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三落四的毛病即使随着年岁的增长依旧改不掉,下完课从学校出来,都快走到家了才发现自己的包包里并没有开门的钥匙,于是我只好自认倒霉,又转过身去逆着来时的方向返回去,朝着李静妤的公司去了。
李静妤的公司算是处于市中心的繁华地段了,高耸的写字楼承载了多少人或美丽或丑陋的梦,居无定所的悬浮着飘摇,我侧着脸,没有往上面看,而是执着于让自己的目光穿透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欣赏街对面遥不可及的风景。
街灯一瞬间亮起,我的眼神被打乱,忽然一副景象跃然于我眼眸之中,我便随之停下步子来:装潢精致好看的高档西餐厅,在某张桌旁竟然出现了林辰北的身影,他大大方方的坐下,很是熟练的把服务生叫过来说了些什么,服务生点点头朝里面去了。服务生一会儿便回转出来,端出一杯热腾腾的咖啡来放在林辰北面前,林辰北有一口没一口缓慢地喝着,手指灵活的在木质桌面上有顺序的敲击,仿佛是在等着什么人。不多久,一个玲珑的身段自林辰北面对的那个方向走来,慢慢向他靠近,姣好的面容因隔了一条街而有些模糊不清。我上前一步,眯着眼睛聚精会神的看,猛地发现那个坐在林辰北对面面容姣好的女生正是我去报到那天在学校门口一不小心撞上的那个女生,即使换了一身装束,仍旧是令人铭记于心的感觉。我吃了一惊,一时之间竟忘了我是要去干什么的,只是呆愣愣的站在那里,眼神依旧粘在西餐厅那块打着广告的落地玻璃上。林辰北和那女生是很熟识的样子,两人不知在交谈着什么,我只看见女生自服务生手里接过菜单递给林辰北,然后看见林辰北满是温柔的把女生垂落的发丝轻轻地别在耳后,然后眼前开始模糊了,被车水马龙阻挡了视线,什么也看不见了。等我从李静妤公司取了钥匙回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了,只有风中萧瑟的叶还在诉说着什么,我独自嗤笑一声,抬头看了一眼标牌,两个艺术的大字——“溶意”,然后往家里去了,没有回头。
一个急刹车另我从睡梦中惊醒,我猛地睁开眼,发现我还在林辰北的车上,而弘德的大门已经展现在眼前,人来人往,并没有什么异样。“我怎么睡着了呢?”我喃喃道,回想着刚刚的梦,不知道为何自己的潜意识会把前几天看见的事物以梦境再次呈现出来,我又看一眼旁边驾驶座上安然坐着的林辰北,心里颇不平静,刚想伸手舒展一下几近僵硬的身体,低头却发现身上盖着林辰北的外套,暖暖的,还带着他身上古龙水的清香。
“喂,这个还你了。”我把他的外套从身上取下来,塞进他的怀里,兀自开了车门就要下车,林辰北却又是一个探身捉住了我的即将打开车门的手。“你干嘛啊?”我反射性的用力甩开他的手,将逃月兑的自己的手背在身后藏起来,满脸戒备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林辰北。林辰北的被我甩开的手顺势搭在了还未打开车门上,形成一个小小的空间,而我就在这小小的空间之内挣扎,欲出不得。“我不叫‘喂’!”林辰北的口气严肃起来,脸上呈现的是我初见他时的那一份冷酷与孤傲,他将我塞进他怀里的外套毫不留情的扔在后座,“林陌,我好心好意把你送到学校来,你连一句最基本的‘谢谢’都没有你是不是太过分了?”我自知理亏,嘴上却还是不放松,忿忿的说:“我又没叫你送我来。”林辰北的神情变了变,眉头皱出纠结的形状,另一只空闲的手蓦地举了起来。我的潜意识清醒的告诉我,这个架势意味着要挨打了,任谁听了这样的话都是要气愤的,于是乎身体机能另我条件反射的神经紧张起来,全身的肌肉紧绷着,闭上了眼睛,等待疼痛的降临。出乎我意料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我把眼睛睁开一条小缝,发现刚刚那只朝着我举起来的手转了一个方向,又往车钥匙去了。“算了,我把你送到宿舍去。”林辰北的语气又变化了,由怒吼的大海变成温和的小溪,只是脸上仍旧是冰凉的表情,让我很是有些难以捉模了。我调整了坐姿,心里不知怎的愈发不安,扁着嘴低下了头。
跑车通过大门,缓缓地行进,我把目光放在窗外,不敢再去看林辰北冷若冰霜的脸。
许芸走在前方,狐媚的身段包裹在修身的连衣裙之内,低调的华丽手提包提升了她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不可名状的气质,细细的鞋跟在水泥路面敲击,发出的清脆声音瞬间就被淹没在嘈杂的各种其他声音之中。许森低着头默默地跟在后面,脸上的胡茬已经被清理了,露出原本干净清爽的脸来,头发也告别了凌乱,仔细的梳成好看的形状,随着步子的迈动而飘扬,只是那眼神仍旧是空洞而没有神采的,一路上只盯着自己运动鞋的鞋尖,踢踢踏踏的,脑中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忽而一辆跑车自许芸身旁疾驰,几乎与她擦肩而过,带来一阵小小的风,将许芸的连衣裙掀起了一片不规则的涟漪,也吹起了些许散落的发丝,许芸一只手压住飞起来的裙摆,另一只手将飘飞的发丝别回耳后,微眯了眼看过去,霎那间眼眸忽地跳动。那是林辰北的车,许芸和他认识许多年,对他的车无疑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她的眼神迅速透过半开着的茶色玻璃,许芸的眼眸又忽地收紧,因为她清楚的看见了车窗内林陌的脸。跑车缓缓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林陌的脸逐渐和林辰北的脸重叠在一起,而后飞速远去,只剩下扬起的破碎的落叶以及看不见的尘埃。
许芸的内心里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声音小到几乎要听不见了,五脏六腑仿佛被千万只蚂蚁咬噬一般难受,于是脚步顿住了,手掌圈起来,指甲无意识的掐着掌心细女敕的皮肤。许芸这一顿,使一路上都跟在她身后埋头走着的许森险些撞了上去,很显然,许森并没有注意到刚刚经过他们身边的那辆看似平淡无奇的车,他赶忙停下自己的脚步:“怎么了,姐?”许芸收起自己难看的表情,换回正常的神色,手掌也松下劲来,不自然的垂在腿边,却是不想让许森看出任何异样:“没什么,往这边走吧,阿森。”许芸刻意错开了刚刚跑车经过的那条路,领着许森往另一个方向去了。许森还是第一次来弘德,完全不认识路,很顺从的点了头,跟着许芸换了一个方向。
许芸的鞋跟踏的愈发的急了,一声接着一声犹如扯断了线惶惶然不断掉落的翠珠,许森不知道为何许芸忽然急起来,便也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人就是这样,各自怀着各自的小算盘,卑微的活着,却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急匆匆。