么多坏事,应该会下地狱吧?……辛迪,地狱会不会很冷,会不会很黑?”
“我知道自己错了,我真的已经用心忏悔了,上帝会不会原谅我?他给我一个机会上天堂吗?我好想爸爸妈妈,我好想我们的宝宝,宝宝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就走了,上帝会不会让我到天堂陪他(她)?”
“凯文,振作一点,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李辛迪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睛,猛地推开他,用力拍打凯文的脸颊,想让他清醒一下,“凯文,你不会有事的,会好起来的,勇敢一点!”
他努力地睁开眼睛,原本墨绿的瞳孔现在居然变成了黑色,如砚墨一般的黑色。
凯文怔怔地望着辛迪,轻轻一眨眼,一滴滚烫的热泪滴落,染湿了浓密的睫毛,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到了最后只剩下唇语,“辛迪,我好累,这样活着好痛苦!没有你的生活,好可怕,我受不了了,我不想这样,不想,不想……”。
“凯文,凯文,金-凯-文,你这个没用家伙,你连死都不怕了,还怕活着?你给我清醒一点!”李辛迪一只手摇晃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狂按急救铃,“医生,医生,……”
比尔在门外听见李辛迪的呼喊,推门冲了进来,“怎么了?”。
“他……他开始说胡话了,怎么办?”李辛迪依旧拍着凯文的脸颊,可是他颓废的望着天花板,眼神空洞,慢慢地躺了回去,缓缓地闭上了眼,莹莹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染湿了鬓角的发丝。
床头的心跳监视器越跳越慢,比尔见状也慌了手脚,跟着李辛迪一起摇晃金凯文,“凯文,凯文,醒一醒……金-凯-文,你给我起来!”,可是所有的呼喊都无济于事。
几秒之后,心电图上跳动的红心居然变成了一条直线,“滴滴……”的跳动声,变成了一声刺耳的哀鸣。
停……停了?
心跳停了?
没呼吸了?
他走了?
他……他死了吗?
“凯文,凯文,……”李辛迪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紧握着他的手,可是他却没有回握,一点反应都没有了……
“醒过来,别这样,你不要吓我,凯文,凯文……求求你,勇敢一点,坚强一点!”李辛迪发疯一般地大喊,用力拍打他的脸颊,挤压他的大手,他的手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抓紧她的小手,而是放开了,……无力地耷拉在床边,没有了任何挣扎,冰冷冰冷的,再没有一丝温度。
李辛迪一瞬间傻了,彻底傻了!
“医生,医生,……快来救人啊!”比尔撒开腿奔出了病房,嘶哑着声音呼救,医生和护士推了几台精密的仪器赶了过来。
进了病房二话不说,医生和护士马上为凯文做心肺复苏的抢救,医生朝着身边的护士大喊:“呼吸机,快!……注射肾上腺素,快点!”
起先是CPR人工呼吸,按压胸腔,折腾了半晌,心跳监视器依旧是连贯的哀鸣声,心电图依然是直线。
医生又给凯文注射一针强心剂,等了几秒,心跳还是没有恢复,看得让人心里焦急如火烧。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感觉一个鲜活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流失。
最后只能采用电复律的方式让他的心室恢复颤动,医生解开他的病服,快速地在涂抹一些胶状液体在两个电极板上,“第一次,200J!”,猛地一下施压,强势的电流直达心脏,凯文的上身霍地弹起……
“再来一次,300J!”
“不行,这次用360J!”
“继续CPR!”
反复了几次,电流一次比一次强烈。
李辛迪见到这样的场面,彻底慌了神,腿脚瘫软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此时比尔也没有了往日的镇定,同样是泪流满面,紧咬着下唇……
护士上去劝阻,“病人家属请冷静,不要妨碍医生的工作!”。
可是他们早就忘了怎么冷静,护士见劝解无效,最后不得不将情绪失控的李辛迪和比尔一起赶出了病房,关了门继续急救工作。
杰森拎着保温桶来看凯文,可是刚一出电梯,就听见楼道里的哭声,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慌忙地加快脚步,小跑到病房前,看到的场景让他诧异。
李辛迪双膝跪地,对着紧闭的病房门,双手合十,流着热泪呢喃祈祷:“上帝,求求你,救救凯文,求求你,不要带走他,求求你……”
比尔双手掩面,痛苦地流泪,眼镜都已经掉在地上,被踩碎了。
“这是……这是怎么了?”杰森激动地问道,“凯文怎么了?”
比尔缓缓地抬起头,哽咽地说道:“刚才……他的心跳停了,呼吸也没了!”
“什么?”杰森惊恐地张大了嘴巴,手里的保温桶啪嚓一下掉到地上,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恍恍惚惚地跌坐在长椅上,他轻声问:“你是说,他……他死了吗?”
“没有,没有,没有……凯文没有死!”李辛迪突然转头,不停地厉声大喊“没有”,她格外激动,像是在对杰森发火,却又像是在对全世界喊话。
“他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尽管李辛迪坚定地强调,可是谁能保证凯文一定不会有事?
她也不知道凯文能不能挺过这一关,她不愿意承认残忍的事实,可刚才他的样子……真的像是……死了。
李辛迪跪在地上,不停地祈求:“上帝啊,保佑凯文,不要把他带走,千万不要,我还有好多话没有和他说,我还没有告诉他,我爱他……”
“凯文,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凯文,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你!”
“凯文,你不可以丢下我!”
……
这一生,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从来没有这样无助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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